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陰陽朱雀(十四)

第42章 陰陽朱雀(十四)

六天前還是十歲,六天後就長到了十五六年紀?

在同一座城,幾乎同樣的時間裏。

南湫緩了口氣,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穩重且料事如神。

從聖女的驚訝表現可以看出來,兩者确實是同一個人。

也就是說,當他從車站裏出來,看到朱雀大街上進行游街祭典的聖女,和先鹿書白一步離開車站的聖女都見過當時在巷子後等鹿書白的他。

只是年份不同,一個是六天前見過,一個是五六年前見過。

兩個不同時間段的人出現在了同一個時間裏,這倒是和鹿書白很像但又不太像。至少鹿作家出現後,鹿神算就消失了。

難道是因為死亡?

瘟疫爆發後,整座城的人都死了,或者說,整個陽朱雀裏的人全死了。

可七天時間倒退導致所有人重新“複活”。

期間,十歲的小聖女在遺忘黑沼意外躲過劫難,下車後活到了十五歲。但機緣巧合,時間一直停留在瘟疫爆發前的七天,所以就像游戲漏洞一樣,才會在同一時間內出現第二個一模一樣但年齡不同的人?

如果是這樣,那就可以推斷出,瘟疫爆發時并不是所有人都死亡,至少當時的聖女還活着?

也不對,十歲聖女下車是七天後,也就是瘟疫爆發之後,十五歲聖女則是在爆發前就一直存在。兩者之間的先後關系完全颠倒,怎麽想都無法聯系在一起。

他清了清思緒,覺得邏輯基本是燒廢了,暫且只能把精力先放在找人上。

“瘟疫雖然是我算卦得出的預言,但我的卦向來很準。按照卦象顯示,悲劇會發生在明天正午。我們剩餘的時間有限,如果聖教願意相信我,就讓城中百姓從此刻起趕快撤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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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湫實在說不來古言古語,只能把表達方式盡可能地與這些人貼近。

聖女短暫的驚訝後很快恢複成最開始那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神情,她朝着右側站立的侍從示意,眼睛卻始終放在南湫身上。

“去通知朱雀帝,就說,我預言明日正午會有一場瘟疫,速速下清城令。”

侍從猶豫,畢竟未來之事誰也說不準。可面前的這位算卦先生,近兩日裏在坊間聲名大噪,确實算什麽來什麽。

但事關全城百姓,這麽着急遷徙僅憑先生的一句預測怎能服衆?

他拱手道:“聖女,昨日我們已把白熾城裏外搜了三遍,實在沒找到有關瘟疫的任何隐患。”

南湫解釋:“那瘟疫爆發得很快,幾乎沒有任何征兆。要是等你們發現,全城百姓早死光了。”

這群人還真是頑固,都上過防拐防騙的課怎麽的?這麽難忽悠。

算了,還是先找人要緊。

他轉而道:“對了聖女,剛才我進聖教發現,你們這地方哪裏都好,就是風水不太行。”

聖女臉色難看,她坐在聖教高位卻虛有其表,連指揮個侍從都如此麻煩。

聽南湫提風水,便配合發問:“先生何出此言?”

南湫半真半假的看了圈聖教主殿:“你們難道不覺得,這富麗堂皇的建築物看起來很壓抑?像個鳥籠一樣。”

這話倒是不假,聖教是座金屋,但住在金屋裏的人都是群被控制人生的折翅飛鳥。

聖女站得莊重,但因着個頭嬌小,看南湫時不得不擡起頭。

“先生想要如何破這風水?”

南湫垂目,面前的小女孩從外表上看仍很稚嫩,但言談舉止卻極為老成。不像是生活所迫或環境幹擾而造就,像是這人生來就這脾氣秉性。

他裝模作樣地演算:“問題不在這兒,應該是在東南方向。”

聖女若有所思:“東南方?那是聖教地牢。”

南湫朝聖女擺了擺手:“晦氣啊,實在晦氣。不知聖女可否帶我去地牢一觀?這東南方邪氣沖天,都快把聖教的聖氣給沖沒了。”

他看了眼被放在簾子後的四件聖器,搖頭嘆惜:“如果不及時處理,這些聖器只會變成一堆廢鐵。”

言閉,那雕有太陽的聖器忽然無風自倒。

哐當一聲,自玉石臺階上滾了下來。

內裏裝着的珍珠灑了一地,在潔淨如鏡子般的地面倒映着白色身形。

南湫這話說得實在太是時候,聖器一倒,主殿中站立的兩排侍從皆是一陣倒吸涼氣。

相比較下聖女還算鎮定,只是揮了揮手示意侍從把珍珠收拾好将聖器放回原位。

她把摘下的青銅面具重新戴上,雙手卷進寬大的袖子裏,兩手交疊放于腹部,走路時抖開身上的鳥羽披風拖地而行。

她越過南湫,冷着聲:“跟我來。”

南湫沒想到進地牢找人這事會這麽容易。

果然孩子就是孩子,雖然看起來沉穩像個大人,但比起那些侍從要好忽悠得多。

他跟在聖女之後,身後還跟着四名帶刀侍從。

怪的是,明明他們是地牢之外的自由人,但總覺得和牢裏的人沒什麽區別。

古時候的監獄構造要比文明社會稍落後些,但整體其實也差不了多少,無非就是少了點高科技。

南湫看向走道兩側睡在牢裏的囚犯,時隔這麽久,雖然地方不一樣還是會讓他生理性不适。

行至半道,聖女忽然在走廊的拐角處停下。

她轉過身昂着下巴:“先生說的,可是這地方?”

南湫回過神:“是,不過我得先看看。這晦氣在地牢裏到處亂竄,我懷疑是和你們抓了什麽人有關。”

跟在他之後的幾名侍從想上前質問,卻被聖女擡手阻止:“事關聖器興衰,先生請千萬要看仔細了。”

“這是當然。”

南湫左右環顧,轉身進了拐角找尋于懷安和旭舟。

這地牢說大不大,加起來也就三百平大小。但密集的牢房被分為上下三層,在地底跟迷宮似的九繞十八彎。

為了凸顯他是真在看風水,前前後後還不能疾步快走。也不能直接問是不是在幾天前抓到過兩個奇裝異服的小子。找起來頗費時間。

聖女一直跟着南湫,保護她的四位帶刀侍從也一直跟着。

她動了動嘴唇,轉頭對跟着他的侍從吩咐:“幫我去拿盆淨水放到牢房之外。”

侍從拱手離開。

她又分別說了幾項任務,讓剩下的三人也走。

但聖女身邊不能無人跟随,尤其是在有陌生人的情況下。

聖女見最後一名侍從猶豫不決,便道:“你去讓其他人跟着,我一直在地牢,跑不了。”

侍從這才聽令離開。

人一走,聖女立馬撤下面具拽住南湫衣袖:“他們交替的時間很短,我們只有五分鐘。”

南湫頓了頓,才意識到聖女配合他看風水是為了找機會私聊。

不過這一開口就把他的思路給擾亂了。五分鐘?這是文明社會對時間的叫法。

聖女言語簡練直說重點:“于适之讓你來找我,什麽時候說的?你們私下裏是朋友?”

南湫看着她。

這小孩兒滿臉愁容,如果現在實話相告,會不會一怒之下把他直接關起來?

聖女回頭看了眼侍從們離開的方向,甩手撩開鳥羽披風向南湫下跪。兩手交疊與額頭齊平,橫豎是要當場磕一個。

南湫哪裏見過這陣仗,連忙伸手拉人:“別動不動就跪。”

聖女不肯起來,再擡頭,眼睛裏全是水汽:“你是來救我出去的對不對?所以才謊稱明日正午有瘟疫。”

南湫一時間無法拒絕,實在是這孩子哭得太可憐。

雖然只有幾面之緣,但從某種角度來說,他也算是看着小孩兒長大的人。

他不忍心說自己的那些話都是編的,當即道:“對,是他讓我來救你的。”

聖女像是終于找到了希望,一雙桃花眼裏滿是期待。

“謝謝,謝謝你……”

南湫搓了下短發:“但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于适之只讓我帶你出去,其他的我也不清楚。”

牢房的走廊外響起侍從的腳步聲。

聖女急忙站起來擦掉眼淚:“沒關系,你不知道的我可以找機會告訴你。只要你能救我出去,我可以給你很多錢。”

南湫尴尬:“不用給我錢,但現在有件事我需要你先幫我。”

聖女點頭。

南湫加快語速:“地牢裏有沒有兩個和我一樣短頭發的男人?一個叫于懷安,另一個叫旭舟。”

聖女目露驚訝:“這是聖器的名字。”

“什麽?”南湫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聖器?”

他還想再多問幾句。

可聖女卻戴上了青銅面具,站回最開始那副不近人情的姿态。

沒多久,走廊響起的腳步聲在聖女身後停下,四名來接班的侍從像監視官一樣守着聖女。

南湫暗罵一句,只好裝回算命先生,裝模作樣地把整座地牢走一遍。

于懷安和旭舟不在地牢裏,而他們的名字卻與聖教的聖器相同。

這兩人還真是,換了個世界依然不當人!

偏偏手機沒電,他都沒辦法通知鹿書白一起出主意。

原想先随便編個理由離開聖教,誰知道聖女得知他是來救人的,居然想着法子要讓他留下過夜。

入夜,他在聖教的後院客房輾轉反側。

這裏戒備森嚴,要翻牆出去很不方便。

他整合了一下現在要做的事。

一,拿到叫于懷安和旭舟的聖器。二,帶聖女離開。三,讓聖教的人把全城百姓在明天正午前送出白熾城。

簡直癡人說夢。

頭疼地從床上爬起,推開客房門一眼就能看到守在門外的兩名侍從。

“先生這是要去哪兒?”

這侍從南湫認識,正是白天來找他來聖教的那位。

南湫頂了頂眼鏡,胡說八道:“不是我說,你們這聖女脾氣是真不好。害我心驚肉跳,一整天到現在都沒敢上廁所。”

侍從笑了兩聲:“廁所?先生說的可是茅廁?”

“是啊。”南湫面露為難:“本來我都說回家了明天再來,哪兒知道聖女非留我過夜。現在好了,幹什麽都束手束腳。”

侍從道:“先生房裏有夜壺,等明日一早我讓婢女過來收拾。”

南湫擺手:“那多不好意思。你也知道,我家裏的那位夫人小氣的很,要是讓他知道我讓別的姑娘幫我倒夜壺,我這往後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他想了想:“你們這兒有沒有高級一點的公共廁所?比如聖女用的那種,幹淨一點的就行。”

侍從面露為難。

南湫學起了鹿神算的招數,從衣兜裏摸出兩塊碎銀塞侍從手裏。

“幫幫忙,那夜壺的口子太小,我對不準灑出來了多不好。再說了,我那夫人兇是兇了點但貴在賢惠,出門在外我總得守點男德。”

侍從被逗樂了:“先生可真會開玩笑。”

不過收了錢,這态度自然好。

當即為南湫帶路:“先生跟我來,我知道有個幹淨的。雖說是為聖女而建,不過去的次數還是咱們男人多。”

南湫微微蹙眉,只覺得侍從這話說得怪。

但很快,他便明白了話裏的意思,也明白了聖女為什麽向他求救。

侍從帶着他繞過假山和小竹林,隔着兩堵牆距離都能聽到來自聖女居所的女孩兒尖叫。

他站在所謂的聖女專用廁所前,黑暗中,幾個衣着華貴的男人站在院子裏談笑風生。

這些人白天時沒見過,也不像普通百姓和貨商,像是些有身份的人。

但無論是誰,在這規矩繁多的古代,都不該在這個時間出現在未出閣女孩兒的院子裏。

作者有話說

鹿書白:我的名聲不要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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