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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素來行事果決,最見不得誰沒有主見。未免教壞弟弟,江月籬有句話沒說出口,父王在家的日子哪有母妃多?再說他什麽事不聽母妃的?這才最重要。

江月寧猶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終于将那本自己不愛看的兵書放到了一邊,笑着說:“還是阿姐你懂父王和母妃的心意。”

江月籬伸手摸摸他的頭,說:“你放心吧!找個機會阿姐幫你在父王面前說說,往後他便不會來煩你了。”

江月寧比她小了十年,今年八歲,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可被她這樣一摸,居然也不自在上來,嗔道:“阿姐,你就不能不揉我的頭麽?每回都将人家的頭弄得亂七八糟。”

呵!看不出這小子居然開始注重儀表了,江月籬壞心一起,又撲過去繼續揉他的頭。

江月寧一邊躲,一邊嘟囔:“阿姐,你怎麽還不嫁人?趕緊嫁了吧!再不嫁就沒人要了。”

江月籬手中一滞,問他:“你是不是不想我留在家?”

江月寧原本是随口開個玩笑,被她這樣一問,愣住了,見阿姐臉色不對,趕緊說:“沒有。我鬧着玩的。才不要你嫁給姓衛的。”

江月籬松了口氣,又沒事人一樣,爬起來拍拍手,說:“或許……我真嫁不出去了。”

随即又深深吸了口氣說:“不過也沒什麽大不了。那種人,我不嫁當是賺了。”

可江月寧不同意,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天經地義的事。阿姐,就算你不嫁給姓衛的,外間還有許多好男兒呢!我就不信,阿姐這麽好的人,會沒人喜歡。啊!對了,不是還有暮升哥哥和白羽嗎?他們整天跟着你,定是喜歡你的。”

這小子不提還好,一提,江月籬倒是想起一件要緊事來,趕緊轉身往外走,邊走邊說:“你還是乖乖在家讀你的聖賢書吧!我的事,別瞎操心。”

昨兒飲醉酒,倒是将白羽給忘了。萬一這小子一個不留神找到唐晟府上,鬧出什麽事來,還真不好收場。

江月籬緊趕慢趕地走到府門口,正欲叫人去牽小棕子過來,卻見府門外停下一輛馬車,外間沿上懸挂着唐字燈籠。

唐晟?他來做什麽?江月籬心虛,想起早上的事,直接迎了出去。不管他來做什麽,先将人堵了再說。

就這會兒,他家車夫已将簾子掀開,流景率先邁出來,見到江月籬愣了一愣,趕緊施禮道:“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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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是心有靈犀啊!莫非知道少帥會來?

江月籬點點頭,沒回答。見唐晟探出頭來,方問:“你來我家做什麽?”

過去他可從未來過她家。

唐晟不答,看了流景一眼。

流景這才又爬上馬車,從裏面拽出一個人來。

江月籬氣笑了,問:“這是作甚?”

被流景拽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白羽。他不僅被人縛住手腳,還封了口,見到她便激動地一直唔唔,那模樣說有多狼狽便有多狼狽。身為定南王府侍衛統領,白羽何曾受過這等屈辱?

唐晟依舊不出聲。

流景替少帥解釋說:“郡主,我家少帥也是沒有辦法。白統領一大早便跑來駐軍府大吵大鬧,非要末将将您交出來。末将告訴他,少帥也沒回來,他不信,便與末将動起手來了。正好少帥回來見到,阻止了,告訴他你回去了。可他依舊不信,就連我家少帥他都不放過。這不,少帥只好治住他,命末将将他綁了,親自送來交給您。”

白羽的暴脾氣,江月籬最了解,想來流景說的不假,哼一聲,對白羽說:“滾進去,找人替你松綁,回屋好好靜思己過。”

自己幾斤幾兩難道不知道掂量一下?平時和流景鬧鬧也就罷了。唐晟是誰?就他的身手,同輩之中尚無人能出其右,就連父王都稱贊不已,被人家綁了,已是很給她面子了,否則大鬧駐軍府,今日他還有命回來?

白羽這才從馬車上滾下來,一步一步跳着走了。心裏那叫一個憋屈,這筆賬遲早要讨回來!

待白羽走遠,江月籬噗一聲笑,回頭看了看很是不一樣的唐晟。他已将身上的衣衫換了,未着戎裝,僅穿了一身灰白色錦緞直裾,束腰,腰間垂下一枚通透的羊脂玉佩,長而整齊的流舒更顯得他雙腿頗長。真真是挺拔精神,氣宇軒昂,風度翩翩。好看到她都舍不得讓他走了。

不過,想得美!

他唐門一族在大宛素有一門儒将之稱,除了将門應該有的武學修養,據說也修六藝。反正江月籬從前未曾見過他這般斯文的模樣,不過今日一見,倒是信了幾分。

可好看歸好看,看上幾眼便已足夠了,遂下逐客令道:“謹之兄既已将人送了回來,本郡主不勝感激。請回。白羽我自會好好管教。改日請你飲酒謝罪。”

說完便轉身欲走。

唐晟道:“等等。”

江月籬回頭問:“何事?”

他沖流景示意,流景立馬從懷裏摸出一張紅色燙金的名貼,雙手奉上說:“郡主,煩請命人通傳一聲,少帥前來拜訪定南王。”

江月籬微愣,忽又一笑,也不接那名貼,轉身看着唐晟說:“我父王沒空。”

正哄他寶貝王妃呢!

唐晟肅然說:“公事。”

鬼才信!江月籬依舊笑臉盈盈地說:“什麽公事?我父王連虎符都交出去了,如今就剩下一個定南王的虛名,能有什麽公事?”

該不會沒喝醒酒湯,還不清醒吧?想以公事做借口?總之江月籬就是不讓他見父王。

許是無奈,唐晟從自己懷裏摸出一個信封,捏在手裏揚了揚,問:“信了?”

江月籬見到這個信封微微一愣,她怎會不認識?這正黃色、燙着金龍紋的信封天底下只有皇伯父才能用。唐晟即便再大的膽子也不敢拿這來開玩笑,遂笑了笑,語氣一軟說:“昨兒也沒聽你提起,我怎知道?你為何不交給我?我幫你帶回便好。何須謹之兄自己跑一趟。”

唐晟說:“密函。須親自交到王爺手上。”

這話噎得江月籬不行,沒好氣地取過流景手中的名貼,招呼二人說:“裏面請。我命人去請父王。”

三人進門,江月籬吩咐人去請江正,又命人奉茶,這才帶着唐晟去正廳等候。

一路上,唐晟四下看了看,沉默不語。

江月籬走着走着,突然轉身對他說:“管好自己的嘴。”

除了公事,別的一個字都不許提!眼中盡是威脅之色。

唐晟腳步一凝,淡淡看着她,“嗯。”

流景在二人身後想入非非。昨晚少帥未曾回府,二十年來頭一遭。今早白羽又來大鬧,看來昨晚……嘿嘿。好事将近,好事将近,這下夫人總該快要抱孫子了吧?

雖得了唐晟的保證,江月籬依舊不安心,總覺得他這次來目的不會這麽簡單。因此将二人安置在正廳後,江月籬并不急着走,故意也找了把交椅坐下來。不過習慣使然,加之故意,剛坐下就将兩條腿又挂在了扶手上。

沒一會兒,府裏下人奉來茶水。唐晟端起茶盞,輕輕撇開浮葉,抿下一口,将将放下,門廊外便傳來腳步聲,沉穩有力。

唐晟即刻起身,站好,施禮等待。

江正一拐進自家正廳便見到這樣一副畫面,自己女兒橫七豎八地半躺在一把交椅上,悠哉悠哉,人家的兒子倒是端正得很,禮數周全。

當年做皇子時,唐晟的父親唐文廣曾是他的伴讀之一,二人同窗十餘載,暗地裏事事都必争個輸贏,可偏偏在這事上,他江正不得不認輸,誰讓他兒子尚幼,女兒倒當了兒子養。因此哼一聲。

可江月籬依舊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還以為父王在哼唐晟,心裏美滋滋,心道:叫你吃個下馬威。

女兒臉皮頗厚,他早就知道,當着外人的面,江正不好這時候教訓,只得也裝看不見,看不見,看不見,招呼唐晟道:“謹之免禮,坐下說話。”

二人在京中、朝堂見過,加之唐晟乃是晚輩,也是皇親,江正便依着輩分叫了,稍顯親切一些。

唐晟并未即刻坐下,而是等江正走到上位坐下後,方從懷裏掏出那封信,雙手奉上,說:“王爺,皇上密函。”

他也好似看不見。

江正本欲起身接信,瞥了瞥女兒,想着并非聖旨,又坐了回去,嚴肅道:“阿籬。取信。”

正好讓她收斂收斂。

江月籬正玩手指,漫不經心道:“皇伯父說了,這封信要親自交到您手上,別人不許碰。父王,女兒愛莫能助。”

她原本是在與唐晟較勁,言辭較為嘲諷,江正卻聽着忤逆,臉色一變正待發火。唐晟即刻上前幾步道:“是末将所言。”

江正三十幾歲的過來人,一句話、幾個動作便瞧出些許端倪,遂看看女兒,再看看唐晟,想起韓钰瑩曾經給他說過的一些事,笑了,心中暗道有趣,不是說人家愛理不理嗎?他看卻不盡然,接過人家遞來的信封,這才又說:“謹之坐下說話。”

語氣頓時軟了幾分。

唐晟依言退下落座,卻沒說話。

江正拿着信封端詳幾眼,拆開火漆封印,看完便将書信收了起來。問:“這麽說謹之此番是奉皇命而來?”

唐晟恭敬答曰:“正是。”

江正點頭,贊許道:“皇兄能将此等重任交付于你,可見對你相當信任。後生可畏啊!本王如你這般年紀,先帝也未曾這般看重。也罷!本王一家上下幾百口性命就交到你手上了。你可得拿穩了。”

唐晟起身,應道:“是。”

作者有話要說:

唐晟:我管住了嘴,但沒管住眼睛。

江月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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