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陰陽朱雀(三)

第31章 陰陽朱雀(三)

論說撒謊,南湫唯獨佩服鹿書白,瞎話張口就來連眼都不眨一下。

新過門正妻?這種話都說得出口!當這些人是瞎的嗎?一個男人說另一個男人是妻子,這不擺明了胡扯?

他拽了拽拳頭,要是這些人過來抓人他就拉着鹿書白跑。打肯定打得過,就怕打上頭後來的人越來越多。

可誰想那侍從聽完鹿書白的話把他上下打量了一圈,竟真的擺擺手信了:“居然是個瘋子,早說瘋了也不必讓我們白跑一趟。”

鹿書白聽聞,知趣地從攤子底下摸出兩塊碎銀遞過去:“勞煩了,這些就當是我夫人叨擾各位的酒錢。”

侍從笑着接過,颠了颠碎銀塞進兜裏:“得,既然是你夫人那就看好了,下回可別再讓我們碰見去祭壇。要不然咱們這些當差的也不好辦,你說是吧?”

鹿書白一番聽訓做派:“這是自然,回去了定會好好管教。”

侍從扯了個笑臉,示意其餘幾位兄弟走,這事兒就這麽結了。

可那告狀的男人卻是不幹了,急忙追上侍從滿臉愁容:“各位爺,那可是壞了祭祀的人,我親眼所見!千萬別被這人騙了呀!”

幾位侍從互相對看,随後笑着問同伴:“你看見了?”

另一位侍從演得真切:“沒有啊。”

先前問話的侍從接着演:“是啊,我也沒瞧見。”

告狀男人一肚子憋屈,想繼續辯駁,可見兩侍從雙雙把手摸到了刀把兒上,匆忙閉嘴變臉。

“是,許是我瞧錯了,才害得幾位爺白跑一趟。”

侍從鼻子裏哼氣:“算你識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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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湫看得奇了,這地方雖然人人以所謂的聖女、朱雀馬首是瞻,可真要有什麽事兒,也是個認錢不認理的地兒。

鹿書白伸手在南湫眼前晃了晃:“夫人,我準備收攤了,咱們回家可好?”

南湫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了遍,黑白漸變的道袍上繡着太極暗紋,一頭短發蓬松清爽,除了穿着和說話方式,整個人都與這些本地人格格不入。

“鹿書白,你挺能編啊?”

鹿書白笑得溫和:“抱歉,實在沒能聽懂。我這人記性不好,還失憶了,還望夫人見諒。”

這一口一個夫人的,南湫聽得實在別扭:“你叫上瘾了是吧?”

鹿書白顯得有些局促:“方才分明是夫人你說的一家人,我想家中只我一人,若是一家那必然是新過門的妻子。”

說着,還從算命桌底下摸出把油紙傘,青天白日豔陽高照,忽然就撐開了。

南湫看不明白:“你撐傘幹嗎?”

鹿書白回得不緊不慢:“方才與夫人說話,我掐指一算似要變天,所以提前打傘。”

他擡手揮了揮,不過并不是沖着南湫,而是一直等在南湫身後的兩位客人:“抱歉了二位,今日收攤,要算命請明日再來。”

兩客人嫌棄地瞪了眼擋在隊伍前的南湫,暗罵一句甩袖走了。

南湫心境還算穩定,要不然換作任何一個人都得瘋。雖然有旭舟的前車之鑒心裏多少有點兒數,可真發生了還是覺得恍惚。

變成玩偶已經夠離譜了,現在又是什麽?角色扮演嗎?

鹿書白把攤子上的東西收進包袱裏,單手撐着油紙傘走到南湫跟前卻沒有靠近:“夫人,要不要與我一同撐傘?”

南湫蹙着眉,對于面前的鹿書白他心裏沒底。如果真的存在平行世界,那他現在遇到的還真可能不是一個人。

他看了眼天氣,陽光刺眼,藍天白雲正常得不能再正常。沒有紅色極光,也沒有因為幻覺而出現的鬼眼。最重要的是,萬裏晴空哪裏像是要下雨?

“不用了,你自己撐吧。”

如果是平行世界,那麽有了鹿書白也就有可能會出現另一個于懷安和旭舟。

以免混淆,他得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真正同伴,然後想辦法回去車站,或者回去正常的文明現代。

“唰啦!”

毫無征兆的雨水從天而降,甚至沒有細雨和烏雲的緩沖讓人反應,那噼啪飛濺的暴雨直接把他淋成了落湯雞!

“什麽鬼?這麽大太陽居然下暴雨?”

再看先前問他的鹿書白,一個人撐着加寬的白色油紙傘,仙風道骨悠然自得:“你瞧,我的卦靈得很。”

“……”

南湫抹了把臉匆匆跑進鹿書白傘下,他搓了下頭發,毛躁地把濕劉海往後捋。

“你真會算命?”

鹿書白勾唇輕笑:“當然。”

南湫決定再試試他:“那你給我算算,我什麽時候才能擺脫困境回家?”

傘外雨聲不小,他這會兒說話幾乎扯着嗓子跟喊差不多。

鹿書白舉起右手,居然真的一本正經摁手指掐算。

南湫樂了,早年旅游去過一次道觀,當時遇到個會算卦的道長。先不說算的卦是不是真靈,至少那道長的手勢和姿态絕對标準。

但眼下的鹿書白,那算卦掐手指的動作亂七八糟毫無章法,就算他一個外行人都能一眼看出來。

“你要是不會……”

“糟了,你七日後會有大劫!”

鹿書白打斷他的話神情嚴肅,雖然掐指不正經,但這反應倒是演的真真兒的。

南湫愣了兩秒,嗤笑一聲:“那你說說,我該怎麽破劫?”

鹿書白又是裝模作樣地一通掐手指,而後忽然松了口氣:“你只要待在我家不出去,這劫很容易就能過。”

南湫站直了沒鹿書白高,挨近了得稍稍擡頭才能對視:“待在你家?玩兒強制囚禁是吧?”

鹿書白收起算卦的手搭在包袱上:“若是夫人願意,也是可以的。”

“……”

南湫算是看明白了,這人擱這兒跟他耍嘴皮子逗樂呢。

他懶得借傘,轉身便要走。

誰想這鹿書白忽然拽過他胳膊,拉着他愣是往後退了幾個大步。

這人力氣不小,看着顯瘦,渾身都是力量。之前說細胳膊細腿,他還真看走眼了!

來不及感嘆,便聽剛才他站過的地方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一盆插着牡丹的陶瓷花瓶從身旁的酒樓二層忽然砸下。

事發突然也沒個人提醒,這要不是鹿書白先一步出手拉他,這會兒鐵定腦袋開花。

往上看,那暴雨中的酒店二層窗戶大敞,裏面打掃的店小二吓得臉色煞白。好在沒砸到人,連忙擺手道歉:“實在對不住!我不小心的……公子沒事吧?”

“沒事。”南湫嘆了口氣,沒受傷自然也好說話。

可站在南湫身邊的鹿書白,那一雙眼簡直要殺人。

小二怕得不行,瑟縮着連連道歉。

南湫拍了拍沖鋒衣上的雨水,明明差點受傷的是他,可這小二居然一直沖着他身邊的鹿書白點頭賠罪?

他回首看,鹿書白眼神柔和溫潤,怎麽看都屬于特別好說話一類。

不對,鹿書白和他同撐一把傘又站得比他靠裏,傘上發生什麽他都看不見更別提鹿書白。而且拉他的時候絕對比花瓶掉下來時還提前了好幾秒,按照這個高度,這人是在花瓶還沒被小二碰撞時就已經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麽?

鹿書白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麽:“我能未蔔先知,這是天賦。所以請相信我,七日後夫人必定會有大劫。”

南湫仔細觀察,這鹿書白的模樣真不像是裝的。

他左右看了圈充滿古代氣息的周遭,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裏,能有個“本地人”照應絕對比他一個人獨闖要安全得多。

既然這位鹿書白說自己失憶了,那他不如借着這個機會去這人家裏暫住,等了解清楚是怎麽回事後再想辦法找其他人離開。

“剛才我只是想試試你,還以為你并不是真失憶。”他琢磨着一套說辭:“我确實跟你一家,不過不是什麽妻子,而是你遠房表兄。不信你随便抓個人問問,哪有男人娶男人的道理。”

鹿書白不信他的話:“怎會沒有?這白熾城裏男人與男人成親的事并不少見。”

南湫覺得這人又在睜眼說瞎話。

暴雨裏路人穿着蓑衣來回奔走,放眼望去,凡是夫妻的多是男女搭配。說男人和男人并不少見,他這看來看去都沒看到一對。

“你失憶了記不住很正常,我确實是你表兄,這不,千裏迢迢跑到這兒就是為了投奔你攀個親戚。”

鹿書白垂眸看他,暴雨裏起了風,把他的短發吹得柔順。

“那就對了,若是遠方表兄,我們打小就是定了娃娃親的。”鹿書白拽緊南湫手腕:“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麽,所以夫人想用這種方式與我劃清界限?”

南湫連忙抽手:“兄弟,我真沒跟你定親。要不然你回家去看看,我們要是新婚燕爾,你家裏肯定得貼喜字蓋紅被吧?”

誰想這話一出,鹿書白反倒松了口氣:“看來真是夫人忘了,家中确實貼了喜字還蓋着紅被。”

“啊?”南湫傻眼了。

鹿書白重新牽住他的手,而後微低下頭往他手上喝了口暖氣。

“雖是春季,可這大雨滂沱寒風呼嘯,淋了雨若不及時保暖,必定會得風寒。”

南湫被握着的手逐漸回暖,鹿書白低頭喝氣的模樣在他眼裏沖擊不小。不是一個人卻長着同一張臉,就連脾氣性格張口就來的德性也一模一樣。

說實話,活了27年,他是第一次被人這麽捧在手心裏對待。只是這個人,是曾經被他害得死在河裏的小鬼!

套路,絕對是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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