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陰陽朱雀(二十一)

第49章 陰陽朱雀(二十一)

傳說百年前,陽朱雀是一個鳥能化為人形的界。朱雀乃是掌管時間的神鳥,因為犯了天條被貶下界,卻因為能力強大,成了界的王。

界雖說是孽橫行,但大家都是,實際上和普通百姓的生活沒什麽區別。

有嫁娶有家長裏短,也會為了幾兩碎銀吵破了天。

原本朱雀帝管轄這界倒也得心應手,只可惜有一日神魔大戰,魔界的小鬼意外逃竄到了陽朱雀裏。

神界老大為了捉拿小鬼,又覺得這界本也不是什麽好地方,于是大手一揮,下了道絞城令。

那是一場血腥又灰暗的屠戮,不分年齡不分男女老少。不論有沒有與天為敵,凡不是天界生靈一律絞殺。

朱雀帝感念萬物有靈,為防止界生靈塗炭,于是便用畢生修為将陽朱雀複制。所有人,所有物,一切的一切都在另一個朱雀裏重生。且兩處朱雀之間隔着時間逆流的遺忘銀河,沒有人過得去,即使過去了也會忘卻一切。

于是朱雀帝以一種詭異的方式複活了界。

而陽朱雀,卻還是難逃厄運。

屍體堆滿了幾十座城,無數亡魂支離破碎無法超生。朱雀帝歇斯底裏,最終悲鳴地死在了萬屍首之中。

朱雀的絢爛羽毛化為了黑灰,與衆怨靈一道形成黑霧,以一種詭異的毒氣尚存世間。

神界老大怒極了,便下令在陽朱雀主城挖開了一處深坑,将數以萬計的怨靈封印在了地底,永世不得超生。

旭舟念完沁檸留下的小人書故事,很是感嘆:“慘是真的慘,但這個故事也是真的古早老套。”

幾人在酒樓訂了個包間,說是方便談話,實際是嫌棄鹿書白做的飯難吃,非得到外頭點餐。

南湫坐在品茶的軟榻上,手托下巴搓了兩下快要新長出來的胡渣:“神話故事可能是一種比喻,實際上就是國與國之間發生了戰争。朱雀帝被自己國家的人趕出來,因為能力強在陽朱雀裏自立門戶成了一股新勢力。原本的國家打仗,結果敵軍躲進了陽朱雀,國王心想這‘朱雀帝’本也是個逃犯,于是幹脆一口氣全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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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舟舉一反三:“也可以理解為陽朱雀本就是個山賊窩。”

反觀,沁檸的故事就要比陽朱雀的先輩歷史更直觀一些。

人們崇拜朱雀神鳥,認為這世間仍有朱雀轉世,于是踏遍整個國家選舉出生來就帶有神跡的人為聖者。

芸芸衆生,不分男女老少,那人多的,把朱雀帝的眼睛都快挑花了。

為了防止聖者選上後當不了幾年,最終把矛頭指向了年僅十歲的小女孩兒們。

這些人大多家境貧寒,但相貌卻極為漂亮。有的出生時天有異象,有的生來與鳥類親近,也有一些真的就天生神力,可與陽朱雀地下的百萬亡魂有所感應。

沁檸就是當時衆多孩子中的其中之一。

據說沁檸出生時天上顯現百鳥朝鳳之象,家中時常能看到黑色鳥魂繞牆而行,于是就成了當之無愧的聖女。

只是這些所謂的神跡都是人們的揣測幻想,等沁檸真的坐上聖女之位,又發現這孩子不過是個普通人。

于是朱雀帝便想,一方面用聖女籠絡民心,大肆宣傳陰陽朱雀的神話故事給百姓洗腦,一方面又用聖女來賺取達官貴人們的福運錢,一舉兩得。還美其名曰,是為了讓朱雀神力可以不斷繁衍。

旭舟忍不住怒罵:“要是以往的朱雀帝都是這種品性,也難怪幾百年前會被滅城。拿一個孩子的身體來談及國之命脈,亡國也是遲早。照我說,我們确實不該阻止那作惡的老太婆,把所有人都殺了,幹淨利落。”

鹿書白拿過旭舟念完的小人書翻看:“因為受到了不公而報複世界,這種行為和惡鬼沒有區別。”

于懷安很是義憤填膺:“朱雀本是神鳥,在神話故事裏也有許多美好象征,卻被這些肮髒的人拿來搞陰謀。真不怕報應。”

南湫忍不住調侃:“你不是崇尚科學?居然也相信因果報應。”

于懷安不否認:“未知科學也是科學,只是還無法用我們理解的科學解釋而已。”

南湫幹咳兩聲忽然站起來,憋了這老半天,終于能開始他的邏輯演講。

“故事就先聽到這兒,各位請把注意力都放到我身上。Look me。”

坐在餐桌前的三人相繼擡頭,就看南湫不知道從哪兒弄來塊木板,上面全是用手指沾了墨畫的思維導圖。

分別标注了十歲聖女、十五歲聖女、八十歲聖女和問號聖女。

年齡下方還注明了七日循環時間線,以及他與鹿書白的“死亡”時間、天氣、遇到的哪一個聖女等。

他拿出根筷子當教棒,轉手往八十歲聖女的字樣上敲了敲,順手貼了塊沒吃完的菜葉子當重點提示。

“我本來以為,我們所在的這個時間段,真正的主體應該是十五歲少女沁檸。因為無論是百姓還是聖教,大家都這麽認為。”

“所以當我猜測老聖女的幫手是誰時,會下意識認為是誓死跟随聖女的于适之。”

“但我們卻忘了一件事,于适之死了。”

“這個人來自哪裏?他是這個時代的人嗎?如果是,那塊突兀的懷表該怎麽解釋?如果不是,那他又是從什麽時候出現的?懷表是誰給他的?是否也是歷史循環中必定會出現的人物?”

他把筷子在木板上又敲了敲:“所以我合理懷疑,于适之應該跟我們一樣來自別的世界。通過天堂列車與沁檸相遇,因為擁有未來文明的三觀,所以出于可憐才豁命追随。”

“不過,無論起因是什麽,能确定的是,于适之出現在瘟疫之後,死在了聖女年輕時。所以他絕不可能成為老聖女投毒的幫手。”

于懷安明知故問:“你怎麽确定懷表是于适之的?”

南湫快速回答:“下車的時候看見了。下一個問題。”

于懷安:“……”

南湫頂了頂眼鏡繼續說道:“假設,真正的聖女主體是投毒的八十歲老太,聖女體系在陽朱雀裏已經經歷了幾十年之久。那麽試問,才二十幾歲的聖教侍從們,如何判斷當下的十五歲聖女與當年一直活到八十歲的聖女是同一個人?”

“別說是百姓和聖教,恐怕換了兩三代的朱雀帝都不記得了。”南湫覺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福爾摩斯:“來酒店前,我特地去采訪了一下街坊鄰居,發現大家對聖女的印象多是少女,年齡最大的也沒超過二十五歲。”

“所有人都認為聖女也會改朝換代,到了退休年齡就會換人。但聖女永遠都是戴着面具只露半張臉,誰又會知道,這麽多年的聖女究竟是不是同一個人。”

如果此時此刻,能放一點柯南破案時的背景音樂那就更好了。

南湫這麽想着。

言歸正傳:“直到我剛才在街上看到跟随流民離開的十五歲聖女,我突然就全明白了。”

他伸出手掌指向正對面坐着的鹿書白。

“鹿作家為了防止救出來的聖女被聖教帶走,所以借了懷表把我們的時間又往前調了七天。但也正因為如此,我們所在的陽朱雀裏出現了第四位聖女。”

他轉手在十五歲聖女的下方标注了“一”。

“一個同樣在五年前見過我們,但完全不記得一周之後被鹿作家救出聖教的沁檸。”

“在一個世界觀裏多出了一個人,所以新的循環也就誕生了。”他把新的一橫加到了問號聖女下方。

“被鹿作家救出來和流民離開的沁檸聖女,無論是打扮還是瘸腿都與八十歲投毒聖女完全一致。這兩個人是一條時間線裏的人。而眼下參加祭典的則與這位問號聖女是同一條時間線。”

“因為我們的外力加入,導致同一時間線出現了分叉,像平行時空一樣變成了兩條。于是,才出現了八十歲老婦有幫手這回事。”

旭舟舉手:“我有問題,為什麽現在參加祭典的十五歲聖女會和問號聖女是同一個人?”

南湫一副老教授模樣:“問得非常好。因為我們現在并不打算去聖教救聖女。或者說,只要不被我們幹預的沁檸,都有可能是這位問號聖女。”

旭舟又問:“那為什麽是八十歲聖女為現在時間段的主體?”

南湫轉着手裏的筷子:“瘟疫爆發的源頭是八十歲聖女。十五歲也好,十歲也好,雖然他們同樣經歷了瘟疫滅世,但這兩位都不是直接造成瘟疫的人。所謂的空間彎曲,讓幾個不同年齡聖女在同一時間發生瘟疫的,皆是這位八十歲聖女。”

他又把筷子放到了八十歲字樣上畫了一圈:“否則,該怎麽解釋聖女活到了八十歲?”

“誰是導致事件發生的人,誰就是現在這個時間段的主體。也就是說,如果我們要阻止瘟疫,就要回到真正的聖女小時候。”

于懷安不怎麽認同,但一時間也想不到更好的解釋:“你是說,現在看到的年輕聖女,都是被外力幹擾後不斷重複出現的循環人物。只是時間太久又沒人見過聖女真正的臉,所以在正常行走的時間裏,出現了無數個不同年齡的同一個聖女?”

南湫很是感慨:“回答正确,獎勵一百分。”

這回倒是旭舟聽糊塗了:“我還是不明白。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什麽鹿作家假扮成神算的時候,會出現問號聖女導致瘟疫提前爆發?難道不該按照上一輪一樣,在七天後爆發?畢竟是已經發生過的歷史嘛。”

“因為當時的我差點殺了婆婆。”許久沒開口的鹿書白忽然出聲。

旭舟和于懷安皆是一愣,看鹿書白的眼睛都快瞪圓了。

看起來沒什麽殺傷力的一個人,用最溫和的語氣說出最吓人的話。雖然知道鹿書白能打,但印象中也是為了救人或正義,忽然說差點兒殺了位老人家,這可比看到屠夫當街喊打喊殺刺激多了。

南湫用筷子指了指鹿書白:“就是這樣。假設,鹿作家當時真的沖上去殺了老聖女,是否就意味着成功阻止瘟疫?”

“可如果,成功阻止也是七天循環歷史中的其中一條線,那麽知道即将失敗的老聖女會怎麽做?”

旭舟搶答:“用懷表倒退時間,從另一條支線踏入當下時間完成釋放瘟疫的任務。也就是問號聖女。”

以他們存在的時間為主線,因為不斷的倒退七天改變結局形成了多條支線。卻又因為一次次差點阻止成功,分別從各條支線裏跳到主線,以此形成了無論怎麽改變都将獲得同樣結局的歷史。

旭舟兩手抓頭:“這得有多少個平行朱雀啊?都快擰成麻花了。”

于懷安擡手指向一直沒被提到的十歲聖女:“這位從火車上下來的十歲聖女又該怎麽解釋?”

南湫放下筷子:“還沒想到,暫時不管。”

旭舟瞪着眼問:“那你寫出來幹什麽?”

南湫:“你們不覺得,全都寫出來顯得我這個思維導圖看起來很專業?”

于懷安:“……”

旭舟:“……”

旭舟甩了甩頭:“那我們現在該做什麽?”

南湫上前一步拿過鹿書白手裏翻看的小人書,轉向三人。

書籍的最後一頁有人用不同字跡标注了年號。

“回到七十年前,沁檸真正十歲的時間。阻止聖女選舉,才能真正意義上的阻止瘟疫。”

鹿書白笑着看他,雖然覺得南湫的分析漏洞百出,但只要是南湫說的他都會給予誇獎和支持。

南湫下意識閃躲這熾熱目光,昨晚抱着睡的畫面在腦海裏一閃而過。

旭舟幹笑兩聲,臉頰邊的酒窩變得深邃。

他拿過半天沒吃的烤雞塞進嘴裏,含糊道:“沒有懷表,怎麽回去?”

于懷安轉了下戴着的鴨舌帽,往褲袋裏摸了一陣,拿出塊沁檸離開前還給他的表:“送那孩子離開的時候,交給我了。”

作者有話說

明燈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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