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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及過去那一紙婚約,江月籬又下意識看了一眼唐晟。唐晟面色如常,不冷不淡,卻似乎也很有興趣聽她如何圓這個謊,正所謂說一個謊言,圓一個謊言,江月籬仿佛有點兒明白了,他為何從不屑說謊。因為他本就不愛說話,若說了一個謊,豈不是要用更多的話去填這個坑,搞不好越填越麻煩,因此他寧願閉嘴也不說一句謊話。
江月籬嘆了口氣說:“男子自打夫人失蹤之後,方覺得她好,已經痛改前非了。人孰無過?過而能改。我們是不是應該給他一個機會?”
江月寧有些擔憂地看了看唐晟,問:“阿姐這樣說,莫不是在心裏也覺得像姓衛的這種人,只需有悔過之心,你便可以原諒?他若再來糾纏你,你是不是就與他重修舊好了?”
這小子左一句姓衛的,右一句姓衛的,說得江月籬實在尴尬難堪,遂道:“這怎麽一樣?我是我,她是她。我未曾嫁人,對那人無情,何來舊好重修一說?可她已是人婦,就這樣莫名其妙走了,律法難容,也不負責,身為她夫君自然有權上告官府,官府也必須受理。再說,我即便将她找出來,也不是一定逼着她與她夫君重修舊好。有我做主,任她選擇,要麽她能原諒,回去與她夫君好好過日子;要麽與她夫君合離,大家好聚好散。像這樣成天躲着,不上不下,算個什麽事?她難不成要這樣拖自己一輩子不成?”
江月寧點點頭,覺着這才是阿姐真正的性子,倒是信了,卻又好奇問:“若是那姓衛的真來找你,阿姐,你當如何?”
江月籬毅然決然道:“自是不會理會。退婚書可是他親手所寫,他還有臉找我不成?”
若真如此臉皮厚,別說是她,只怕父王不将他亂棍打出門去,他已要燒高香了。
不過說起這事,江月籬有些不确定,問唐晟:“真是他親手所寫?”
唐晟點頭,“嗯。”
江月籬看他不像說假話,倒是好奇了,遂又問:“你不是與他素無往來嗎?他為何會将退婚書交給你帶來?”
要說二人不認識,倒也不是。唐晟與白景遲是過去太學的同窗,姓衛的也是。三人一同為江胤、江玦二位堂兄侍讀,同窗數載,正如江正與唐文廣一般,也只是點頭的交情而已,搞不好唐晟見了他,連頭都不屑點的。退婚這麽大件事,姓衛的不找別人,不找與她親近的白景遲,為何偏偏挑了他來傳信?怎麽說他也只是局外人而已。實在有點兒不給她留面子。
唐晟面無異色道:“他人轉交。”
也就是說,這封退婚書,不僅經過了他的手,還有另一個人知道?江月籬笑了,說:“也罷。橫豎京裏的人遲早也會知道。”
早一天笑話與晚一天笑話,沒有什麽太大區別,何況她壓根兒不在京城,眼不見為淨。這些人難不成還能笑她一輩子不成?
誰知唐晟說:“此事皇上已知。”
江月籬一愣,遂好奇問:“我皇伯父态度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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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晟答:“杖責八十。”
“哈哈哈哈哈哈哈……”江月籬方才還忿忿着,這下可算是笑了,笑完問:“那他豈不是幾個月起不了身?”
唐晟說:“自然。”
痛快!真痛快!唯一美中不足,便是她沒親眼見到。好遺憾,好可惜啊!面子算什麽?這八十杖才叫爽快呢!敢退她的婚?活該!
江月籬又哈哈哈,笑着笑着覺出什麽幺蛾子來,問:“莫不是你将人家給賣了?”
唐晟坦誠道:“律法所書,杖責八十。理應如此。”
解恨!真真解恨!不過江月籬高興完,看着他笑笑說:“謹之兄倒是公正嚴明得緊,可人家就所托非人了。”
不過這朋友,值得一交。
唐晟似乎不以為然,一臉好看的正氣。江月籬小心肝兒不覺為之一動。不笑了。她怎麽能與這妖孽交朋友?不行。還是離他遠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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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在一家飯館門前穩穩停下。
江月籬之前看卷宗時,特意留意過鐘家各人的出生,以了解衆人背後的利益關系。自然知道柳氏家原本是做飯館買賣的,生意做得不大,但也算能養家活口了。比起鐘偉後來娶的吳氏,她家的确只能算尚有盈餘,家世确實輸人一籌。
興許當年鐘偉正是往她家送酒時認識了柳氏,二人私底下你來我往,漸漸便情投意合了。
聽見車夫禀告,唐晟先一步起身,走下馬車。江月寧早就按捺不住了,蹭起身也跟着他後腳走了出去。江月籬正欲叫住弟弟,卻見唐晟竟一把将他抱了起來,穩穩放在身邊的地面上,就好似一位疼愛弟弟的兄長。她正是擔心弟弟匆匆忙忙的,不小心從馬車上摔下去,沒想到唐晟早就準備好了。
她這才探身邁出車廂,正欲從馬車上跳下,唐晟已伸出一只手來,擡頭向她示意,眼眸中盡是期待。
定南王府的馬車可不低,拉馬車的都是些軍裏退下來的戰馬,身形高大,四肢健碩,因此馬車車廂自然也比尋常人家要高出一些。可她早就習慣了,十歲之後便再不需要人攙扶,遂看了看唐晟的手,不理。
不過唐晟并未因此真縮回手,而是就勢輕輕扶了她一把。
江月籬站穩後擡頭,笑了笑說:“多謝。”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正巧店裏夥計見有生意上門,已迎了出來,熱情招呼道:“三位公子裏面請。店裏有慶城縣最地道的當地美食,還請坐下,小人替三位慢慢介紹。”
唐晟身子一側,虛手一引,風度翩翩,彬彬有禮。
江月籬看他兩眼,牽起弟弟的手,徑直走了進去。
此時已近午時,卻尚未到普通人家用飯的飯點兒。店裏零零星星坐了一兩桌客人,倒也十分清淨。因是小本經營,飯館沒有二樓,除了一眼便能看個明白的鋪面,似乎後面還有一兩間看起來也不怎麽樣的雅座。
許是見江月籬三人衣着不俗,夥計想也沒想便将三人往雅座方向領。
江月籬随即招呼道:“外間便好,此處熱鬧,我們喜歡看街景。”
聞言,夥計稍稍張望了店裏幾眼,便又轉身将三人領到一處較為清淨的窗棂旁,趕緊取下肩上搭着的抹布,替他們仔仔細細擦了擦長凳,方才笑着招呼:“三位公子請坐。”
江月寧雖說是頭一回跟着阿姐來查案,卻不是第一次同她一道出門,聽見那聲三位公子,忍不住伸手掩住嘴,偷偷笑了一笑。
三人随即坐下,夥計一邊報菜名,一邊向他們熱情地介紹了一下店裏的特色菜,都有些什麽不一樣的地方和口感。可以說相當詳盡。
江月籬又做主随口點了幾個慶城縣的特色菜,才問唐晟:“謹之兄還有什麽喜歡吃的?”
她是真不知道他喜歡什麽,之前之所以知道他不能吃花生,還是一次偶然間發現的。
那回也是替白景遲送他愛吃的點心,半路上遇見唐晟帶着巡防營的兵卒巡城路過。借花獻佛,江月籬便拿了其中一塊點心到他跟前晃悠,阻住他的去路。說:“謹之,你是不是不想我纏着你?”
唐晟當時許是見她也沒什麽過分的舉動,便沒轉身就走,卻也沒出聲。
江月籬随即騙他說:“見你成天在城裏走來走去,挺辛苦的,這是我親手為你做的點心哦!你若吃了,我今兒就不搗亂。”
許被她威脅,唐晟冷着臉,看了看她手裏的點心,終于伸手來取。
誰知江月籬順勢一讓說:“我喂你好不好?不然我就纏定你了!”
巡防營的兵卒們,還有流景都在,聽見這句紛紛抿嘴偷笑。
唐晟回頭冷冷掃了衆人一眼,這十幾二十人立馬就老實了。流景更是知情識趣地招呼兵卒離開。
江月籬本以為唐晟也會跟着走,沒想那日他居然破天荒留下來了。
當時他倆所處的地方乃是一條人煙稀少的長街,街上本就沒幾個人,但唐晟還是謹慎地對她說:“跟我來。”
随即二人轉進一處窄巷,白羽則乖乖拎着食盒在巷外守着。
向內走了幾步,唐晟停下腳步,手扶在腰間劍柄上轉身,看着她不說話。那模樣威武得緊,霸氣得緊,好看得緊。
江月籬遂将點心往他嘴前送了一送,問:“吃嗎?”
唐晟二話不說,直接咬下一半,頗為優雅地嚼了嚼,突然轉頭吐在一旁問:“這……這是什麽?”
方才他咬點心時,盡管已很小心了,嘴唇還是不經意在她指尖上輕輕擦了一下。她正盯着自己的手指和那半塊剩下來的點心發呆,整顆心噗通噗通地直跳,茫然問:“怎麽了?”
唐晟反問:“花生?”
江月籬送給白景遲的點心裏幾乎都有花生,于是點了點頭。
唐晟頓時臉都綠了,轉身便往外間走。
江月籬從來沒見過他這樣失态,無論是方才吐點心的動作,還是他古怪的神色。隐隐覺得有些不妥,趕緊追上他問:“你不吃花生麽?吃了會怎樣?”
不用唐晟回答,她已見到他下意識在手背上抓了兩下。她更着急了,一把拖住他說:“我……我帶你去看大夫。我真不知道,真不是故意的。”
那會兒唐晟也不知道是火大,還是什麽,竟一把甩開她,頭也不回地說:“不必。”
說完就丢下她急匆匆走了。
江月籬也是後來查案時才知道,有的人不能吃花生或者別的什麽東西,吃了輕則渾身奇癢,出疹子,重則指不定會因此送命。
作者有話要說:
祝大家聖誕快樂。
因佳人有約,趕着先發了,如有錯字什麽的,随後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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