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天堂列車(十)
第56章 天堂列車(十)
居然能打通投訴電話?
南湫很是好奇,畢竟他們的手機只要上了火車就一直顯示無信號。
他靠在床邊,一直注意着女人的投訴電話。不過人生氣時嗓門兒本來就大,即使關上門也能清楚聽到。
女人回了軟卧室。
手機開的公放,聲音大且刺耳。與其對接的接線員語氣溫和禮貌,但音量被放大後,濃重的電子音完全蓋過了原本音色。
“抱歉,請再重複一次列車編號。”
女人沒什麽耐心,強壓着火氣又重複了一遍:“F1842,別讓我再重複!”
“好的,請稍等。”
電話裏接線員快速敲擊鍵盤,然後安靜了許久才再次禮貌詢問:“請問,您确定現在乘坐的是F1842次列車?”
女人擰起精心描畫過的眉:“對,到底要我重複幾次?”
接線員安靜了幾秒,如實相告:“抱歉,我們這邊查到的F1842次列車,在十年前發生過嚴重脫軌事故,已經停載。請問,您真的确定,乘坐的是F,1,8,4,2次列車?”
接線員吐字清晰,雖然手機帶着電子音,可仔細聽還是能聽出接線員因為恐懼而略微發顫的嗓音。
女人煩躁地看向手裏車票。
愣了片刻,而後不耐煩地責備接線員:“你們到底怎麽回事?列車沒有等價服務,連投訴部門都不負責任?能不能查清楚了再回答?”
聽到對話的南湫第一時間拿出車票核對,F1842次天堂列車,印刷字體足夠清晰,沒有破損也沒有碰到污漬遮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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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鹿書白,這人正在上網查詢列車。但就如之前一樣,他們的手機都處于無信號狀态,頁面全是空白。
之前在白熾城時,他和鹿書白的手機有信號且可以通訊,得到的合理解釋是“通過火車信號導致的通訊正常”。
那麽遠的距離都能接收到信號,為什麽到了火車上反倒沒反應了?
信號來自下車後的世界?而不是火車?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忽然聽到打投訴電話的女人傳來聲尖叫。
南湫急匆匆地開門出去,旭舟和于懷安先他一步趕到女人的軟卧室前。
“要幫忙嗎?”南湫熱心詢問。
女人坐在下鋪沙發,原本趾高氣揚的模樣變得驚恐。看到有人,顫着手指向被扔在地上的手機。
南湫彎腰撿起來,發現手機屏幕裏同樣顯示無信號。重要的是手機裏沒有通話記錄,最早的記錄是三天前,好似女人剛才對話的那通投訴電話是幻覺。
南湫把手機放回兩張高低床之間的小桌板,對女人安慰道:“列車裏信號不穩定,可能是系統故障。”
“怎麽了?”鹿書白跟着過來,看了一圈也沒發現異常。
南湫搖頭,不過是“幽靈”電話,比旭舟和沁檸的家鄉可正常多了。
正巧,到了午飯時間,遲遲沒有出現的小醜乘務員推着餐車從另一節車廂到他們所在的車廂走廊。
餐車很窄,推在走廊裏還能供一人交錯走動。但乘務員的服裝造型極為誇張,龐大的五彩燈籠褲幾乎緊貼兩邊牆面。
小醜手舞足蹈的沖南湫等人做了幾套表演動作,結束時向推車做了個請的手勢。
臉上抹着厚重白面兒,笑起來時,誇張的紅色嘴唇幾乎咧到了耳根。
明明是搞笑的雜技扮演,但出現在這兒,此時此刻,确實容易讓人看得頭皮發麻。
南湫捏了下鼻梁把眼鏡推回舒服位置。
本想趁着乘務員在,問下信號問題,誰想後背忽然被推了一下,眼看着怒氣沖沖的女人朝着小醜走去。
“你們到底在搞什麽名堂?剛才我那麽大聲地喊乘務員,都聾了嗎?”
小醜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彎頭扭腰,以表演的形式告訴女人他确實是個聾子。
女人都快沒脾氣了,說話時盡量語氣正常:“去把你們乘務長叫來,我跟他說。”
小醜停下動作,整個人都站得筆直。說是個聾子,但這句話又好像聽見了。
畫着藍色五角星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女人,安靜了幾秒後突然擡高胳膊,當着衆人的面,以一百八十度的旋轉方式扭轉了自己的脖子。
一個人類不可能做到的扭頭動作,旋轉時甚至能聽到骨骼的咔咔聲。
小醜松開擰腦袋的手,轉而撩開戴着帽子的紅色蓬亂卷發。竟是在該屬于後腦的位置,又露出了一張臉。
一模一樣的妝容,只是左眼的藍色五角星換成了右眼。
依舊沒有開口說話,繼續扯着嘴角微笑。
他再次向女人擺起了小醜的肢體表演,只是姿态別扭,與剛才的表演形成了鮮明對比。
女人吓壞了,渾身發抖地向後退。
不知道踩到了誰的球鞋,驚叫一聲,恐懼地躲到離她最近的南湫身後。
接二連三地發生靈異事件,哪怕是個唯物主義也得心驚肉跳地反思一下堅守的世界觀。
南湫攬臂把女人護在身後,好在他們與小醜乘務員之間隔着輛餐車,看起來恐怖,但始終有一段安全距離。
而且這種東西,看不見未知才會讓人害怕,看見了,反而能壯膽。
至少他是這麽認為的。
南湫把小醜上下打量了圈,開玩笑道:“朋友,表演有時候需要接地氣,但用不着接地府。就您這正骨手法,按摩店看了都得叫聲好。”
于懷安很是配合:“能不好嗎,捏兩下都不剩個喘氣兒的。”
小醜仍舊擺弄着表演的詭異姿态,胳膊扭動,像個八音盒裏的機械玩偶。
躲在他身後的女人聲音發顫,矮着身根本不敢看:“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為什麽會有這種東西?”
她心驚地偷瞄了眼,正對上小醜雙手扒着餐車,伸長了脖子死盯着她瞧。
“我要下車,我要下車!”
小醜裂開了嘴笑,沒有聲音卻笑得人毛骨悚然。
南湫琢磨着要不要靠近了瞧,說不定扭頭“表演”只是帶了個頭套道具。
可鹿書白卻先他一步站在衆人之前,伸手拽住餐車扶手,拽近距離看了十幾秒後,轉而從餐車裏拿了兩盒熱騰騰的飯盒。
南湫:“……”
鹿書白取完食物覺得今天菜色不錯,居然還認真地挑起了飯後飲品?
南湫很是佩服,這人的情緒真不是一般穩定。小醜那要死不活的吓人表演,好歹給點兒面子裝裝害怕什麽的,要不然乘務員多沒成就感?
其餘幾人看得咋舌,憋着口氣,生怕喘兩下那小醜會突然幹出點驚悚姿态來。
“蘋果汁還是橙汁?”鹿書白回頭問南湫,仿佛眼前的小醜真就只是個普普通通的雜技演員。
小醜扭曲着身體,兩胳膊一高一低的扒拉在餐車兩側,整個上半截身體幾乎趴在餐車上,伸長了脖子,直勾勾的瞧着鹿書白。
南湫看得心跳,倒不是害怕這小醜,他是生怕鹿書白挨這麽近,稍不防備被小醜突然撲上來咬個稀巴爛。
他往餐車裏随便抽了兩罐飲料:“晚餐我們已經挑了,你可以走了。”
小醜看了他一會兒,而後身體右移用眼神示意其他幾個。
南湫順手又拿了幾盒:“這下都有了。”
小醜滿意地站直身體,依舊咧着嘴,拽緊餐車扶手向後退去,直至離開他們所在的車廂。
南湫他把手裏的盒飯和飲料放地上,往鹿書白的胳膊上拍了下,疾步跟上小醜路線。
他們所在的車廂是截三連軟卧區,按照火車行駛的方向來算,他們暫住的正好是第一節,之後是無人的四房軟卧,以及最後一截飲水用餐區。
小醜後退得很快,南湫幾乎小跑着跟随居然都沒能追上。眼看着誇張造型的乘務員把餐車推進用餐區後的備餐室,好似嘲笑地拉上折疊門。
南湫幾個大步追到備餐室,火速推開遮擋視線的門,卻只看到個堆滿食物的幹淨餐車以及一套沒人穿掉在地上的小醜服。
備餐室面積很小,每次只能容納兩個人,前後兩面牆櫃上堆滿了可以長期儲存的食物,整齊地成排羅列着。
沒有能躲的地方,就算有,脫衣服也快不到一秒。
他撿起小醜衣服上的紅色假發,塑料材質,裏面也沒安裝充氣裝置。
雖然見鬼了這話他已經說煩了,但照現在來看,他可能真的上了列靈車。
F1842次列車,早在十年前就在新聞裏被播報過。
那麽現在車上的乘客算是亡故的人?還是無意間被卷入進來的活人?
想到自身那活生生的心跳,還是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大,至少他就是這麽被無端卷進來的。
“南湫?”
鹿書白匆匆跟來,一眼便看到了像蛇蛻一樣脫在備餐室裏的小醜服。
他微微蹙眉,但并沒有表現得很驚訝。
南湫越想越覺得怪,轉而把注意力放到鹿書白身上。
這人個子高,站在餐室門口,差個十公分就能碰到門框頂。
鹿書白想拉他出去,可手伸了一半怕他又拒絕,只好禮貌收回。
鹿書白:“怎麽了?”
南湫緩了口氣:“你剛才說你認識我的童年玩伴?怎麽認識的?你們小時候也一起玩過?可我從來都沒見過你,我和鹿書白住的小區沒有一個與他重名且差不多年紀的小孩兒。”
鹿書白輕笑,居然半點兒沒有被揭穿的慌亂神情:“等你把欠我的還清了,我再告訴你。”
居然還有條件?
南湫将信将疑:“昨晚已經還了。”
鹿書白:“沒有還完。”
南湫這會兒也不怕丢老臉:“你喜歡我?”
鹿書白似是猶豫,許久才淡淡地回了句:“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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