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神的使命(十)

第67章 神的使命(十)

南湫:“……”

他算是看出來了,鹿書白這人平時一本正經,一旦只剩下他倆,滿嘴跑火車。

他一把揪住在汗衫裏晃蕩的吊墜,樂道:“你要不要先跟我聊聊情書的事?鹿作家用畢生所學給誰寫的散文集?”

鹿書白沒吭聲,不說話的時候總覺得這吊墜就是個死物。

他抖了抖握着的鹿書白:“我也想知道,在我之前你都是怎麽追人的?”

反正小時候的鹿書白從沒給過他好臉色,有時候恨不得把他拖巷子裏打一頓。就這麽個人,現在對他有想法,确實難以置信。

不過都是奔三的人了,談個對象也用不着像初出茅廬那般矯情。只要鹿書白就是小時候的鹿書白,管他是死後還是失憶,只要鹿書白想要他都能接受,誰讓他欠了人一條命。

南湫:“鹿書白?”

等了許久,他都快跟于平之到家了這人也沒說話。

不至于吧?都能說出肌膚之親這麽羞恥的話還能為一封情書害羞?

南湫松開握着的吊墜,拉開領口低頭往裏看了眼。

鹿書白用力吸了口氣緩緩吐出,被南湫突然握緊,差點兒沒讓他窒息而亡。

南湫不好意思地笑了兩聲:“抱歉,沒想到一塊玉石需要呼吸,還以為你跟我變玩偶時一樣,只有視覺和聽覺。”

“沒事。”鹿書白喘了會兒,“你剛才問我什麽?”

有些話問一遍能佯裝玩笑,問多就沒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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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湫:“就是想問問你,對于平之還有沒有別的看法。”

鹿書白語氣平和:“至少可以确定,真的有于适之這個人。”

南湫微微點頭。

确實,在來之前他一直以為于适之是于平之幻想出來的另一個自己,但現在看來并不是。

而且嫁雞這種事通常是給死人辦的,于平之還活着,那麽嫁雞的姑娘多半不是給他的。

*

于平之和其家人進了座上世紀風格的中式老宅,與之後看到的小洋房完全不同。唯一相像的,就只有家中做的鐘表生意。

那些個擺鐘、木雕和零件,滿院子都是。其次就是院落裏的月季,紅豔豔的,花團錦簇,和小洋房外的花壇差不多,只不過後者種的多數是玫瑰。

于宅坐落的面積不小,光前院就有四個四合院那麽大,這還沒算上中院和後院。

宅子裏奴仆不多,多的是制造鐘表的工匠。

院落左右兩側全是工人宿舍,中間露天的地方架着個白色雨棚,底下就是工人們敲打雕刻的工作區。

大夥兒見于平之回來了,禮貌地叫了聲少爺便又繼續手裏工作。

南湫跟着于平之和于老爺,在宅子裏一路彎彎繞繞到了後院祠堂,還沒開門就覺得一股寒氣直往人衣服裏鑽。

總聽老一輩講,人死後供奉的地方多有陰氣,但這未免也太寒了點,像是開了間冰窖。

于老爺往兒子背上輕推了把:“去,把适之的衣服放到該放的地方。”

于平之點點頭又搖搖頭:“哥哥,還,還活着。”

于老爺顯得有些無奈:“那就進去陪适之說說話。”

“好。”

于平之抱着南湫的沖鋒衣進了祠堂。

南湫跟着進去,左右環顧後不禁打了個寒戰。

哪裏是什麽祠堂,這根本就是間停屍房!

于老爺還真能折騰,好好一個供奉祖宗牌位的地方,居然放了三具蓋着白布的屍體?

擡頭看,房間的四面牆上裝了好幾臺空調,溫度很低。屍體的附近,也放了許多冰塊。

他把鹿書白從衣服裏拿出來,讓這吊墜也一起觀摩觀摩。

于平之冷得發抖,在看到這些蓋着白布的屍體時面露恐懼。他顫巍巍地穿過停屍區,抱着衣服徑直走到祠堂最裏側放牌位的地方。

随即看了眼對應牌位上挂着的于适之遺照,愣了片刻後忽然丢掉衣服,舉起雙手,一邊尖叫一邊拍打自己的頭。

于老爺站在祠堂門口,沉着臉,耐心地等兒子發瘋結束。

站在于平之身後的南湫不禁咋舌,這一家子人,怎麽都這麽詭異?

于平之情緒崩潰,叫了差不多有五六分鐘。

就在南湫以為這人不來支鎮定劑就停不了時,于平之忽然停下了。

只見這人雙腿發顫地站起來,臉上神情也變得正常了許多。

于平之轉過身,看向等在門口的于老爺:“父,父親。”

于老爺很是欣慰:“哎,适之回來了?”

于平之點點頭,然後低垂着眉眼走出祠堂。

南湫看得啧啧稱奇,這算是什麽?借屍還魂?也太滲人了!

祠堂門被用力關上,作的兩父子走了,獨留下南湫一個人站在停屍房裏。

“鹿作家,你怎麽看?”

鹿書白被轉了一圈與南湫對視。

鹿書白:“我想看看蓋在白布下的死者。”

南湫:“……”

意思是要他掀了那些白布?

他這人膽子不小,但一直活在和平社會就沒怎麽見過死者,唯一見過的屍體也就鹿書白一個。沒受過專業訓練,更沒有強大的心理建設,直接掀開……

鹿書白看出他的遲疑,于是道:“于适之的遺像是什麽樣的?”

南湫把吊墜舉高了面向牌位上的照片:“和我們在火車上見的是同一個人。”

鹿書白看了一會兒:“于适之穿的是軍裝?”

南湫眯着眼,這照片拍得不怎麽高清,老式相機沖洗出來的黑白照耐潮情況也不好。那衣服黑乎乎的一塊,仔細看才辨出來是套軍裝。

“還是你視力好,我都沒看出來。”

鹿書白:“還記得于平之說過關于‘未婚妻’的事?”

南湫:“記得。”

按照于平之的故事,于适之在和未婚妻即将要結婚時發生了戰争,于适之來不及和妻子拿結婚證就被送去參軍了。

三年後回到故土,不想未婚妻已經去世。

按照當時的說法,于适之活着回來,但其妻子不幸去世。之所以這麽認為,是因為于平之僞裝成了他哥哥于适之,所以想當然的認為于适之還活着。

但就現在的遺照來看,真正的于适之其實已經在參軍的過程中死在了戰場上。

他忽然反應過來:“所以才會有嫁雞?于适之死了,于老爺就逼着沒有結婚的未婚妻嫁給一個已經死去的人?但是未婚妻不願意,所以逃走後就換成了妹妹?”

如果是這樣的話,倒是能對得上童謠裏唱的。

“但是又該怎麽解釋,未婚妻逃離嫁雞隊伍後才與于适之相識?如果按照現在的情況推算,那不得亂了先後順序?”

南湫覺得自己的CPU又燒了:“因為先有嫁雞才有的後來相識,再之後是妹妹去世,未婚妻無力回天,與于适之私定終身。我記得沒錯吧?”

鹿書白提醒他:“如果真正的于适之,從來就沒有過所謂的未婚妻呢?”

南湫感嘆。

他明白了,故事是由于平之說的,于平之又總是有意無意地當自己是哥哥于适之。而真正的于适之其實早就已經死在戰場。

于老爺想給死去的長子配個老婆,所以就弄了一出逼寒門姑娘嫁雞的缺德事。

姑娘被逼無奈,在婚嫁的過程中逃到光神殿躲避,然後意外遇到了自稱是于适之的于平之。

之後的事大體按照于平之所描述的發展。

姑娘一直以為自己相愛的小結巴名為于适之,并且于平之也一度這麽認為,所以才有了後來的戰争三年平安回鄉,卻意外得知未婚妻不幸去世的消息。

南湫搖了搖頭,他不是探案警察,彎彎繞繞想多了頭疼。何況故事是由于平之這個傻小子說的,順序颠倒混亂也很正常。最主要的是,這些破事就算想通了也不能為他如何離開現狀提供幫助。

“南湫。”鹿書白叫他。

南湫:“怎麽了?”

鹿書白說得平靜:“你身後的屍體,剛才好像動了一下。”

南湫幹笑:“我不是被吓大的。”

鹿書白被南湫舉着,視野很好,祠堂就這麽大,幾乎三百六十度沒有他看不着的地方。

“他好像,想坐起來。”

南湫聽得一驚,急忙回首。

那躺在棺材板上蓋着布的屍體,居然真的頂着白布緩慢地坐了起來!

白布滑落,陡然露出張慘白的小女孩兒臉。

鹿書白看了看,才道:“好像是沁檸。”

“什麽?”

南湫冷不丁起了身雞皮疙瘩。

那小女孩兒的臉實在駭人,沒有眼睛,沒有舌頭,滿臉血污,頭發也亂糟糟的。就這麽副模樣,就是湊近了瞧都認不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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