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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籬卻聽糊塗了,從椅子上站起來,問:“父王,什麽叫交到他手上了?我自己的命……”

“住嘴!”江正将這倆孩子的神情都看在眼裏,沒好氣問:“你母妃讓你去書房罰抄,你在此作甚?還不趕緊去?自己靜下心來好好想想,錯在哪裏?”

江月籬雖不服,卻不想這時候惹母妃生氣,也不知自己哪來的氣,轉身對着唐晟一哼,又警告了一眼,還是乖乖回書房了。

韓钰瑩平素最喜歡看佛經,修身養性,江月籬心事重重地回到書房,便在一堆佛經中随便找了一本,開始抄寫。

腦子裏卻全是方才在前廳聽到的那番話。此前父王奉召回京,被迫交出兵權的前一夜,被皇伯父召進宮訓斥,直到子時才回府,想來訓斥是假,二人一定商議過什麽要事。第二朝早朝,據說父王連眼都沒眨一下便将兵符交了出去,以證自己清白。

江月籬一直不太相信,一向英明且寵愛她的皇伯父會聽信讒言,真的覺得自己的胞弟擁兵自重、心懷不軌。如今想想,怕是京裏局勢已十分緊張。廢儲易儲不是件小事,太子再愚笨,也不可能沒有絲毫察覺到皇伯父或許真對他大失所望,已有了這方面的準備。何況還有十堂兄江玦在對他虎視眈眈。

為求自保,也為了他母妃本家的兵權坐大,太子自然要除去一些對他威脅極大的人,首當其沖便是手握重兵的父王。于是指使手下的人上折子彈劾父王擁兵自重,功高自傲,心懷不軌,朝裏議論聲驟起,跟風的人實在太多,估計連皇伯父也壓制不住了,為江山社稷,他不能一意孤行。因此為保手足,他不得不出此下策,命父王交出手中兵權,暫時偏安一方,不要再趟這趟渾水。

可又擔憂父王下野後被有心之人惦記,于是派唐晟前來護她一家周全。也或許有其他安排,但八九不離十了。但為何偏偏是他?

江月籬不信唐晟。倒不是不信他這個人,而是不信這形式。

太子可是貴妃唯一的親兒子,生養二十餘年,方等到今日,難不成就這樣放棄?不可能!這可是親骨肉。江玉籬雖從不參與後宮争鬥,卻也清楚明白。他日若別的嫔妃的親兒子登上皇位,能對她好麽?能如她親兒子對她那麽親麽?顯然不能。所以即便她知道這些年太子在外面都做了些什麽,也唯有拼盡全力保住這個儲君。

而唐家,難不成會袖手旁觀?切肉連着皮啊!到時,唐晟如何抉擇?唯親情而已。她竟莫名其妙有那麽一絲心痛他的不得已。莫非皇伯父的意思是……

正想着,耳邊突然傳來弟弟稚嫩的聲音,他說:“阿姐,你又被母妃罰抄呢?”

江月籬回過神,沖他一笑,道:“是啊!這麽巧?你什麽時候進來的?”

江月寧瞪大眼說:“我一直都在這兒看書呀!你沒見到我麽?”

南書房裏外兩間,共四張書案。最裏面的是父王的,下首是母妃的,最外面的兩張才是江月籬和弟弟的,沒事時一家四口時常會在聚一起各做各的事。倒不是沒地方,只是感情好。方才她進來心中有事,還真沒留意這小子也在。

江月寧對她很失望,嘆道:“阿姐,你在想什麽呢?連我都沒看見。你是在抄佛經麽?可我剛剛拿來看了好幾頁,也沒看見唐晟兩個字。你連罰抄都這麽不專心。唐晟是誰?難不成是你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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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說。”江月籬低頭一看,頓時愣住,果然滿滿一張紙都寫着唐晟兩個字,看來方才想事情真是想得太投入了。遂抓起那張紙,往邊上一扔,說:“還不去看你的書?多管閑事。”

江月寧盯着她看了幾眼,突然如發現什麽似的拍手道:“阿姐,你騙人。他若不是你心上人,你臉紅作甚?”

江月籬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臉,一點兒沒感覺發熱,倒是被他一說,熱了上來。正要嗔他兩句,卻見這小子抓起她丢掉的紙便往外跑,一邊跑一邊嚷嚷:“我要去告訴父王母妃,阿姐你有心上人。”

說完,又開始嚷嚷另一句:“父王,母妃,快來看,阿姐有心上人了。這便是那人的名字。”

就怕府裏的人聽不見似的。

江月籬倒是想追,奈何素來坐姿不端,坐了這麽久,兩腿發麻,一起身便撞在桌沿上,好一陣錐心刺骨的痛。待緩和少許,這小子已跑得沒了影。

想想亡羊補牢,為時未必晚,還是一瘸一拐地追了出去。經過兩處垂花門,總算看見這小子背影,正欲叫他站住。江月寧身子一轉,徑直撞在一人身上,“噗”一聲坐在地上。

這人彎下腰,輕而易舉便将他抱了起來,遂又拾起地上的紙,拿在手裏看,問:“殿下,你說什麽?”

江月寧不認識他,自然不會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拿回那張紙對着他身邊另一人說:“父王,孩兒今兒發現了阿姐的一個大秘密。原來她有心上人呢。這是證據。”

說着便将手裏的紙遞了過去。

江正在正廳坐得久了,正領着唐晟四處走動,順便聊點兒事情,沒想竟會碰到兒子女兒胡鬧,遂看了一眼兒子遞過來,寫滿字的紙,面色驟然尴尬,呵呵兩聲說:“這手字……還不錯。”

唐晟面不改色道:“嗯。不錯。”

江月寧着急了,嚷嚷道:“父王,孩兒讓你看的是這個人的名字。他是阿姐的心上人,你認識麽?”

兩人默契地沒說話,同時向小道另一方看去。

事已至此。方才見弟弟跌倒,江月籬愣了一愣,再回過神已然來不及制止,如今也唯有将臉皮一抹,放到荷包裏,死馬當活馬醫,一瘸一拐走過去,搶回那張紙說:“誰告訴你這是我心上人的?就不能是仇人麽?”

江月寧才不會信,反問道:“仇人?阿姐,這人與你什麽仇?那你方才臉紅什麽?”

江月籬說:“我哪有臉紅?你少騙人。”

江月寧不服氣,又說:“好。就算阿姐你沒臉紅。可是你方才明明在抄佛經,為何會寫這兩個字?”

江月籬語塞,方才想的那些事,怎可能當着人家面說出口,唯有敷衍道:“我想事情走神了。”

江月寧詭異一笑,說:“定是在想這個名字的主人吧?”

還真是。江月籬心虛地偷偷看了唐晟一眼,他也正看着她,仿佛在等她的答案。她嘴硬道:“不是。”

江月寧又不信,說:“我方才在書房看了你許久,你卻不知道我在。抄佛經時,你壓根兒沒看書本,也沒看筆下宣紙,卻将此人的名字寫得如此工整。阿姐,你一定偷偷寫過很多次吧?”

那都是四年前的事了好嗎?那時候剛知道唐晟的名字,喜歡得緊,她閑着無聊,的确練過一段日子。江月籬不認,反駁說:“你都知道我在抄佛經,既是母妃罰的,我自然要寫工整了拿給她看。有錯麽?”

江月寧說:“不信。哪有人閉着眼都能将別人的名字寫得這般工整,我閉着眼,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好呢!”

若不是父王就在面前,江月籬真想一把捏死這小東西。遂蹲下問他:“你知道方才撞到的人是誰麽?”

江月寧搖頭,表示不知。

江月籬咬牙道:“他就是這個名字的主人。”

丢臉死了。

“啊?”江月寧緩緩轉過身,目瞪口呆地看了唐晟幾眼,嘆氣道:“難怪我阿姐會這般喜歡你。女子就是膚淺。”

這回,江月籬真不想捏死他了,還不如自己一頭撞死算了,終于忍無可忍道:“我沒喜歡他!”

江月寧搖了搖頭說:“舅舅曾告訴我,人在謊言被揭穿的時候通常都會很生氣呢!阿姐,就是你現在這個樣子哦。”

江月籬很後悔,真的很後悔,居然和他胡扯了這麽久,估計越描越黑,就連另外兩個人都完全信了。腦子裏閃過一件事,忽然笑臉盈盈地起身,說:“父王,阿寧他不想看兵書。”

江月寧哇地一聲哭了,一邊抹眼淚,一邊嚷嚷:“阿姐是壞人,壞人!你還說幫我求父王的,你說不過我就告狀。卑鄙。”

卑鄙小人!

江月籬原本是想岔開話題,不許這小子再胡言亂語,可見他一哭,她就亂了,趕緊蹲下哄他說:“好了好了。別哭了,阿姐錯了還不行麽?阿姐輸了。”

江月寧即刻止住淚水問:“那你承認喜歡他咯?”

怎麽又扯回這個問題了?無奈,江月籬唯有“哎喲”一聲坐到地上,開始揉自己的腿。連苦肉計都使上了。

這回這小沒良心的倒真的緊張了,淚珠子還沒搽幹淨呢!就蹲下問:“阿姐,你的腿怎麽了?”

江月籬哭喪着臉道:“還不是你!方才追你,撞到了。”

江月寧心疼了,伸手摸了摸,問:“疼麽?”

江月籬點頭,委屈狀,“好疼。”

江月寧又問:“能走路嗎?”

江月籬搖頭,可憐巴巴。

他即刻站起來,轉身便對唐晟說:“唐晟,你還愣着做什麽?英雄救美的時候到了。”

唐晟一直未出聲,此刻也沒上前扶一把的意思,可勾人的鳳眸裏分明溢滿笑意,就連平素沒幾分表情的臉上,嘴角也微微揚起。

江月籬正好擡頭,将他細微的神色盡收眼底,這是看她笑話?若不是父王在,她早拎走弟弟了。遂從地上爬起來說:“我好了。回書房了。阿寧,你回不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唐晟:弟弟好,弟弟真乖。

江月籬:坑貨!

江月寧很委屈:姐,我是想你嫁出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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