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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謂術業有專攻,江月籬點了點頭,正聽得來勁,竟見到唐晟端起那杯酒,揚頭便一飲而盡,好似滿腹愁思。江月籬一邊聽故事,一邊照顧他,又替他斟滿一杯,他竟又端起飲了下去,中間都不帶停頓的。不覺在心裏暗嘆:真是好酒量啊!誰說他唐家軍禁酒的?唐晟不是自個兒喝得挺痛快得嘛!
只不過流景在旁卻顯得十分着急,想阻止郡主,卻偏偏她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專心致志地在聽夥計說話,好像在查案。他一個副将,出生又低微,實在不敢這時候打斷郡主雅興。唯有試圖去拿少帥手裏的酒杯,可唐晟瞪他一眼,他立馬就蔫兒了,因此只能巴望着夥計快些說完。
不過這會兒夥計說得正高興,竟與江月籬聊起了如何釀酒,只聽他說:“客官可別小看了這米酒,想要釀出極品醇香的味道,除了天時地利,還要講求人和。所謂天時,便是一年四季,每個季節都不一樣的。地利說的卻是一方山水,沒有慶城縣外間山上的泉水,是釀不出這種好酒來的。最後人和嘛!便是指釀酒的人,就好比過去的鐘家,他家大東家做得成的事,他弟弟就不行,自從他家裏出了點事,大東家走了以後,他弟弟連祖業都守不住。”
江月籬好奇問:“那你家東家後來又用的誰家的酒?僅聞酒香便知是極品。”
江月籬一邊問,一邊手也沒停着,繼續為唐晟斟酒,自己也數不清替他斟了多少回了。唐晟也不出聲,悶着頭一杯接着一杯地飲,但臉上神色沒有分毫改變。江月籬見他沒什麽事,感嘆一聲酒量不錯,就繼續聽夥計如何回答了。
那夥計笑了笑說:“極品?客官,那是您沒飲過鐘家的酒,即便這酒在他家釀的米酒面前也是黯然失色的。說起來也挺有意思的,自打鐘家沒落以後,一開始慶城縣的其他米酒鋪也沒誰能獨領風騷。我家東家自然也無可奈何,唯有随便用用。不過沒過多久,便有一家異軍突起,釀出來的米酒,雖始終比不上鐘家,倒也有鐘家七八分的功力。便是您手中這壺米酒了。”
江月籬問:“那這是誰家的酒?”
遂想到什麽,笑了笑說:“你放心,我可不是什麽生意人。不會與你家搶生意的。只是家父飯桌上喜歡小酌幾杯,我想買些回去孝敬他老人家。”
夥計倒沒多在意,笑着回答說:“其實這也不是什麽秘密,即便客官是做這行生意的,相信也不會在本地做。再說我家東家自然有他的拿手絕活,并不擔心,否則就不會讓小人等這樣介紹了,這酒在我們這裏只不過是錦上添花。橫豎這一條街,沒幾戶不是用的這家的酒。”
江月籬不知他這番話是真是假,見他繞來繞去始終不說答案,便問:“莫非這條街上的杏花樓也用的這家的米酒?”
夥計眼睛一亮,仿佛想到什麽,說:“那是自然。說起來當初還是小人給她們介紹的呢!她們也正愁着沒好酒招待客人,小人便告訴她們說,城東馮家最近的米酒不錯。她們便真的讓人去買了回來。”
江月籬随即看了白羽一眼,白羽點頭,表示明白了。不過江月籬還是确認了一句:“馮家?莫非是與鐘家有些過節的那個馮家?”
夥計許是将她當了同道中人,更熱情了幾分,笑着說:“原來客官也知道鐘家與馮家啊?沒錯,就是那個馮家。不過他兩家其實也沒什麽過節,鐘家老大過去與馮家的老大還是生意場上的朋友呢!見面都和和氣氣的。只不過兩家老二之間時常會在諸如杏花樓、賭坊之類的地方發生口角之争,了不得便是為了姑娘和輸贏。每回也都是兩位兄長出面化解的。真真是令這兩家的兄長頭疼得緊。你想啊……”
想聽的已聽得差不多了,江月籬遂夾起一筷子菜,放進嘴裏,眉頭不自覺皺了起來。
夥計本欲再說,見她這副表情,話沒說完便停下了,趕緊問:“客官,是不是菜涼了?要不要小人拿下去替您熱熱?”
這夏日的天氣其實倒也還好,飯菜不會真涼得這麽快,江月籬只不過是不想再聽他廢話了,因此才故意這副樣子的。她就着嚼了嚼說:“還好。不用熱,不過若再不吃,估計就真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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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店素來以菜品吸引顧客,菜太涼自然會影響客人品評美食,指不定還會說他家菜不咋地。夥計緊張上來,也顧不得自己話還沒說完了,趕緊招呼道:“那公子趕緊趁熱用飯,小人就不打擾您了。等您用完,若再想聽什麽,小人再上來替您解答。”
江月籬點頭,夥計趕緊退了出去。
她這才放下筷子對白羽說:“回頭你也別去杏花樓了。去城東想法子見見這馮良才的兄長,馮什麽來着?哦,馮良志。查查他家的酒究竟怎麽回事。切記不許打草驚蛇。”
一聽不用去杏花樓,白羽自然是高興的,趕緊應了聲是。
江月籬這才有閑工夫來招呼唐晟,遂轉頭問他:“謹之兄也覺得這酒好喝呢?”
一個人居然也喝了快一壺酒了,還讓她伺候了這麽久,也沒一點不好意思。
唐晟面色如常、神色如常,絲毫看不出一點酒意,微微點頭說:“甚好。”
江月籬遂護住袖子夾了一筷子菜到他碗裏,說:“飲這麽多米酒,也不見謹之兄吃菜。這樣對胃不好,還是吃兩口菜吧。”
唐晟低下頭看着碗裏,緩緩拿起右手邊的筷子,夾起碗裏的菜便往嘴裏送,也不出聲。很是聽話。
江月籬見他竟理所當然,沒好氣地問流景:“你家少帥在家吃飯莫不是也要人這般伺候?”
跟個三四歲的小孩子似的。要知道就連江月寧三歲的時候也都是自己吃飯的了,除非菜放得太遠,夠不着,否則絕不會讓阿姐替他夾菜。唐晟竟連個小孩子都不如?不過想想,他上回好似也沒這樣呀?這是江月籬第二回 同他同桌吃飯,也不确定究竟是怎麽回事。
流景一開始還想着制止,可看着事情都這樣了,也不再提了,唯有嘆了一口氣說:“郡主啊!我家少帥……他醉了。”
醉了?江月籬不信,仔仔細細将唐晟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一點兒沒覺出他醉了的樣子。這不好好的嗎?臉也沒紅,神态端正,拿筷子的手也是極穩的,因此問道:“你倒是告訴我,他哪裏像是醉了?”
唐晟一邊舉止頗雅地嚼着菜,一邊也跟着點頭,好像說的人不是他似的,也等着流景解釋。許是覺得需要證明一下,又轉過頭來對江月籬說:“酒,沒了。”
要斟。
流景瞅着他這樣子問江月籬:“郡主,您從哪裏看出少帥沒醉?”
他整個人都醉了好不好?只怕從頭到腳沒有一處地方是沒醉的。
江月籬這才覺出有些不對勁,上回她也喝了不少,暈乎乎的,自然覺得唐晟沒什麽異樣,可眼下她滴酒未沾,清醒得沒有比此刻更清醒的了。因此才會覺得唐晟不妥。他平素點頭絕不會點成這個樣子,跟雞啄米一樣。最多只是微颔,哪會這般刻意?
不過想想也就明白了,身為唐家軍少帥,必定要以身作則,無論什麽時候,唐晟都必須保持自己在士兵面前的威嚴和儀态,長年累月下來極近苛刻地迫使自己養成了這種習慣,即使他明知自己飲醉酒,恐怕在心裏也一直提醒着自己這件事。所以若不是與他親近之人,定然不會察覺到他的異樣。
真牛!
牛得江月籬不覺多看了兩眼,玩心上來,遂又真的再替他斟了杯酒,好似怕他飲得還不夠似的。
流景也懶得阻止了,就看他倆折騰。
唐晟果真又乖乖端起那杯酒,放到嘴邊,卻沒飲下,目光直直地盯着江月籬的酒杯。
江月籬立馬會意,也跟着端了起來,對他說:“謹之兄請。”
說完一口飲下,酒香頓時好像塞進了牙縫中,實在香得絕妙。遂轉過頭去,微微偏向那邊,對白羽說:“你去城東時記得帶上幾壇回府,今晚也讓父王嘗嘗。”
白羽又應了聲是。
此時唐晟已飲下那杯酒,許是見二人說話的姿勢與神态頗為親密,将酒杯重重放下道:“他為何還在此處?”
江月籬遂想起那晚,二人飲酒時,白景遲也在旁邊,莫非……
他亦如此?
那就難怪白景遲會丢下她一個人走了。這話讓人家好生尴尬,不走難不成還留下來礙他眼嗎?不怕挨揍?恐怕當時白景遲也覺得他是清醒的,那就更尴尬了。
好在白羽領了江月籬的令,壓制住了自己的暴脾氣沒與他計較。
江月籬趕緊打圓場道:“謹之兄,白羽尚未用飯,待會兒哪有力氣做事?你說對不對?我倆雖身份尊貴,也不能這樣欺負人嘛。”
江月籬是在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幸好唐晟也聽明白了,微微點頭道:“阿籬說的極是,我不與他計較。”
阿……阿籬?江月籬長這麽大,除了父王與母妃,以及皇族中的長輩兄長姐姐會這樣叫她,還沒被其他人這樣稱呼過,确實有點兒不自在,遂趕緊摁住白羽的手說:“謹之兄真是大人有大量。”
實則心中卻道:應該是我與白羽不與你這醉酒之人計較才對吧?
唐晟聽見這聲誇贊原本略微自豪地揚了揚頭,可偏偏目光不移地正盯着江月籬,見她居然将自己的手放到了白羽的前臂上,頓時冷下臉來,說:“手拿開。”
作者有話要說:
唐晟:怎麽喝幾杯就覺得天下人都在觊觎我的阿籬?
白羽:你喝醉了。
江月籬:我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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