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陰陽朱雀(十三)
第41章 陰陽朱雀(十三)
南湫樂了:“又打算怎麽忽悠?鹿書白是好騙,但我可是老江湖。”
這老婦嘴裏就沒一句真話。
先是說口渴要讨杯水喝,再是說院子裏的井有邪祟好心除鬼,之後又說自己是家道中落逃難至此,最後給了錢去報官賊喊捉賊。一個受盡苦難的流民好不容易逃出來,只要能活下去什麽話不能編?
這些年他走南闖北去過不少地方,什麽騙子竊賊他見得多了。
鹿書白勾唇,對南湫那句好騙并不反駁。
南湫又加了幾句,為防止鹿書白心軟:“有些人就是仗着自己年紀大倚老賣老,看起來沒什麽戰鬥力還很可憐,真要被賴上了,年輕人都未必是對手。”
老婦嗤笑一陣,時隔太久她确實有很多事都記不清了,但面前的兩人着裝奇怪,即使過了幾十年她也還是能想起來。
“年輕人,你相信與否都不重要。老婆子我勸你們一句,我們這陽朱雀裏的事你們還是不要插手的好。回去本來的地方,別再浪費時間多管閑事。”
鹿書白聽了一陣:“婆婆說很多年前我們見過,是在多少年前見過?”
他們從車站出來不過才四天,說多年前見過肯定不正确。但就像南湫說的,這裏的人把列車站叫做遺忘黑沼,老婦說他們是從遺忘黑沼裏出來的這一點并不是撒謊,而且語氣肯定。
老婦無奈搖頭:“記不清了,那個時候我也不過是個孩子。”
南湫拿筷的手緊了緊。
他忽然覺得老太婆不一定是在撒謊。雖然這些話換誰聽了都覺得像瘋子,但身處在會發生時間倒退的白熾城裏,這倒還真有可能發生。
他把手伸進衣袋,裏面放着塊從老婦身上搜來的懷表。這東西,他在聖女的侍從身上見過。
有沒有一種可能,老太婆說的多年前見過,是指七天後他見到的那位十歲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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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女……
七天前是個八十歲老太,七天後是個十歲小孩兒。結合本地人對遺忘黑沼的時間逆流傳說,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還有老太婆的反應。
如果她認為現在看到的他們就是幾十年前遇見的人,那為什麽一點也不意外?幾十年前見過的人,幾十年後依然是同樣的年紀?
這要換作是他,就算懷疑,也會認為可能是後代。
南湫不信邪:“差點被你繞進去。你說我們很多年前就見過,那麽請問,當時的我在幹什麽?”
老婦長嘆口氣:“不記得了,太久了……久到我都快忘了于适之長什麽模樣。”
南湫還待要問,可老婦卻不願再與他作答。只是低着頭,整個人都變得萎靡不振。
他看向同樣不吭聲的鹿書白。
相比較老婦的“瘋言瘋語”,他其實覺得鹿書白才是最怪的人。
太冷靜了,冷靜得好像現在所發生的事都在這人的意料之中。又或者說,見怪不怪?
維度,他想起在光影教時鹿書白提過的升維。結合他記憶裏死在小時候的鹿書白,有沒有可能,他真的在無意間闖入了一個死者世界?
所以才會有那麽多離奇怪事,有那麽多不同世界和說不清的混亂時間。
都是從火車上下來的人,所以他下意識覺得鹿書白和他一樣是“受害者”。但如果不是?萬一鹿書白也是這些事件中的其中一環?
老太婆的話不可信,鹿書白就一定可信?
他沒有再繼續問下去,而且就算問了也未必會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
轉眼到了第六日,傳播神算能預知未來的消息比預料中慢。
但結果還不算太糟,終于在暗中放出消息後的第六日中午,有聖教侍從來家裏請人。
南湫換好衣服,确定老婦被鹿書白關的很好,一切準備就緒才跟着侍從出門。
離開前他回頭看了眼鹿書白。
這人站在門前相送,揮了揮手讓他放心。
南湫輕蹙眉頭,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鹿書白讓他出去沖鋒陷陣是帶有別的目的。
總不會傻到一個人在家默不作聲地解決掉老太婆吧?
要真是這樣,他可真的要認為鹿書白對他有意思了。
不惜犧牲自己也要保他平安,跟那位應該是同一個人的鹿神算,一個德行。
擡手搓了搓太陽穴,感覺腦袋都快繞暈了。
就因為到了個奇怪的地方,他現在思考問題都變得匪夷所思毫無邏輯。如果不是眼見為實,都要以為自己真得了瘋病。
“先生算的卦實在是準,我就是聽了先生的話讓家裏人提前收田,這才錯開了大雨淹沒良田之苦。”
帶路的侍從對南湫很是感激。
“我那一大家子人都指望着這兩畝地過冬,要是淹了,恐怕今年寒冬是過不去了。”
南湫應付似地笑了笑:“言重了,算卦保平安是我應該做的。”
都快忘了跟這人說過什麽,反正按着天氣來變通,就算結果不好也不算完全說謊。
侍從雙臂環胸,聊天時像是和老朋友唠嗑,沒了以往那些擺架子姿态:“先生,您那日告訴我的瘟疫一事究竟是不是真的?昨日我帶着隊把整座城都巡了三遍,實在沒看見哪裏有瘟疫之兆。”
南湫裝得老氣橫秋:“我也是按照卦象顯示來講。不過你也看見了,我的卦實在是靈,咱們還是寧可信其有的好。”
侍從笑着拱手:“這是自然,先生的卦我長這麽大也沒見過如此準的。”
兩人行至聖教前。
侍從見南湫即刻要進去,便好心提醒:“先生,有件事我得提醒您,咱們的這位聖女脾氣不太好,尤其是她的侍從于适之死後,變得越發古怪難以相處。”
南湫站定原地:“你說誰死了?”
侍從當他沒聽清,便又說了一遍:“于适之,聖女的貼身侍從。”
南湫:“身上挂懷表的那位?”
“懷表?”侍從從沒聽過這個詞:“你是說挂在腰上的金墜子?”
南湫不置可否。
侍從解釋道:“如果您指的是戴金墜那位,那确實是于适之。只有他那個位置的侍從才能佩戴聖器。”
“……”
南湫努力消化這個重磅消息。
等進了聖教穿過長廊,趁着接應的人還沒來,快速拿出手機戳了幾下屏幕。
可惜,沒電了。
“怎麽這種時候沒電。”他抱怨了句,但也并不覺得意外。
這鬼地方沒有充電器,連續六天,他的充電寶都被耗幹了。本來也沒剩多少,和鹿書白通了兩天電話全浪費完了。
算了,反正還有一天時間,等查清楚地牢裏有沒有于懷安和旭舟再回去說這事也行。
來接應他的婢女身穿白紗衣,與聖女的聖袍差不多,裙擺尾端皆繡有紅色鳥羽。
婢女手裏端着盆淨水,非得讓南湫洗了手才準他面見聖女。
南湫把手機塞回衣袋,洗完手跟婢女一路往裏走。
穿過長廊又穿過假山林,等視野開闊地能看到大片蔚藍天空才總算到了聖教主殿。
與幾天前在朱雀大街上看到時一樣,主殿正前方坐着的聖女正是十五六年紀。穿着身華貴的藍紫色鳥羽披風,一身暗紋繡花白袍,腰間還纏着一串銅錢。
少女戴着青銅鳥臉面具,姿态端正地坐在紅色紗布制成的珠簾之後。
簾子隔絕了南湫視線,加上兩側的半人高青銅焚香爐,那煙霧缭繞的更是看不清楚。
主殿的面積不小,裏面的裝修風格以青銅器為主。地面潔淨反光,看起來應該是用玉石鋪的地磚。
主殿兩側分別站着兩排戴黑色鳥嘴面具的帶刀侍從,威嚴莊重,不比古時候的帝王差多少。
南湫頂了頂金邊眼鏡,這個距離他看不清聖女的臉,只能透過垂下的薄紗看到些少女輪廓。
視線下移,他的目光停留在少女握在右手裏的那只懷表,以及朱雀座椅前擺放的四件金色聖器。
器皿模樣和文明社會比賽後獲得的獎杯差不多,不過雕紋繁複,除了輪廓外确實是個古物。
和懷表上的花紋一樣,這些聖器表面也有眼睛圖案,只是那眼睛有睜有閉。唯一的區別是眼睛後的風景,分別雕着太陽、月亮、草木和錢財。
這些聖器中裝着大量珍珠,正是那天祭典上聖女向百姓抛撒的廉價貨。
“為何不跪?”
聖女等了半天也沒見南湫動作,只好率先發言。
南湫直勾勾地看着她,又不是真神仙,怎麽能讓他向一個孩子下跪?
“瘟疫都快來了,你們居然還講究這些虛禮?”
果然,他的傲慢态度引來了聖女的不滿。
少女擡了擡手,示意右側侍從拔刀,逼南湫跪下。
南湫站得筆直,為了确定猜測,露出一副已然洞察天機的神情。
他趕在被侍從強迫前開口:“于适之,是他讓我來的。”
嘴比腦子快,先說點兒能引起聖女注意的話,之後怎麽編,想到哪兒算哪兒。
聖女身形微晃,握着懷表的小手指節發白。
她緩慢地站起來,個子比幾天前在火車上見到時要高出些許。
拿着懷表的手撩開身前紗簾,她看着玉石臺階下的南湫,許久,摘掉了那礙事的青銅鳥面具。
四目相對,明明幾天前才剛剛見過卻好似恍若隔世。
少女顫了顫唇,一雙桃花眼滿是驚顫:“怎麽可能,你,居然還在……”
南湫覺得自己挺講文明的,但此時此刻他忍不住想爆句粗口。
本以為猜測得已經夠離譜了,沒想到事實居然更離譜。
還真是一個人!
雖然面前的這位年紀長了幾歲,但這副相貌和打扮,分明就是與他們一塊兒從火車上下來的小女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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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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