27 天堂列車(五)
第27章 天堂列車(五)
南湫是被吵醒的。
原本還算安靜的軟卧車廂,旭舟咋咋呼呼地讓于懷安撒手。
車廂門開了又關,三個大男人擠一間,随便轉個身都能磕碰。
旭舟用胳膊肘撞開于懷安抓他的手:“你能不能稍微紳士點?我好歹幫你倒過熱水。”
于懷安幹笑兩聲:“你請我喝熱水,然後找個機會要我命,你這水比金子還值錢?”
南湫拿過枕邊眼鏡戴上,手背碰到了藥瓶,哐當一聲掉到沙發底下。
“二位一大早的還真是精神。”他半開玩笑地坐起身,彎着個脊背伸手去摸沙發下的藥瓶。
對床的鹿書白不知道去了哪兒,不過行李和背包倒是都在。
他撿起瓶子塞回旅行包,順便看了眼右手腕上的手表。
上午十一點,他這一覺睡得還真沉,大半天時間都折在了睡覺上。
于懷安推了把旭舟:“你自己說,把剛才對我說的話再重複一遍。”
南湫嘆了口氣坐回沙發,視線落在桌板,上頭竟是放了兩個用塑料袋裝着的肉包,以及一袋還溫熱的牛奶。
鹿書白放的?
“哎呀。”旭舟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說起,“我說了你們也不信,本來這事兒就挺詭異的……”
“你都嗝屁了還不夠詭異?”于懷安用兩手指假意戳了戳自個兒雙眼:“我可是親眼看見,你在那破瀑布裏都化成血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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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湫舔了舔舌頭拿過個包子咬了一口,雖然牛奶溫熱,可這包子放得太久已經涼透,不過并不影響口感。
他咀嚼着看向做戲似的兩人,原還想着旭舟的過去能不提就不提,不想于懷安是個直腸子,竟是半點沒給旭舟留情面兒。
于懷安煩躁地搓了搓短發,一屁股坐在鹿書白下鋪:“你趕緊說,就說你是怎麽算計的我們那兒開始。”
南湫頓了頓,順手把牛奶也拆了。
旭舟站在兩人中間看哪兒都不對,生怕說極端了被于懷安從車廂裏扔出去。
“我沒算計,就是上了火車才發現時間往前了三天。”
南湫把包子全塞嘴裏咽下,空着的胃總算舒服了點兒:“什麽叫往前了三天?”
旭舟長嘆口氣:“就是上車的時候明明是13號,上了車才發現日子變成了10號。我本來以為是火車上的時間不準,後來看了于懷安帶的日歷才确定,我的時間确實往前走了三天。”
南湫下意識看了眼手表,上面顯示的日期與他上車那天對得上,不存在時間錯亂一說。至少他的時間沒有異常。
旭舟幹脆破罐子破摔:“我經歷過什麽反正你們也都已經知道了。”
他看了眼盯着他的兩人:“本來我真以為自己死了,而且這麽巧,這火車剛好叫天堂列車,我真以為自己上天堂了。最要命的是……我居然看到了南湫……所以我越加覺得就是死了之後到天堂而已。”
“可是當我發現時間往前走了三天,而且南湫有血有肉還一副不認識我的模樣,我就猜想是不是老天爺給了我一次重生機會,讓我能改變當時的不幸遭遇。至少,至少不會讓阿塔無辜送命……”
南湫聽得蹙眉,他試圖想看清旭舟表情,但這人一直低着頭他又不好意思把人抓面前來仔細端詳。
昨晚鹿書白喊旭舟阿塔時這人并沒反駁,結合車上車下的性格差距,他便覺得是死去的阿塔住進了旭舟身體裏。
可這會兒旭舟的說話語氣,竟又讓他覺得就是本尊。難道是受的刺激太大,人格分裂?
“所以呢?”他出聲詢問。
旭舟咽了口唾沫:“所以我就想以讨個杯子的理由和你說說話,看看你是真的不認識我還是故意裝作不認識我。後來我發現,你是真不認識我。”
“說重點。”于懷安沒好氣打斷。
旭舟面露委屈:“重點不就馬上來了麽。我發現南湫并不認識我,而且年齡也比我認知裏的南湫要大上許多。我就想,會不會是需要我推波助瀾,讓你們下車去我家,這樣就能改變三天後阿塔的結局。”
“正好車廂裏鬧鬼,鹿書白又說想要下車換乘。我就想,不如借着這個機會下車後請你們幫忙……”
于懷安氣得手抖,要不是法律法規寫明了不能殺人,他一定把旭舟的頭摁到馬桶裏沖上個十七八遍。
旭舟看得心驚:“你,你,你別亂來啊……”
南湫擺擺手:“你繼續說,然後呢?”
旭舟舔了舔嘴唇:“然後詭異的事就來了,我上車時明明是在長廊的火車站,可之後火車停靠的地方居然還是我上車的車站。我一看外面還在下雨就怕得不行,所以就借口說要回來找充電板。”
“你們知道的,我很怕水,尤其是我生活的地方,那雨水簡直比火還可怕。我本來還覺得也許你們會跟我不一樣,畢竟你們都會喝水,我還是第一次見人喝水。可哪兒知道,轉個頭的功夫你們就全昏在雨裏了。我怕得要命,只好去找乘務員把你們再拖回來。”
“之後的事我就不清楚了,就見你們醒來後看我的眼神都變了。昨晚于懷安問我才知道,你們在昏迷後居然發生了這麽多事。”
于懷安聽懵了:“不,等會兒。你剛才跟我說上車前你在瀑布裏,怎麽這會兒又變成了火車站?”
旭舟顯得很為難:“所以我才說詭異。我記得我是從火車站上來的,可昨晚睡了一覺,又覺得我是從瀑布裏被沖成了血水才會出現在這兒,我都不确定是不是夢。還有時間,我确定自己是三天前上的火車,不知道怎麽的,睡一覺這會兒時間又回去了。”
南湫搓了下手表,他确信旭舟沒有撒謊。這列火車本就奇怪,從他所經歷的來看,發生什麽都有可能。
如果把旭舟的話整理一下,可以理解為改變後的結局重新蹿進了旭舟的記憶裏。是這樣的話,人格分裂倒也能解釋得通。
可是提前三天是不太可能了,至少在他看來,旭舟的出現絕對不可能有三天。這人是在記憶篡改後才有的這些想法。也就是說,在事情發生前,旭舟還擁有另一段記憶,這段記憶與他們現下所看到的完全不同。
難怪當時的旭舟雖然劃破了行李箱上的教會标志,但言談間仍然相信光神。
旭舟頭疼地捶了下自個兒的頭:“我也不知道這麽說你們能不能理解,畢竟正常人聽我這麽說肯定覺得我瘋了。但我真沒算計你們,說下車……也不是我起義的……”
南湫把他的話做了個總結:“你是想說,你現在不是鬼魂,你還沒死。”
旭舟連忙點頭:“對,我就是這個意思!雖然你們印象中的我死了,但我印象中的我自己是正常從火車站逃上來的。”
南湫想到了旭舟的第一次當衆逃跑:“怎麽逃的?”
“我撞到了個人,好像是個大明星,那些個記者粉絲把追我的誓死徒們擋住了。可是阿塔……”旭舟說得眼眶紅潤,想到為他死去的阿塔他就控制不住情緒。
南湫:“……”
于懷安扯了扯休閑衫領口,這車廂實在熱得他直冒汗:“能理解。如果時間是一個維度,确實可以被人為地前後拉扯。但作為經過時間的我們,并不會意識到有什麽改變。”
南湫有些聽不懂了,于懷安在說維度時好像覺得這些事正常的像吃喝拉撒。就像之前提到鬼魂、光,這人也一樣覺得可以理所應當地用科學解釋。
他把吃喝完的食品包裝扔進垃圾桶:“我能不能插嘴問一句。于懷安,你在上車前都發生了些什麽?坐火車是要去哪兒?旅游?還是要去見什麽人?”
旭舟反應過來:“是啊,就你一直問我上車前是不是死了。正好我也想問問你,你上車前死沒死?”
于懷安回得自然,半點兒沒撒謊緊張情緒:“火車站啊,我去看我奶奶,什麽事兒也沒有。來火車站的時候我還是搭的校車,安全得很。就是買車票時我看行駛顯示就一天車程,誰知道現在了都沒到站。手機地圖也查不到路線,一直顯示信號丢失,我都不知道這會兒在哪一站。”
這話倒是提醒了南湫,不算在旭舟家消耗的時間,他已經乘坐了兩天火車。他的車票顯示三天車程,如果第三天并沒有到站,是不是意味着他被困在了這兒?
他起身從旅行包裏翻出手機,這東西一年到頭都用不了幾次,被他長期塞在背包內袋。想起來了拿出來看看,不過多數時候都是沒電狀态。
手指輕觸幾下屏幕,果然漆黑沒有反應。他只好翻出充電器暫時充上,等自動開機了再查看地圖。
于懷安奇了:“你平時不看手機?旅游達人都不用看地圖的?”
南湫鼻孔子呼氣:“走到哪兒算哪兒,我向來這麽旅游。”
“啊?那也不至于把手機藏這麽好。”于懷安覺得這一路遇到的全是奇葩:“你怕有人給你打電話啊?”
南湫樂了:“是啊,我怕舊情人纏着我。”
眼看兩人越說越沒邊,旭舟急忙擡手打斷:“別開玩笑了,我覺得,我們是被困在了這兒。不奇怪嗎?你們去過我家,經歷了這麽多,可最終被水澆死後還是回到了火車上。”
于懷安不贊同這說法:“我先申明,我當時是個……不提也罷。反正不是個人。在你家那會兒本來也談不上活着,更談不上被水澆死。”
他看了眼正在搗鼓手機的南湫:“雖然這火車上到處見鬼,但并不能說明我們是死後才到的這裏。”
“未必。”南湫放下手機,上面确實顯示無信號,什麽也看不了,“這車上有一個人,我确定他已經死了。”
旭舟和于懷安瞪直了眼,一口氣喘不上來等着南湫說下文。
可正當南湫準備開口,關上的門忽然被鹿書白拉開。
這人手裏捧着兩盒剛拿來的飯盒,溫熱的飯菜把上頭罩着的塑料蓋熏得全是水蒸氣。
見軟卧裏的三人全都看着他,不禁笑了笑:“怎麽了?是在說我嗎?”
作者有話說
謝謝喻藩小可愛送的魚糧(′‵)I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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