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陰陽朱雀(二)

第30章 陰陽朱雀(二)

不可能不打招呼就走,就算真走,那行李箱的輪子肯定也會發出聲音。

南湫後退幾步,短暫小跑後單手一撐,輕松翻過進口的檢票機。

球鞋的落地聲很輕,但在這沒人的等候室裏卻顯得特別響亮。

他拉了拉旅行包包帶,站在進站處環顧四周。

成排的藍色等候椅漆皮翹起掉落,支撐塑料凳的鐵杆大部分已經生鏽。右側的購票玻璃窗粘着陳年污垢,上面的提示字也只剩幾道膠水印。

走進購票處往裏看,服務員的凳子以及工作臺破爛不堪,灰塵積得三尺厚,還有連蜘蛛都棄之不用的大片蛛網。

這分明是一處廢棄車站,火車怎麽會在這種站點停靠?可是廢棄的地方又怎麽還會通電?

他回頭看向剛才待過的露天等候區。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兩排檢票機器分明已經斷電,而他和鹿書白坐過的地方,塑料凳都紛紛出現裂口甚至斷裂到無法使用。

南湫不置信地往回走,然而就算再翻進去,裏面的建築物也仍然呈現破敗老舊景象。不過最怪的還屬他們下車的地方,那條能讓火車行駛的軌道上雜草叢生,對面灌木瘋長,根本不可能會有火車經過。

“見鬼了?”

他抖了抖敞開領子的黑色沖鋒衣,表層布料結了片水珠,這是周圍空氣濕度太高形成的。

“!”

候車室進口處響起陣若有似無的鐘聲,聲音隔得很遠,像是在好幾條大街外的山上。

南湫聽得難受,只覺得那聲音一聲接着一聲,讓他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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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形微晃,他甩了甩頭站直了。

再看時,周圍的建築物竟已是草植茂盛,那灌木密集的地方,或斜或豎地插着幾個不足他腿高的石像。雖然姿态像極了廟裏的佛像,可那披着古樸裝扮的少女身形,分明與先前下車的小女孩兒模樣相同。

他不敢多逗留,這火車站正在悄無聲息地老去,說不定下一刻再轉頭,他就會置身在一片沒有方向的山林灌木裏。

他從背包裏拿出根折疊式登山拐杖,把腳邊從水泥縫鑽出來的雜草揮斷才堪堪搗鼓出一條出路。

這候車室說大不大,可一旦周邊有了阻礙,走出去竟也要費些時間。

“呼,真是見鬼了!”

南湫踉跄着從車站進口處出來,繁雜的灌木把他的登山長褲劃得刺啦響。他擡手揮開比人還高的草杆子,舉着折疊拐杖總算踩到了片還算規整的路面。

只是這一出來,他便懵了。

火車站外,無論是房屋建築還是鋪路青磚,竟都是些古代工藝。磚瓦木柱、榫卯古房,還有那些在街邊成排的木車商鋪。放眼望去,繁華古城像極了真的古城。

而最讓他奇的,是眼前一群捧着貢品朝他跪拜的……古人?

這些人衣着古典奇特,女的盤着發髻,男的豎着發包,部分衣着華貴部分淳樸簡陋。成排成排地跪在地上,約莫五十幾號人,一個個都像見了鬼似的看着他!

南湫:“……”

衆人:“……”

南湫:“…………”

衆人:“………………”

大眼瞪小眼,一群人像是被相機定格了一樣愣在原地。手裏的貢品有水果也有魚肉羊頭,有些帶燙水的陶瓷盆裏還冒着湍湍熱氣。

“額……那個。”南湫試圖想要問問怎麽回事。

然而才剛開口,那一群跪着的人裏忽然響起聲尖叫:“居然有人躲在祭壇裏!快去通知聖教的人,有人想要破壞祭奠!”

“哎,哎!”南湫攔不住。

跪着的幾十號人被吓得四處亂竄,有兩個跑的太急,面對面撞在一塊兒。

“哎喲!真要命,晦氣!真是晦氣!”

“快來人吶,有人闖祭壇了!”

南湫無奈。回頭看,哪裏還有來時車站,身後分明是一棵被挂滿了紅色祈福繩的參天古樹。古樹下被人為地開了個樹洞,洞內灌木叢生,昏暗中能看到個長滿青苔的少女坐禪石像。身姿雖然婀娜,肩膀兩側手臂卻被雕成了鳥類翅膀,有點像山海經裏的拟人怪物。

古樹前被放滿了貢品蠟燭,兩側三米高的青銅寶塔裏全是手工制成的銅幣。只是數量太多,不斷地往下掉,全都堆積在了寶塔下的朱雀底基附近。

低頭看,腳下地面用青磚鋪了好幾百圈,規整地以古樹為中心向四周擴散。在相鄰的繁華大街旁,刻意劃出了祭壇範圍。

約莫估計了下,這圓形祭壇的直徑大概有十米。

而祭壇的四周被人用紅繩和旗幟做了圈圍擋,紅繩上每隔半米挂了串銅鈴,風一吹,叮鈴當啷地響。至于那些狀似戰旗的紅色旗幟,上面被人用礦石顏料塗了類似标志的鳥類圖形,結合那青銅寶塔,應該是簡化後的朱雀形象。

南湫收起折疊拐杖,見這祭壇裏的人都跑光了,拉了拉背包帶徑直往車來人往的大街上走去。

只是他的模樣裝扮實在與這裏的人差距太大,無論他走到哪兒,路人都紛紛讓開條道,像第一次出國見到遍地異膚色人種一樣稀奇。

“前面幹什麽的!趕緊讓開!”

街上人群被兩排戴着黑色鳥嘴面具的帶刀黑衣侍從推開,三十幾人站成的長隊正中,一頂四面镂空的華貴轎子擡于衆人之上。

那轎子四面有紅色紗布和珠簾做遮掩,裏面盤腿坐着個妙齡少女,大概十五六歲,臉上戴着個青銅制成的鳥面具。一身暗紋繡花白袍,腰間纏着一串銅錢,從肩膀至手臂蓋着兩張人為制作的朱雀翅膀。羽毛呈藍紫色,羽尾的地方染成了漸變赤紅。被陽光一照,竟反射出好看的珠光。

“聖女來了!”

南湫身邊的兩婦人喊得小聲,見擡轎的侍從越來越近,急忙雙腿一屈跪地,把手中剛裝滿的菜籃子舉至頭頂。

不光是他身邊的人,那些被侍從驅趕至街道兩側的百姓紛紛下跪。手裏有東西的便高舉,沒東西的雙手交握于胸前做了個雄鷹展翅的手勢。

所有人都跪倒在地,縱觀這繁華大街,唯獨南湫一人“鶴立鳥群”。

隊伍最前方的侍從指了指南湫,那手勢,顯然是要他趕緊跪下。

可南湫自打娘胎出來都沒跪過幾次,莫名其妙讓他向個小孩兒下跪?就算知道周遭環境有問題也不至于說屈膝就屈膝。

那侍從見他站着不動,握緊刀柄似要拔刀。

南湫扯了扯衣領,所謂男兒膝下有黃金,跪一跪說不定黃金就跑大腿上。當即撲通一聲,跪在了人群之中。

身側的婦人呼了口氣,用胳膊肘撞他:“小子,你是外鄉來的吧?見到聖女都不下跪,你不要命了?”

南湫見這婦人挺熱心,幹脆開口詢問:“不好意思,出遠門探望親戚不幸迷路。不知道這裏究竟是哪兒?怎麽那麽多人拜鳥?”

婦人聽得急了,忙往他身上輕拍了一巴掌:“別亂說話,咱們拜的是朱雀帝!轎子裏坐的是聖女,得罪了,咱這後半輩子都得倒黴!”

南湫沒吭聲,透過衆人胳膊縫往大街上看。

那被侍從們擡着經過的聖女手裏托着個玉瓶,看哪兒順眼就從瓶子裏倒出把珍珠随處抛灑。

周邊百姓緊盯着那珍珠落地方向,等擡着聖女的隊伍一走,急忙聚攏哄搶。

“問一下,搶那珍珠幹什麽用?”他實在好奇,那些明顯劣質品種的珍珠壓根兒值不了幾個錢。

與他說話的婦人等轎子一過匆忙站起來:“那可是聖珠,放在家裏能保平安招財運的。”

婦人嬉笑着往人群裏擠,再說什麽實在是聽不清,全被嘈雜人聲給淹沒了。

南湫站起身拍了拍腿上塵土,等那群鳥人一走,街道又恢複成了先前模樣。只不過被這麽一鬧,看他的人倒是變少許多。

為以防剛才祭祀的那波人真去叫什麽聖教,他拐了個方向從條巷子裏走到了另一條大街上。

古樸氣息撲面而來,同樣繁華的地段,這街面竟是比剛才那路還要寬敞許多。運送貨品的商人牽着牛馬來去穿梭,酒樓、小店、商鋪多到根本看不到頭。

如此繁榮昌盛的古代,半點兒不輸現代化的商業街。加上那雕梁畫棟的建築物,竟有種比高樓大廈還要奢靡的錯覺。

“見鬼了,我這是,穿越?”

南湫望着大街有些愣神,從下火車到現在,眼前的一切都他媽跟做夢一樣!

“這位公子,要算命嗎?”

身側的算命攤主搖了兩下銅鈴,那聲音響的,愣是把南湫的思緒給拉回了正軌。

他側過身低頭看,算命攤位後坐着個一襲道袍裝扮的年輕人,一手舉着八卦旗一手捏着個算卦桶。

算命先生擡起頭與他對視,用一張勉強有點兒親和力的臉沖他微笑:“算命嗎?五文錢一次。”

南湫眯着眼瞧了又瞧,忽然沒好氣地揪住先生衣領,可惜沒能拽動:“鹿書白,你又玩兒的哪出?”

鹿書白攤開雙手也不反抗,只是看他的一雙眼帶着明顯的茫然:“這位公子,有話好說,若是不想算命也大可不必動手。不過,公子怎知我姓名?”

南湫沒能拉動人,甩手松開衣領湊近了瞧。

濃眉俊眼,膚白硬朗,右眉角還生了顆痣。再看皺巴的衣領裏,紅繩挂着吊墜,不算厚實的衣服布料把玉墜勾勒出娃娃模樣。

這分明就是他在火車上遇見的人,裝什麽失憶!

“你什麽時候離開的車站?走了為什麽不跟我說一聲?有沒有點兒團隊意識?”

鹿書白聽不懂,但面對南湫的質問倒是淡定:“請問何為車站?何為團隊意識?”

南湫咬着牙瞪他:“還裝是吧?”

鹿書白笑了笑:“抱歉,前幾日我去了趟遺忘黑沼,有些失憶了。公子若是認得我,不如與我說說過往?”

南湫動了動嘴皮,一時間不知道該回點什麽好。他忽然想到在旭舟家看到的另一個自己,難道,他現在遇到了另一個鹿書白?

“……”

扯淡呢???

鹿書白把算命桌上的卦簽整理到桶子裏:“先生若是不算卦,可否為後面的客人讓道?”

南湫回頭看了眼,身後居然真的排着兩個來算命的人。

他啧了聲,拉開攤子前的凳子坐下:“失憶了還會算命?難道是天賦異禀?”

鹿書白莞爾:“道法這東西與失不失憶無關,我與公子算卦,得什麽結果都是按卦象顯示。”

見人坐下了,他把那卦桶挪到南湫面前:“不知公子是要求什麽?”

南湫幹笑兩聲:“我求……”

“在那兒!就是那個背着大包袱的人!”街道裏一聲厲呵,生生打斷了南湫。

一群人領着幾名黑衣鳥面具侍從從巷子裏蹿出來,那領頭的南湫記得,正是之前在祭壇上指着他吱哇亂叫的幾位。

商人打扮的男人指着南湫鼻子:“就是他!這外鄉人壞我們祭典,還破壞聖女像!”

南湫側着身單手握拳:“你舉報就舉報,別添油加醋。我什麽時候破壞聖女像了?”

男人拽着侍從胳膊:“你們別聽他的,這人壞了祭典還想狡辯!”

南湫抖了抖腿,要是這些人沖過來他随時準備動手。

可轉念一想這鬼地方把聖女當神看,要是沖動動手,該不會變成旭舟世界那樣拉他去祭天?雖然格鬥術練得不錯,但要是人一多他也沒什麽把握。畢竟是在別人地盤,好男兒講究的就是個能屈能伸。

正好這算命的鹿書白說自己失憶了,那他扯什麽嘴皮子也都無所謂。

于是握拳的手一轉,指了指坐在算命攤後的鹿書白:“誰說我是外鄉人?我跟這位算命的是一家,你們有什麽事就找他問。賠錢還是賠人,算命先生說了算。”

鹿書白拿銅鈴的手一抖,想笑但不得不裝穩重。見追來的聖教侍從全看着他,當即臉不紅心不跳地胡說八道。

“确實如此,這位公子是我新過門的正妻,前幾日與我一道去了趟遺忘黑沼後便得了瘋病。”他站起來,與侍從們拱手:“還望諸位看在內人瘋了的份兒上,饒他一命。”

作者有話說

555……最近因為雙十一三次元好忙,我就集中在休息日這幾天日更哈,工作日大概率是要緩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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