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陰陽朱雀(九)

第37章 陰陽朱雀(九)

“這下是真見鬼了。”

南湫握着鹿書白手腕走到街道正中。

一輛推着蔬菜的推車主正巧經過,見兩人站在路中央沒讓開的意思,當即破口大罵:“找死啊!沒看到我這一車子菜?晚了送貨時間你們賠得起嗎!”

說話的人中氣十足活力四射,怎麽看都不像個是死人!

南湫看得恍惚,要不是被鹿書白反拉住胳膊從大街正中讓開,就差上去把人抓過來也仔細端詳一番。

所有人都死而複生,就算是個說書先生也不敢講這麽離譜。

他把目光放回鹿書白的算命攤上。桌布在,吃飯家夥在,就連桌下塞着的油紙傘也都全新未用。最關鍵的是,隔壁朱雀大街竟熱鬧的響起了聖女散福的祭典喧鬧。

所有人哄搶珍珠,為了獲得福運,一個個搶得哄吵躁耳。

七下鐘聲,時間倒退?他這是,回到了七天前剛從車站出來的時間?

“南湫,南湫?”

鹿書白抓着他的手連叫好幾聲,來時的行李箱擱在牆邊,因着打扮奇異被路人來回注視。

南湫忽然笑了兩聲。

雖然不知道什麽原因時間倒退,但所有人都還沒死,那麽一切就還來得及!

他要在七天內找到于懷安和旭舟,然後趕在瘟疫爆發前離開白熾城去往遺忘黑沼。這樣鹿書白就不會死,他也不至于在這鬼地方精神崩潰。

不過在那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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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擡眼看向顯然什麽都不知情的鹿書白。

這人鬼話連篇地騙了他兩天,怎麽也得報複一下。

他學先前鹿書白德行,從算命攤下摸出把油紙傘撐開,說話慢條斯理一副算命先生語氣:“怪了,怎麽記不得事了?剛才怎麽回事?”

他佯裝努力思考:“這位先生是?”

鹿書白:“……”

南湫擡手搓了搓太陽穴:“實不相瞞,我好似前幾日去了趟遺忘黑沼,把很多事都給忘了。隐約記得我是個算命的,還有位新婚夫人,好像與先生你長得有幾分相似。”

鹿書白站着沒動,只是那麽垂目看着,像是在看人唱戲。

南湫興致不錯:“你不信?不信我就數三聲,三聲後一定會下大雨。”

鹿書白擡頭看了眼天,晴空萬裏豔陽高照,怎麽看都不像要下雨的模樣。不過既然南湫這麽說了,他倒是配合。

往前一步,矮身鑽進南湫撐開的傘下,還很是貼心地幫南湫握住傘柄,将油紙傘撐得稍微再高些。

南湫愣了愣,這人怎麽不按套路來?

果不其然,三秒後,青天白日地竟真下起了瓢潑大雨。

鹿書白雖好奇說什麽來什麽,可模樣卻不似南湫被騙時那麽驚嘆。

南湫不信邪,為了加深他算卦靈驗這事,又擡了擡下巴指向街對面的酒樓窗臺。

“我剛才屈指一算,用不了多久,那酒樓二層就會掉下來一只花瓶。如果我們現在走過去,一定會砸到人。”

說完,他看向撐傘的鹿書白,奈何這人的表情沒半點兒好奇或佩服,甚至還拉着他往後退了退。

“那就先別過去,高空抛物不是鬧着玩的。”

南湫騙人騙的很沒成就感,不過那只被灑掃小二撞下來的花瓶,确實在下一秒落到了地上。

瓷器破碎四裂,在雨中的青石磚上清脆響亮。

“啧,我說鹿兄弟,你難道不好奇我為什麽會算得這麽準?”

鹿書白好心情地把傘面往他這兒傾了傾:“你不是什麽都不記得了?想起來我名字了?”

南湫擺擺手,讓他演戲還不如跑一千米來得痛快。可正當他想和盤托出,忽然又想起鹿書白帶他去過的那間婚房。

“我這是選擇性失憶。”

鹿書白:“……”

南湫:“對了夫人,你看這大雨下得寒氣逼人,不如與我回家休息,順便再泡個熱水澡?”

夫人這個稱呼,當被叫的時候聽起來別扭,但要是互換一下,叫起來倒還挺順口。

站傘下的鹿書白明顯身體僵了一下。

南湫扯了扯嘴角,甚至做好了會被罵的準備,可這人偏的不按套路出牌。

鹿書白主動拿過他背着的旅行包,行為舉止滿是關懷:“也好,能有地方洗熱水澡總比一直站在雨裏好。”

南湫服了,他拽住旅行包帶不想鹿書白麻煩:“我都叫你夫人了你還不問我為什麽?”

“比如?”鹿書白還是把他的包背了過去。

南湫奇了:“比如我為什麽算得這麽準,為什麽在這個鬼地方有‘家’,為什麽說你是我的新婚夫人?”

鹿書白柔和輕笑:“所以,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嗎?”

“……”

南湫無言以對,明明鹿書白這人挺單純好騙的。就算他裝得不夠真,也該對他的“預知未來”很好奇才對。

“算了,先回你家,等到了我再慢慢告訴你。說起來,其實我也不知道究竟怎麽回事。”

“我家?”鹿書白這回倒是學會問了。

南湫樂了,邊走邊指路邊:“好奇嗎?是不是特別想問為什麽是你家而不是我家?”

鹿書白背着包拖着行李箱,一個人承包所有重物還幫忙撐傘。不得不說,這人的紳士風度值得誇獎。

南湫心下溫熱,被人照顧關照的感覺确實很好。就是不知道這鹿書白是對誰都好,還是只對他這麽好。

他趕忙甩了甩頭。

什麽可怕想法,說不定對他好只是表象,等他放松警惕後再找機會報複也難說。就好比先前遇到的鹿書白,耍了他兩天,“臨死”了才肯說真話。

小時候的結,哪有這麽好說開的。雖然還沒弄明白,為什麽死去的人會在火車上相遇。

*

“就是這兒。”

南湫站在住宅的院子前,為防止裏面有人,打開籬笆後等了幾秒才進去。

農田瓦舍,雞圈菜園,這裏的一切都與他之前住時無樣。唯一的區別,就是所有用具皆是全新,包括蓋着石板鐵鏈的水井,以及婚房裏的衣服被褥和蠟燭。

他看了眼跟來的鹿書白,這回倒是流露出好奇表情來了。

也是,說什麽來什麽,換誰都得懵。

鹿書白拖着行李箱走進住宅,推開門,裏面的喜氣鋪天蓋地。

“這是間新婚居所?”

雖然不可能再被騙到,但南湫還是想口嗨一下:“對啊,我八擡大轎娶你進來的。可惜新婚第二日就去了遺忘黑沼,你把我倆的事全給忘了。”

屋子裏果然沒人,這地方要說不是鹿書白的家真的很難相信。要不然他倆這麽莫名其妙地闖進來,早被主人家當賊了。

對了,婚房裏的衣服。

他抖了抖沖鋒衣上沾到的雨水,幾個踏步走進卧房。

紅燭紅帳,紅衣紅被,所有東西都整齊的擺放着。

他把放在床上的兩套紅內衫拿起來,還真的是兩套男裝,且尺碼與他和鹿書白完美匹配,就跟量身定做的差不多。

如果說之前所有東西都是鹿書白為了騙他而購置,那現在看到的又是什麽?

這些東西本來就放在這兒,在鹿書白出現前就已經存在。但東西不可能憑空出現,房子和算命攤不可能本來就放在那兒等着他們去用。

假設這些東西是有人為他們購買,那麽購買的人是誰為什麽要買這些?而原本應該出現在這個時間的鹿神算又去了哪兒?是因為鹿作家的出現所以導致鹿神算消失?

他擰了擰鼻梁,感覺腦袋都快繞暈了。

鹿書白放下行李和油紙傘,站在卧室門前等着他的答案。但從剛才進門到現在,南湫的行為已經讓他大致明白,眼下所發生的一切南湫也并不是完全知情。

南湫放下手裏查看的衣服:“在你出現前,這座白熾城裏……不,就我們現在站着的地方有另一個你。”

他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大致和鹿書白講了講,包括遇到的算命先生以及一系列匪夷所思。

兩人對面對坐在八仙桌前,桌上分別放着露營燈和手表。

按照事情發展,淩晨一點那位投毒的老婦人就會出現。

為防止放走後去報官,以及家中無人同夥作案。南湫決定直接把人抓了捆在家裏,等同夥出現後一起抓了送去聖教。順便借此機會去地牢看看,看看于懷安和旭舟是不是真的在裏面。

可就在南湫琢磨着該不該去開放式廚房裏埋伏時,忽然見鹿書白拿出只手機!

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上面的信號仍舊顯示滿格,而且可以正常使用。

南湫暗罵自己一句,他怎麽沒想到用手機聯絡?在下火車前,他們可是特地交換了彼此的手機號。

“還是你聰明,我怎麽沒想到。”

鹿書白握着手機的手緊了緊:“你覺得我聰明?”

南湫樂了:“是啊,怎麽了?”

鹿書白垂着眉眼,心下像是被塞了個暖陽。

他摁着觸屏找號碼:“不一定有用,如果時間和空間都發生錯亂,即使打通了也只會聽到……”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小姐姐優美的電子音。

他又嘗試着撥了南湫的手機號,這回倒是通了,不過手機在旅行包裏,藏得比換洗內褲還難拿。

南湫不打算翻出來,手機這東西除了網購外對他基本無用。但有件事可以确定:“可以通訊,也就是說,這個世界有信號塔?”

鹿書白思慮片刻:“你剛才說,在我之前出來的那兩個人,叫天堂列車為遺忘黑沼?”

南湫用手指敲着桌面:“他們是這麽叫的,而且不知道乘坐的交通工具叫火車。”

鹿書白明白了,有信號未必是有信號塔,而是從遺忘黑沼裏發射的火車信號。不過可以确定的是,他們确實又被卷入了另一個時空。

屋外響起鐵鏈撥動聲。

南湫等了一會兒,直到聽見對方在動石板才拿起手電猛地将門推開。

他把刺眼的燈光對準井邊小賊,确定是幾天前見過的老婦,急匆匆将手電扔給鹿書白,而後一個箭步沖出去把人摁地上。

老婦人年紀大了,受不得南湫這麽鉗制,當即疼得哀嚎:“小夥子你慢點兒,老婆子這身骨頭經不起折騰……我只是來讨杯水喝,實在是口渴極了。”

南湫冷哼:“你怎麽不說是因為井裏有邪祟,想幫我們除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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