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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江正時常不在府中,江月寧素來與母妃和阿姐最親,尤其是阿姐,雖年紀見長之後少了,可時不時還是會賴在她房裏不肯回自己屋裏睡覺。

江正遂看了看唐晟說:“你都這麽大了,又是個男子漢,整天黏着你阿姐像什麽話?趕緊回屋自己睡去。也不怕人家笑話。”

江月寧見父王看唐晟,不高興了,癟着嘴嘟囔說:“阿姐年紀都這麽大了,很快便不能呆在家裏了。我跟她睡一晚上怎麽了?莫非還有人會吃醋不成?”

雖是在賭氣,可聽着聲音有些不對,好似強忍着什麽,就快哭了。

江月籬擔心弟弟再頂撞下去,父王該真發火了,即刻蹲下哄着他說:“好好好。阿姐陪你回去睡覺,等你睡着再出來好不好?可你不許再說我年紀大。”

她才十八!十八!十八!

江月寧倒也懂事,點點頭說:“好。”

江月籬這才起身又牽着他的手,對江正說:“父王,女兒先帶阿寧去睡覺了。你可不許逼人家飲酒,等阿寧睡着,女兒就出來陪你。”

遂又不放心,轉過頭看了看唐晟說:“不許飲酒。”

唐晟面不改色,承諾:“好。”

江正在旁靜靜看着,待女兒轉身走了,才笑了笑,問:“謹之,來慶城縣的旨意,是你自己私底下向皇兄請來的吧?”

唐晟仍看着江月籬離去的方向,好似略微有些失神,“嗯。”

江正長嘆,卻也好笑,說:“你也算忤逆了。這是在将文廣兄往死路上逼啊!他就你這麽個長臉的兒子。”

聞言,唐晟回過神,方知自己失态,略一沉吟,不同意道:“是活路。”

江正難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己先邁開腳步走了,不予置評。死路,活路,又有誰能預測?自古勝者為王,敗者寇。不到最後一刻實難過早定論。

唐晟見他沉默不語,遂跟上兩步說:“王爺,對郡主,我是真的。與任何事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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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正也不看他,笑了笑說:“本王說你是假的了?不過既然話說到這份兒上,本王不妨多說一句,本王覺得你是真是假不重要,關鍵是阿籬。她不信你,本王也絕不會替她做第二次主。成不成,看你的本事。就算是假的,那也得是她心甘情願上當才行。”

--

江月籬在房裏哄了一會兒弟弟,這小子許是累了,也沒多一會兒就睡着了。剛從弟弟屋裏出來就遇上白羽,他似乎知道她回來,早等在那兒了。

江月籬待他施禮完問:“如何?”

白羽回答說:“人屬下見到了。還打聽到一些事。”

江月籬一邊整理被弟弟弄亂的袖子,一邊道:“說。”

白羽禀告道:“屬下買酒時從他米酒鋪的夥計那兒打聽到,馮良志與他弟弟馮良才素來不和。這馮良才也不是個什麽好東西,比起鐘續來有過之而無不及。鐘續嗜賭、愛去煙花之地,敗家,倒沒什麽更惡劣的行徑,只不過是花錢浪蕩而已。但馮良才不是,他不僅是賭坊青樓的常客,平日裏就連良家少女少婦都不放過。馮良志沒少替他善後,簡直對自己這個弟弟恨之入骨,巴不得他哪天橫死街頭。”

江月籬眉腳一揚,一雙聰慧明亮的眼睛越發有了幾分神采,笑着說:“這麽說這馮良志也有殺死自己弟弟的嫌疑了?他既然如此憎恨他弟弟,即便知道鐘偉下了狠手,也有可能替他隐瞞。那他家的酒呢?怎麽回事?”

白羽回答說:“據馮家米酒鋪的夥計稱,從前馮良志釀酒與外間那些酒坊也差不多,沒什麽大秘密。不過大約一年多前開始,他拜了個師父就變得有些神神秘秘的,幾乎不在自家酒坊釀酒了。即使釀,也不許店裏的夥計看了,像是在隐藏什麽。屬下估計定是鐘偉将自家的祖傳秘方賣給他了。”

江月籬點頭,說:“不過,眼下鐘偉的嫌疑仍是最大。他若沒做什麽虧心事,定不會将自己家的祖傳秘方賣給馮良志,以封人家的口。總之,還是要先找到鐘偉這個人。我今兒與謹之兄商議過了,明兒他讓流景帶着人上山去找溪流,你去柳家一趟,照舊,我沒同意之前,切勿打草驚蛇。”

說完竟見到白羽神色怪怪的,好似有什麽話,想說又不敢說,猶猶豫豫,他從前從未這樣過。

江月籬故意正色問:“有事?”

許是這事對他的确很重要,勉強壯着膽子,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地說:“郡主,屬下……屬下明兒有點事,能不能……換個人去柳家?”

江月籬故作不悅問:“什麽事?重要得過一條人命?再說,我上哪兒找人換?你這樣說,不就是讓我自己去?”

白羽低着頭,不說話,一副很委屈的樣子。可偏偏他身形魁梧高大,即使低着頭,江月籬也能将他的每一個表情盡收眼底。說實話,他跟了江月籬十幾年了,自打江正将他帶回府中之後,他就幾乎沒離開過江月籬多久,就跟她影子似的。他與白景遲不同,白景遲他爹三妻四妾,但白羽他娘走得早,他爹忙着領兵,也怕拖累人,便也沒再續弦,因此白羽一直住在王府。江月籬怎會不知道,正正是因為前幾日他對她坦誠了那檔子事兒,眼下才會這樣。

瞅着他這糙漢子無精打采,半死不活的樣子,她噗一聲笑,笑完方道:“今兒阿寧說我女生外向,我看你們這些大老爺們也差不多嘛。好不到哪去。有了女人忘了兄弟。滾吧!明兒不需你去了,記得早去早回。”

白羽立馬笑了,一個勁兒說:“屬下知道了,屬下會的。”

說完,又愣了一愣,說:“那個,郡主,屬下恐怕……不能早,只會晚。”

“呵。”江月籬笑了,“你這是得寸進尺了是吧?白羽,你心裏還有我這個郡主嗎?”

白羽趕緊道:“有的有的。”

遂摸摸後腦勺,解釋:“那個,明兒是她生辰,屬下……屬下想傍晚帶她去城西用飯,一起到城牆外看看日落。她說她長這麽大,還沒怎麽出過城呢!”

江月籬怎麽看怎麽都看不出白羽居然還懂這個,笑着問:“人家想出來的吧?”

白羽憨憨笑了笑,點頭。

江月籬沖他揮揮手,“滾吧滾吧!沒出息的家夥。”

又想到什麽問:“身上銀子夠不夠?可別丢我定南王府的臉。”

“夠的夠的。這個就不勞郡主操心了。”說完,白羽笑着正欲告退,忽又想起什麽說:“對了,郡主。屬下今兒去馮家的米酒店,還有一件事挺奇怪。”

上次驗屍他漏了重要線索,被唐晟給找着了,心中不服,今兒真真是任何細節都沒放過。

江月籬問:“何事?”

白羽說:“屬下買完酒出門,竟遇到了白天在鐘續家鬧事那幫人。覺着奇怪,便沒立馬走,在對面街遠遠看了一會兒,居然見到馮良志拿了張銀票給領頭那人。二人似乎小聲說了幾句,那幫人才走了。”

江月籬突然想起一件事,問:“那馮良志身形如何?”

白羽回憶了一下道:“說壯不壯,說瘦也不瘦,應該是剛剛好。但若要舉起鐵錘,應該還是會有少許吃力的。”

江月籬若有所思,點頭,這才真讓他走了。

從弟弟的院子出來,江月籬一路低着頭在想方才的那些話,不知不覺來到前廳,剛邁進門便與門前一人撞個滿懷。

以為是府中下人,江月籬擡頭便要說他兩句,可映入眼簾的卻是唐晟那張好看到令人心跳的俊臉,平靜卻又略微帶着一絲琢磨不透的東西。

她愣了一愣,稍稍平複,又往一側挪了一挪,往他身後瞥,卻沒見到父王,于是奇怪問:“我父王呢?”

唐晟方才眼珠子一路跟着她,負手,淡淡道:“去向王妃報平安了。”

江月籬點頭,估摸着興許父王擔心母妃一直記挂着,因此先去看母妃了。遂又疑惑問:“那你在這裏做什麽?”

唐晟答:“等你。”

“等……等我?”一直站着?江月籬想起方才在外面林子裏的事有些不自在上來,說:“你……還是先早點歇息吧。”

說完便轉身欲走。

身後卻傳來唐晟低沉而又好聽的聲音,他輕輕喚她:“阿籬。”

江月籬好似被雷劈了一般,頓時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這聲可是他清醒時叫的,應是不應?最終,澀澀問:“做……做什麽?”

唐晟不出聲,良久方問:“何處歇息?”

江月籬一瞬怔愣,回過神才哭笑不得,敢情父王将人家撂這兒就撂這兒了?連這都沒安排好?哎!定南王府啊!離了她該如何是好?心情放松下來,長長舒了口氣,正欲招呼唐晟,卻聽他莫名其妙淡聲說:“我不會。”

江月籬轉身問他:“不會什麽?”

不會歇息?莫非也要人哄?

唐晟目光輕柔地看着她,說:“不會瞧不起。”

江月籬頓時想起弟弟那番話,心又跳得跟擂鼓似的,反駁道:“我沒不矜持!”

唐晟一本正經道:“嗯。矜持得很。”

“……”哪裏不對?

被唐晟調戲了?

命府裏下人煮了宵夜,分別送去她與唐晟各自的房間後,江月籬吃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過去都是她讓他手足無措,讓他避之不及,他居然也反将她一軍?越想越不是滋味,遂決定--睡覺!

橫豎明兒醒了又是條好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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