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15
張亦可醒來的時間比昨天早了一些。
穿好衣服走出房間,家裏的“媽媽”已經變成了張靜敏。
這時候是早上七點零三分。
張亦可猜測他們的工作時間應該是早上七點到下午三點,下午三點到晚上十一點,晚上十一點到次日早上七點這三個時間段。
記在心裏,準備等到了學校後找紀梧求證。
張亦可從房間走出去的時候,張靜敏人在廚房。
張亦可走進客廳,坐在沙發上,感覺這裏的家具擺放結構有些熟悉。
但要說是哪裏熟悉,她一時間也想不起來,只好暫時作罷。
張靜敏端着裝了面包的盤子從廚房出來,瓷盤和桌子磕碰,發出清脆響聲。
張亦可扭頭,瞥見張靜敏怪異的神色。
張靜敏很快就藏好情緒,問:“你睡醒了?”
話語間還是有着細微的詫異感。
——一個人睡醒了。
這是什麽很奇怪的事情嗎?
張亦可不太理解她為什麽這樣,但還是客氣點頭。
張靜敏“哦”了一聲,沒再說話,回到廚房繼續搗鼓其它東西。
二十分鐘過去,桌子上擺好了早餐。
照例是雞蛋牛奶和面包。
張亦可認命地吃面包片。
張靜敏把牛奶推過去,“喝牛奶。”
還是逃不過,張亦可無奈地拿起來喝,又聽張靜敏問:“你昨天晚飯喝牛奶了嗎?”
不應該存在于兩人之間的對話——張靜敏看起來不像是能夠和她閑聊的關系。
張亦可警惕,表面卻做出不在意的樣子,回答:“喝了。”
張靜敏眉頭略略蹙起一點弧度,張亦可問:“怎麽了嗎?”
“沒事。”張靜敏說:“快吃飯吧,吃完了去上學。”
張亦可點點頭。
“對了,今天的課程還是語文數學和自由活動課。”張靜敏吃好飯,又說。
“好的,檢讨書在我桌子上。”張亦可拿起雞蛋,“我吃好了。”
張靜敏送張亦可去學校。
她們今天來的時間比較早,學校人還不是很多。
張靜敏走後,張亦可回到學校大門口,站在一個不起眼的地方觀察周圍的一切。
她發現,所有的孩子和父母都不親近。
父母按部就班地把孩子送過來,孩子猶如木偶一般地被安排。
每個人的神情都怪怪的。
空氣中充斥着客氣和疏離,環境安靜無比,與張亦可記憶中學校門口的熱鬧形成強烈對照。
但是大部分孩子,還是會在自己父母要離開的時候,像是突然血脈覺醒一般,流出眼淚,追着去讨要一個擁抱。
父母也會停下來,回頭看一眼,然後等孩子跑到面前,安撫一般抱一抱他。
那個動作給張亦可的感覺怎麽說……張亦可絞盡腦汁思考,覺得用“草率”來形容最為貼切。
那甚至都不能稱得上敷衍。
有些人甚至會在抱住孩子以後嫌惡地瞪孩子一眼,然後撇撇嘴,就趕快松手,飛快離開。
這之後,孩子也驀然就停止哭泣,呆呆地上下左右看一圈,仿佛忘記了剛才的事情一般。
除此之外,張亦可還發現了另外兩件事。
第一,她看到的所有情況,幾乎都是媽媽送女兒,爸爸送兒子。
第二,有人一次性送過來兩個孩子,甚至更多。
記在心裏,同樣準備過會兒問紀梧。
*
張亦可來到教室。
教室這邊也和昨天情況一樣。
教室裏只有她的位置空着,講臺上站着老師——唯一的區別,大概在于老師換了人,現在是數學老師趙青山。
兩人隔空對了一個眼神,張亦可猶豫要不要說“老師好”的功夫,趙青山已經不再看她,低下頭扒拉他的紙板子手機。
應該是看自己沒遲到所以無所謂。
張亦可兀自坐回座位上,同紀梧說“早上好”。
上午的課程不太有意思,數學在學10以內的加減法,語文則是學習聲母。
——不過真的說起來,昨天的課程也特別沒有意思。這裏的一切都沒有意思。
即便這裏處處都透露着詭異離奇,但還是讓人覺得無聊至極。
課間的時候,張亦可和紀梧外出。
張亦可把自己的那三個問題問出口,最終得出結論——
【一、父母的工作時間的确是那樣劃分。
二、為了保障孩子身心健康,這裏不允許單身女性帶男孩子,也不允許單身男性帶女孩子。
三、可以一次撫養多個孩子。】
前兩個張亦可很容易想明白,最後一個就疑惑了。
“什麽叫‘可以一次撫養多個孩子’?”她問。
紀梧:“如果一對夫妻登記結婚,他們就可以同時撫養好幾個孩子,前提是必須找到志同道合的另外兩對夫妻。”
張亦可:“不是說孩子出事了大人會受罰嗎?既然這樣,撫養的孩子越多,危險性不是就會越高?”
紀梧:“這裏的人被規則桎梏,但從以前到現在,一直都有一個奇怪的傳說。”
四下看一圈,沒有人注意她們,紀梧低聲說:“據說,如果一個孩子從小到大沒有出過一次事,那麽他的父母,在死亡的時候,不會受到任何痛苦。”
張亦可:“保真嗎?”
“不知道。”紀梧嘆惋道:“沒有那樣的人出現。”
想了想,張亦可問:“你知道這裏撫養孩子最多的一對家庭,家裏有幾個孩子嗎?”
紀梧頓了下,“你等我想想。”
說完她閉上眼睛,做思考狀。
大約一分鐘過去,紀梧睜開眼睛,說:“一般情況下,好像是15個。”
張亦可驚道:“這麽多?!”
紀梧點頭,“對。如果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前後加起來一共的,不是同時。”
張亦可松了口氣,“我想也是,這裏哪有那麽大的房子。”又問:“同時的有多少個呢?”
紀梧又閉了下眼睛,但這次時間短暫,仿佛只是因為眼睛不舒服眨了一下而已,“應該是3個,再多就不被允許了。一般情況下,都是兩個。”
“還好,沒有我想得那麽多。”張亦可說:“但為什麽加起來的數字會是15呢,還是一般情況下。”
細思一下那個數字,張亦可突然發現了一個恐怖的點,她問:“15個……不是他們心理上的極限,而是身體上的極限,對嗎?”
假設他們一畢業就選擇“父母”這份工作,撫養兩個孩子,等到其中一個孩子出了第一次不好解決的事,他們立刻抛棄他,找下一個目标。
就這樣斷斷續續,前前後後。
等到第15個孩子出事,他們累記失誤15次,扣除壽命五個月。
那麽他們的結局,只有“死”。
所以15,不是他們心理上的極限,而是身體上的極限。
否則的話,但凡還有一絲一毫的可能,都不會是這樣,這個數字,一定是更大的。
可是這樣,誰為那些孩子負責呢?
張亦可自認不是多高尚的人,可還是會被“自己出事他人受罰”這件事“綁架”。
那些人,卻因為一個虛無缥缈的美好想象,前前後後禍害這麽多孩子——張亦可認為,一直換父母,對孩子而言,不是好事。
張亦可閉了閉眼,忍不住罵道:“畜牲!養不好逞什麽能?”
紀梧冷不丁被她吓到,身體哆嗦一下,欲言又止地拍了拍張亦可的肩膀,“我們以後不這樣就好。”
冷靜下來後,張亦可點了點頭,啞聲道:“會的。”
午飯還是西紅柿炒雞蛋蓋澆飯。
張亦可吃飯吃得艱難——最後一小半對她來說太有難度,實在是難以下咽。
但她沒有逃過吃完全部的要求,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才把飯吃幹淨。
在趙青山下達開始午休的指令後,教室內響起許多磕碰聲。
張亦可陷入深眠。
下午依然還是自由活動課。
流程和昨天一模一樣
操場內的活動也和昨天一模一樣。
跳皮筋,踢毽子,蘿蔔蹲,老鷹抓小雞。
張亦可和紀梧還是單獨坐到一旁,不和他們有太多交流。
昨天因為張亦可摔倒的保安們照舊時不時看向她,也照舊是讓張亦可不太舒服的探究意味的眼神。
好在張亦可現在已經可以做到對他們視若無睹,自己玩自己的。
只是在很偶然的一個瞬間,因為保安看過來而毫不猶豫看回去堅持不能輸面子的張亦可眼神一偏,突然發現了一件怪事。
玩跳皮筋的那群人,似乎和昨天沒區別。
感覺這是不太好的事情,張亦可沒有把發現告訴紀梧,只是又一次臉色凝重地叮囑:“你要小心。”
紀梧讓她放心,說:“會的。”
放學以後,張亦可見到的人照舊是任意,也照舊被她安排着吃飯睡覺,當然最重要的是要喝牛奶。
夜裏,張亦可睡得很安穩。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星期四。
周五的時候,早餐終于有了改變。
牛奶變成小米粥,面包變成包子,雞蛋變成茶葉蛋。
看到這些的時候,張亦可狠狠驚喜了一下,控制不住大快朵頤一頓。
在學校,中午飯也有了改變,是麻婆豆腐蓋澆飯。
只是,張亦可巡視一圈,似乎只有她和紀梧是這樣,別人依然是西紅柿炒雞蛋蓋澆飯。
本能的,張亦可覺得這飯有毒,不能吃。
她問紀梧:“你以前有碰到過這種情況嗎?”
紀梧搖頭,“沒有,以前都是一樣的。”
張亦可放下飯盒,把紀梧的筷子也搶走,低聲道:“這飯有問題,別吃。”
紀梧立刻把飯盒放回桌子上。
孟饒三人看她們遲遲不動筷,看了一眼紙板子,趙青山催促道:“快吃,馬上就要到午休時間了!”
張亦可問:“為什麽我們的飯和別人不一樣?”
江別輕聲道:“這兩份是特殊的,你們兩個運氣好才拿到的,不要鬧了,趕快吃。”
張亦可一聽這話就覺得有問題,她信了她就是傻子。
冷靜一瞬,她示弱道:“對不起老師,但是我們兩個都吃不了辣的,麻煩你幫我們換一下好嗎?”
紀梧也附和道:“對,可以換一下嗎?”
“這樣啊?”江別看了她二人一眼,笑了笑,說:“那你們和我出來一下吧。”
張亦可抓住紀梧的手,紀梧本能一掙動,被張亦可按住,擡起手指在她手背上敲了敲。
紀梧明白她的意思,沒有再做任何動作。
兩人站起來,跟着江別一起走出去。
“在辦公室。”江別說:“把我們的飯換給你們吧。”
“謝謝老師。”兩人齊聲道。
教室在走廊盡頭,需要分別經過另外四個班。
紀梧往裏面瞟一眼,發現每個班裏都有空座位。
按理來說很正常,但在這裏什麽都不正常。
她給張亦可示意,讓她知道這個情況。
張亦可立刻停下腳步,攥緊了紀梧的手。
“對不起老師。我們不應該因為自己的私心,讓你們把自己的飯換給我們。”張亦可對江別鞠了一躬,誠懇道:“真的對不起,我們會忍着辣把那份飯全部吃完的。”
她一邊說一邊拽了拽紀梧的手,紀梧也立刻鞠了一躬,雖然自己還沒有特別明白為什麽要這麽做。
但紀梧知道,張亦可一定是察覺到了什麽危險。
江別停下來,扭頭看她們,“這樣啊……那你們回去吧。”
她表情還是笑着的,只是卻讓張亦可感覺到毛骨悚然,像是看到了正在對她吐信子的毒蛇。
紀梧更是如此,而且,她可能還要更敏感一些。她感覺,毒蛇已經咬上了她的脖子。
“好的,謝謝老師。”兩人毫不猶豫地道。
語落她們轉身,突然發現了在後面緊跟着的趙青山。
可是在此之前,她們完全沒有覺察到任何動靜。
但數學課上,趙青山在教室裏面來回走路的時候,分明是有着很大很大的動靜的。
那麽就說明,剛才跟在她們身後的時候,這人一直在隐藏。
張亦可不敢想了。
對于“兩個六歲小女孩被一個成年男性尾随”的這件事會造成的所有可能的影響,都讓她感覺無法面對。
而且,現在的情況,顯然是這人還有一個同夥。
——江別。
張亦可肯定。江別知道這一切,她絕對也是對她們不懷好意的那一個。
兩人強裝鎮定地和趙青山打招呼,然後飛快回教室。
路上,張亦可用氣聲問:“是不是要發生你說的那些事情了?”
紀梧:“應該是,但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那些事情竟然從這時候就有端倪出現。”
張亦可安慰她:“別擔心,我們小心一點。”
紀梧:“謝謝你。”
這時已經走到教室門口。
進入教室的時候,兩人餘光看到,有一個人從走廊盡頭的辦公室走出來,雙眼無神,動作僵硬。
意識到什麽,紀梧卡在最後一刻用氣聲告訴張亦可:“那飯絕對不能吃!”
張亦可也知道。
可是現在的情況,顯然不是她們能決定的。
她們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走進教室,看着教室內和現實世界一模一樣地有序排列着的桌子,張亦可心生一計。
她拉着紀梧的手,在經過位于門口的桌子時,故意把右腳邁到那張桌子下面,就着這個姿勢擡左腳。
她順理成章地被絆倒。
紀梧也被她帶着歪了身體,還被甩得整個人都往前飛一樣地跑起來。
電光火石間,紀梧猜想到了她要做什麽,主動摔倒在她們的桌子上,抓住張亦可的那盒飯扔到地上——但是,看上去就是不小心才這樣的。
張亦可餘光瞥到,在心裏嘆了口氣。
紀梧沒理解錯,但是只理解到了一半。
張亦可松開紀梧的手,七斜八拐地晃蕩到紀梧的桌子前,抓住她的那盒飯,“不小心”地摔到後面同學的桌子前,又“非常不小心”地把裏面的湯汁淋到他的飯盒裏,再“超級不小心”地把剩下的湯汁全部送給他的同桌。
随後,張亦可哎呦哎呦喊痛。
紀梧理解得很快,有樣學樣,也哎呦哎呦喊痛。
兩人周圍的地面狼藉一片,兩人的哎呦聲更是慘痛無比。
但這個時候,還不是自由活動課。
她們用行動昭示着自己“出事”了,也在告訴老師們——你們攤上事兒了。
飯自然是不用吃了。
兩人被臉色鐵青的孟饒帶出去,要帶她們去辦公室擦藥酒。
張亦可堅持:“去廁所。”
孟饒:“為什麽?”
張亦可一本正經地說:“我聞到藥酒的味道,鼻子就會癢,不舒服。”
——沒有撒謊,這是真的,一點點癢也是癢。
紀梧也說:“我手上有油,要去清洗。”
——這更不算是說謊,她手呗上面濺到的紅油即便擦過了,到現在也還是有紅色的印記。
張亦可極盡六歲小孩的一切惡根性,往地上一躺,打滾哭叫一條龍。
她自己躺還不算,抓着紀梧褲腿暗示她,讓她也躺。
紀梧還真配合了。
兩人的喊聲,整條樓道都能聽見。
孟饒臉色已經不是青了,而是黑。
但是她無可奈何,只能回辦公室拿了藥酒出來,和她們一起去廁所。
草率處理過後,三人一道回宿舍。
張亦可追在孟饒屁股後面,認真又誠懇地道謝,還道歉。
孟饒咬牙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點點頭,說:“沒關系。”
回到教室,那片狼藉已經被處理,兩人桌子上也換了新的盒飯——西紅柿炒雞蛋蓋澆飯。
但是尤宜嘉注意到,裏面有一點不同顏色的湯汁。
更像是剛才的麻婆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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