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神的使命(九)

第66章 神的使命(九)

哎呀,都說這人背起來喝口水都能塞牙縫。

南湫頭疼欲裂嘗試睜眼,還未完全睜開,那刺目的陽光照得他又不得不把眼睛閉上。

喝水都能塞牙縫,問個路都能被人一棍子打進閻王殿!

妙啊,實在是妙。

死都死了,尋思着要不再睡會兒,這一天天也沒個安穩覺,死透了總不能再有人吵。

“傻子!”

“哈哈哈哈……打死他!傻子!”

幾米開外,吵嚷聲叽叽喳喳鬧個沒完。

南湫被吵得頭疼,翻個身,不想竟是一臉悶在了沙子裏,還有海浪拍打,活活把他給折騰醒了。

他吃力睜眼,大好的正午陽光照得他視線模糊。近視造成的光暈讓太陽大了兩三圈不止,看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擡手捂眼,用另一條手臂支撐着身體坐起。

沖刷在身上的海水滴答着往下落,沖鋒衣的領子裏全是結塊泥沙。

殺人,還抛屍!

太缺德了!

“傻子還想娶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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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別打……別,別,別打我……”

孩子的嬉鬧吵得人耳疲,時不時還伴着幾聲過于興奮的驚叫。

南湫搓了把臉,高度近視還帶散光,沒了眼鏡,半米內人畜不分。

擡手抖了抖衣服,泥沙沾着海水實在難清理。

陽光照得溫暖,暖得人發汗。

他幹脆扯開拉鏈把衣服脫了,只剩內裏一件斷袖汗衫。

“我,不,不,不是傻子。”

“傻子!傻子!傻子!”

一群孩子繞了個圈,圍着個十幾歲少年有節奏地邊叫邊跳。手裏還攥着些石頭,高興了就往少年身上扔。

南湫離得不算遠,那石頭偶爾會有幾顆往他周邊招呼。

他煩躁地擡頭看去,模糊的視野裏就看到幾個黑影蹦來跳去。

不過海邊的光線很好,到處亮堂,與之前的黑暗世界形成鮮明對比。

一個有光的地方,有海有沙灘風景宜人。

他琢磨了幾秒,忽然有些感嘆。

上天堂了。

孩子們唱起了童謠。

“紅嫁衣,紅公雞,紅姑娘在花轎裏哭泣。”

“于傻子讨不着老婆,逼着姑娘拜公雞。”

“姑娘不願嫁,傻子不高興,帶走妹妹埋泥裏!”

一群孩子嘲諷着唱完,随即繼續向傻子丢石頭。雖都是些孩子,可近距離往人身上扔,再輕的力氣也是疼的。

被罵傻子的少年額頭和胳膊上全是擦傷,他瑟縮着不敢還手,只能用最慫的語氣低喃:“殺,殺了,你們。我,我要,殺,殺了你們……”

“啊啊啊!!快跑啊,傻子要殺人了!”

孩子群驚叫着散了繞圈隊伍,吵吵嚷嚷地跑了。

聽半天的南湫擡手搓了兩下耳廓。

這熟悉的童謠,熟悉的場景!真是冤家路窄!

看來他是沒死透,這對黑心父子抛屍抛得不徹底,他南湫竟是又活過來了!

很好,特別好。

這回怎麽也得把這兩父子摁地裏摩擦!

他摸索着站起來,身形搖晃走路打飄,腦袋上的傷絕對讓他腦震蕩了!

本來就眼花,這會兒站起來,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尤其是頭頂上的太陽,又熱又曬,照得他脫水似的難受。

“于平之。”他擡手指向瑟縮成一團的黑影,“你給我過來!”

于平之被叫名字,渾身發抖地往南湫這兒看。

他先是一愣,随即瘋了一樣跑過來。

南湫展開手腳準備給這王八羔子來一套拳法,誰想那于平之竟是猛地撲向他,張開雙臂一把将他抱緊了!

說話結巴,哭聲抽噎:“哥,哥……你回,回,回來了!”

南湫最受不得別人哭,尤其還是這種一巴掌就能呼死的小孩兒!

于平之!還是個孩子年紀的于平之!

他頓了幾秒,忽然意識到時間錯亂維度論等問題。他會不會,被一棍子又打到了另一個時間段?

于平之抱着他抽泣,兩耳朵哭得通紅。十幾歲的年紀,身高都不到南湫胸口。皮膚白淨,頭發蓬松,穿着得體,像個有錢人家的少爺。

南湫眯着眼看了許久。難以想象,就這麽個人,在将來的某一天會拿着鐵棍把他一棍子打得差點兒嗝屁!

“哥!他們欺負我……”

“他,他們,用石,石頭……打我……”

“哥,哥……”

南湫一拳頭舉了老半天,比劃三四個來回最終還是心軟了。

他伸手拍了拍于平之後背:“好了,他們走了。”

“平之!”

“二少爺!”

遠處,幾個穿着長衫,家仆打扮的人在海邊四處叫喊。

其中一位近四十歲,身材高大魁梧,穿着暗紋繡花長衫戴着爵士帽。南湫雖然看不太清,但那沙啞的嗓音,他做鬼都不會忘記!

男人率先看到抱着他的于平之,心急火燎地喊了聲平之後,急匆匆地向南湫跑來。

也真是冤家路窄!

南湫嗤了聲,想到日後這人會怎麽對付他,他就手心發癢。

他站直了把于平之一把推開,俯身撿了手泥沙。只要那王八羔子一靠近,他就往人眼睛裏招呼。

“平之,平之!”

于家老爺小跑着過來,伸手抓過于平之胳膊拉近了左右瞧,滿心滿眼的心疼:“誰打的!告訴爹,爹去找他們!”

于平之說不清話,臉上都是沙子和被石頭砸出的擦傷,那兩行淚,哭得梨花帶雨全是淚痕。

他擡手指了指南湫,但手指的位置偏下,直指地面。

南湫順着這人的手往下看,就看到自個兒那雙被海水浸濕的球鞋。

“哥哥,回來了……”

于老爺目露驚訝,回頭看,卻是一聲無可奈何的長嘆。

目光沒有上下打量,甚至連南湫的臉都沒看上一眼。眼睛直勾勾盯着南湫的鞋,表情略顯沉痛。

不光是于老爺,包括跟在身邊的家仆們也皆是如此。

于老爺身邊的管家給于平之遞了條棉布毛巾,見幾人心情沉重,只能小心安慰:“二少爺,那只是件衣服,不是大少爺。”

于平之不停地搖頭,他穿過衆人走到南湫跟前,激動地牽住南湫的手:“是哥哥,是,适,适之哥哥!”

于老爺心疼兒子,連忙安慰:“好,好,是适之回來了。”

他沖着兩側的家仆招手:“去,把大少爺帶回去。”

家仆們一個個臉色難看,也就管家還好些。

他急忙走到南湫身邊,彎腰從地上撿起了件被泥沙海水沖刷着的沖鋒衣。

其間,那拿衣服的手像是空氣,徑直地穿過南湫小腿,好似一片帶着顏色的幻影。

南湫兩眼睛都快瞪圓了,手裏的沙子早抛了出去,可就像現在看到的,他的存在,他所拿的東西,都像空氣一樣徑直穿過這些人的身體。

于平之不舍得讓其他人碰那件沖鋒衣,見管家撿起來,急忙一把奪過抱在懷裏,而後擡頭對上南湫驚訝的眉眼,一個勁地傻樂。

“哥哥回來了,平之,不,不,不會被欺負。”

南湫覺得自己又活見鬼了,伸出手張開五指,在于平之眼前左右晃了晃。

于平之難受地眨了眨眼,兩眼睛跟着左右轉動。

看得見?可又好像看不見!

于老爺擡手捂住兒子眼睛,對管家道:“趕緊把少爺送回去,海邊的光太曬,這麽看眼睛遲早得出事。”

南湫就站在于老爺跟前,從眼睛的目标來看應該是在看他的臉沒錯,但眼神沒有焦距,像在看他又不像是在看他。

于老爺擡手在額頭上遮擋,眯着眼,好像南湫這個人站這兒形似一道刺眼的陽光。

“他們好像看不見我們。”

身後忽然響起鹿書白的聲音!

南湫急忙回頭,走了兩步,老半天也沒看到人。

鹿書白顯得有些無奈:“往下看。”

南湫低頭,被陽光照得發白的沙灘上,只有成片的石頭貝殼小海鮮,沒看見鹿書白屍骸。

“哪兒呢?”

鹿書白給了點提示:“擡腳。”

南湫連忙擡起左腳,被踩得凹陷的沙子裏有一只死透的指甲大螃蟹。

想到近段時日遇到的離譜詭事,他想也不想就覺得那死透的螃蟹是鹿作家。

“哎呀,你這八條腿都斷了!都吐沙了!”

鹿書白咳嗽兩聲:“另一只腳。”

南湫踉跄着又擡起另一只腳,同樣凹陷的泥沙裏,一塊穿着紅繩的玉娃娃吊墜被踩的陷進下去了半截。

這是鹿書白常挂脖子裏的東西。事發前,聽說他要進鐘表店借電話,為了以防萬一就取下來挂在了他的脖子上,說能保平安。

實在是迷信,看他死得這麽慘就知道吊墜什麽的沒多大用。

他趕緊把“鹿書白”撿起來,起身時還順道摸着了眼鏡。可惜鏡架壞了,眼鏡戴在臉上左右傾斜,不過也總比什麽都看不清強。

他把吊墜放海裏涮了涮,洗幹淨再拿起來。細看下,這吊墜的質地成色确實不錯,當年買的時候應該花了不少錢。

“鹿作家?你怎麽變這樣了?不是讓你躲我包裏別出來,變成吊墜是怎麽個意思?”

不能打也不能動,和他變成玩偶時一樣無助。如果再碰到個盜匪,那這輩子都別想再變回來了。

鹿書白被晃得頭暈,一時半會兒說不出話。

南湫把吊墜往汗衫上擦了擦,再拿起來時,吊墜總算清爽了不少。

“我們好像換地圖了,但不知道換到了哪兒。”

鹿書白被捆在吊墜裏,以現在的視角看,南湫整個人都被放大了好幾十倍。

他緊盯着南湫的嘴唇,想了想,道:“也許能變回來,但需要一些幫助。”

南湫:“怎麽幫?”

鹿書白編起了故事:“你有沒有聽過,青蛙王子的故事。”

南湫幹笑兩聲。

鹿書白現下不是人,忽悠起人來臉不紅氣不喘:“你試試看故事裏的方法,應該能解除魔法。”

南湫看了他許久,心道這鹿書白還挺會,感情旭舟教的那些循序漸進他是半句沒聽進去。

鹿書白忽悠,他也沒跟着客氣:“你的意思是,讓我幫你解剖?”

鹿書白沒理會他的胡說八道,甚至回得一本正經:“如果不能在天黑之間解除魔法,我可能會變成泡沫。”

南湫沉着臉把鹿書白塞進褲袋:“那是美人魚的故事。”

再擡頭,于老爺和其家仆們已經走遠,他的沖鋒衣被于平之抱着,一會兒對着領口安撫,一會兒搖頭晃腦地叫哥哥。

“還真是個傻子。”

在鐘表店的時候真沒看出來。

南湫把鹿書白重新拿出來,系緊斷掉的紅繩挂在脖子裏。

本也沒什麽,可對于被塞進汗衫貼着胸膛的鹿書白而言卻很是煎熬。

第一次這麽近距離貼在南湫胸口,他再怎麽正人君子也得動點兒邪念。

南湫走路還算穩當,但玉佩挂着難免左搖右晃,偶爾晃到不該晃的地方,他只能閉上眼裝作什麽也看不見。

“南湫。”他閉着眼叫人。

“怎麽了?”

南湫大步跟上于平之等人,距離遠了就小跑幾步。

暫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好先跟着于平之回去。

時間錯亂,他也不懂什麽升維降維。既然來了,看看過去發生過什麽也好,說不定運氣好能找到擺脫的方法離開。

鹿書白溫聲道:“我們這樣,算不算是,有了肌膚之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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