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陰陽朱雀(四)
第32章 陰陽朱雀(四)
怎麽可能這麽巧?他說是遠方表兄,鹿書白就說與表兄定過娃娃親,他說家中沒喜事,鹿書白就說家裏貼了喜字。
說實在話,要不是他确信自己是怎麽來的,真有可能被鹿書白騙得以為自個兒失憶了。
不過撇開別的不談,鹿書白還真是好的容易讓人上當。
南湫再次抽手。
他得清醒,眼前的鹿書白對他好是因為他兩小時候沒過節。但等他回歸原本的文明社會,死去的鹿書白恨他才是他該面對的現實。
“你說我們小時候定過親?”
“是。”鹿書白答得毫不猶豫。
南湫兩胳膊環胸,生怕這人又把他的手拉過去:“你不是失憶了?連剛成親的人是誰都認不出來,居然記得小時候的事?”
被拆穿的鹿書白說半點兒沒有遲疑:“是選擇性失憶。”
南湫笑了兩聲:“你看我信嗎?”
“為何不信?”
鹿書白看着他。
話都說這份兒上了,居然還一副“我說的是真的”表情。有這本事不去演戲實在可惜。
南湫琢磨着是直接拆穿還是假裝被騙,便見路過的當地人急匆匆從兩人身邊跑過,見到鹿書白順便打了個招呼。
“呦,鹿神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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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的是個抱着捆青菜的年輕男人,一襲蓑衣穿得匆忙,看起來擋雨實際內裏的衣服褲子全濕透了。
他擡了擡帽檐,好方便看清傘下站着的南湫:“這位是?”
鹿書白微笑介紹:“走失的夫人。”
南湫:“……”
“哦~~”男人的哦聲帶着尾音:“找着了就好。下回可別再去遺忘黑沼了,那地方雖然能返老還童,可誰也把握不住時間流的速度,一不小心全忘了,那人生就算重來一次也沒什麽意義。你看你夫人,這是運氣好還能找回來,要是運氣不好人丢了,一輩子都記不得。”
鹿書白微微點頭:“多謝,往後不會再去。”
男人拱了拱抱着的菜,見說得差不多,又急匆匆頂着暴雨跑了。
兩人三言兩語看似沒什麽,卻把一心質疑鹿書白撒謊的南湫給震驚了。
确實是本地人,确實有位夫人,并且外人看到是男的也不詫異。遺忘黑沼,時間流速度,返老還童?
這都什麽跟什麽?
鹿書白回首,見南湫一直盯着他看便溫和微笑:“忘了很正常,不必強行回憶。夫人你……”
“打住。”南湫急忙擡手制止:“你給我個适應時間。我跟你回去,但夫人這個稱呼暫且別叫,我不習慣。”
這鬼地方看似正常卻處處充斥着詭異,再待下去,他真覺得瘋了的是他。
眼下暴雨傾盆不是說話的地方,與其如此倒不如換個遮風避雨的地兒。先順着鹿書白,其他的等坐下來再慢慢問。
*
“就是這兒。”
鹿書白走街串巷繞得人頭暈,終于在一片有農田的瓦舍前停下。
這地方比城裏清靜,來往的路人也只有零星幾個。瓦舍附近有幾戶人家,不過相隔較遠平時很少打擾。
鹿書白的寒舍地方不大,一個院子一間主宅,院子右側養着雞鴨,左側有一口封了蓋的水井。
南湫站在院子外往裏瞧,那住舍的大門上居然真的貼了喜字。房門一開,裏面鋪天蓋地的紅綢緞和紅燈籠,确實是新婚居所無誤。
只不過,這些東西未免也太新了?
他跟着鹿書白進屋看了看。
床桌椅筷都帶着股還未完全散走的竹木味,被子枕頭新婚蠟燭都還沒使用過的痕跡,全都保留着剛做完擺放齊整的模樣。
鹿書白把油紙傘收攏了放在門邊,把背着的包袱放到八仙桌上:“夫人先坐會兒,我去給你燒水洗澡。這天氣陰晴不定,着涼了可不好。”
改口這事看來很難,南湫也懶得再去糾正。他抖了抖衣服放下旅行包,好在沖鋒衣防水,裏面的汗衫并沒有完全濕透。
鹿書白家的廚房在小院右側,說是房子倒不如說更像個封了一半牆的亭子,有頂但三面透風。
廚房和住宅并不相連,要過去燒洗澡水,就得拿着油紙傘來來回回地走。
南湫連忙叫住他:“不用,我也沒完全淋雨。”
鹿書白從屋子裏拿出來個空水桶:“那怎麽行,淋雨了就得洗澡,若不然病了很難根治。”
南湫伸手拽住他胳膊,隔着布料居然摸到了結實的肱二頭肌:“你就不怕我是騙你的?萬一我是來謀財害命的怎麽辦?我說是一家人你就真把我當一家?”
雖然這種事不可能發生在他身上,但如果鹿書白說的這些都是真的,那這人未免也太好騙了。
無論問什麽就說是失憶忘了,想騙財騙色都不用費心勞力。
鹿書白站在門口撐油紙傘:“不會,我已經算過了,你我八字很合,注定了是夫妻。”
說完,心情極好地撐傘小跑進廚房。拿柴燒火唰竈鍋,這是鐵了心要給他燒洗澡水。
南湫雙臂環胸靠在門邊,隔着連綿暴雨和廚房裏的鹿書白繼續交流。就是隔得遠了,說話得扯着嗓子:“鹿神算,你說我七天後會有大劫,算出來是什麽劫了嗎?”
鹿書白坐在竈臺後,隔了好幾秒才回應:“瘟疫,七日後你會死于瘟疫。”
“……”
南湫擡手掏了下耳道。
死于瘟疫,這未免也太扯了。古時候的瘟疫可怕倒是真的,但這種危害都會有一些前提條件。比如環境惡劣,有大批禽類死亡,又或者城裏來了個攜帶病毒的人等等。
要他七日後因為感染病去世,那麽這座城裏現在就該有人開始了。還是說這麽倒黴,七天後的瘟疫是個急性病?
他彈了彈小指,目光裏的鹿書白似乎并不着急。
假設這人卦算得真靈,得知七日後有瘟疫災難的鹿書白怎麽會這麽淡定?難道不該趕緊卷了家當帶他出城躲避?
他看了眼廚房邊的封口水井,一時好奇:“兄弟,你這口井怎麽封了?”
鹿書白為他燒的洗澡水是從廚房裏囤積的一口大缸內提的。附近沒有其他水源,這一口缸就得去城裏挑進來裝滿,看起來就很麻煩。
“井內死過人。”鹿書白說得輕松,好像死過人這件事和吃飯一樣普通。
見南湫站直了盯着井,他才解釋:“早五六年前的事,屍體都處理幹淨了,只是我不想用。因為死過人,所以這房子才賣得便宜。”
南湫呲了呲牙,決定換個話題:“之前的事我确實想不起來了,但偶爾能想起來一小部分。”
他編起了瞎話:“比如你說的這個結婚,遺忘黑沼,還有白熾城裏的朱雀和聖女,我半點也想不起來。要不你空了跟我講講?總不能真的什麽都不知道。還有,你天天在城裏擺攤見的人多,有沒有見過和我穿差不多衣服的人?一個穿黃色斷袖提拉杆箱,一個戴着鴨舌帽跟我一樣背旅行包。”
倒是想問問有沒有見到另一個鹿書白,但又覺得如果真出現個相貌一樣的人還遇見了,這會兒絕對能在鹿書白家裏碰頭。
鹿書白把燒好的第一桶水往住宅裏提,把滾水倒進屋內的浴桶才回答他:“沒有,不過其他的事倒是能跟夫人說說。”
南湫扯了下嘴角:“我剛才說了這麽多未來詞彙,你怎麽好像都聽得懂?”
鹿書白提着空桶出來,從門邊拿起油紙傘打算繼續打水。
卻被南湫一把拽住手腕:“還裝呢?”
鹿書白眼底茫然:“夫人,為夫實在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選擇性聽不懂是吧?”南湫決定問點兒大的:“行,既然你說我倆結婚了,那滾床單的事肯定也幹過。為了讓我信服,把衣服脫了我看看,看看你後邊兒有沒有受傷。”
“……”
鹿書白動了動嘴皮,話到嘴邊卻是又咽了回去。猶豫苦惱,實在沒好意思開口。
南湫往他肩上拍了下:“老實說,你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因為害怕所以才裝模作樣地騙我?”
鹿書白拽着木桶的手緊了緊,随即長嘆口氣:“成親的事我是在夫人的提點下才想起來,有沒有入洞房我也不太記得。不過,要論說受傷一事,那定然不會是我。”
“你什麽意思?”
說到男人問題,南湫的大腦都有點兒供血不足。鹿書白這話說得委婉,但意思明朗。他倆要是發生點什麽,在下邊的那位肯定不是鹿書白。
鹿書白見他似要發火,笑着換了個話題:“你要找人?不如說得再具體些,或許我的卦能幫你。”
南湫這會兒的心思都不在找人上:“你先別扯別的,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洞房的時候誰在上面?”
鹿書白笑得好看,對于南湫的話答非所問:“如果真有和你差不多的人出現,他們很可能在聖教的地牢裏。我能幫你問問,但這七日,夫人切忌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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