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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無聲之時,兩人身側忽的“咚”一聲,二人幾乎同時轉頭去看。竟見到江月寧不知怎麽的,就一頭栽倒在了桌子上。右手拿着阿姐方才放下的酒壺,左手則執着一只已經見底的酒杯。
江月籬趕緊将酒壺取來一看,裏面至少比之前少了兩成。
原來就在二人你來我去之間,江月寧也想弄明白他倆所謂的相同與不同,取來唐晟的酒杯,給自己倒了一杯米酒,一口飲下後覺得甚是好喝,又連喝了幾杯,終于噗通一聲倒在了飯桌上。
可江月籬此刻想的卻是:還好。這下子可算是安靜了。不過弟弟這酒量真真是與某人有得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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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限将至,衙門尚有一些事沒完全處理好,白景遲這兩日可以說忙得不可開交。剛停下休息一會兒便見到唐晟一聲不吭地抱了個七八歲大小的小孩兒進來,像是在他懷裏睡熟了,定睛一看,居然是江月寧那小子。
甚是疑惑,問:“謹之兄,小殿下這是……”
怎麽會在他懷裏?郡主又去了哪裏?居然連弟弟都不管了?
唐晟未答,先問:“可有客房?”
白景遲遂想了想旁邊的那幾間廂房,說:“還是先放到下官房中吧。”
他雖來慶城縣幾個月了,可一直忙于公務,壓根兒分不出神來命人打掃。衙門裏的衙役還時常被江月籬要走,充當捕快使,因此此間也只有他住的那間屋子勉強能讓江月寧躺會兒。畢竟無論怎麽說,江月寧也是世子身份,總不能讓他去外間衙役和捕快休息的地方吧?
唐晟身上還穿着他的衣衫,自然知道他房間在哪兒,轉身邊走邊說:“飲醉酒。”
聞言,白景遲微愣,忽的噗一聲笑,搖頭道:“郡主也真是。”
不用問,他便知道這事鐵定與江月籬脫不了幹系。還有誰能幹得出這般無聊之事?想當初他頭一回醉酒,也是被這丫頭給害的。
那時王爺雖時常不在京城,可府裏卻有一個頗大的酒窖,裏面藏了不少禦賜的貢酒和王爺命人收羅來的美酒、烈酒,可以說應有盡有。那天正好白景遲生辰,可自家一點兒動靜沒有,他娘死得早,生前又是不受寵的小妾,爹也不疼他,加之也随王爺領軍在外,想着其他人許是都忘了,便偷偷跑出去找江月籬解愁。只有與她在一塊兒,他才會覺着開心一些。
江月籬一聽他來了,趕緊命人準備了一桌豐盛的菜肴給他慶賀生辰,兩人在她家府上吃了一會兒飯,她便說生辰怎能沒有酒?可那時候二人不過十二三歲,王妃又怎可能真讓他倆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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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明的不行,江月籬趁着母妃去照顧尚且年幼的弟弟時,便帶着他偷偷潛入自家酒窖偷酒。那是白景遲頭一回踏進她家酒窖,可算是長了回見識,酒窖大得跟他家整個前院兒似的。整個窖裏擺滿了酒,地上放着、架子上存着、就快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江月籬雖是女兒身,可平素性情卻爽快得很個小爺們兒似的,頭一揚便對他說:“想喝什麽,随便挑。”
在那之前,白景遲哪真喝過什麽酒?要真喝過,估計也不會被他爹說不像個大男人了。心中本就有些苦悶,他也沒與她推辭,随手指着一個大壇子說:“那就這個吧。”
他挑那壇酒僅僅因為壇子夠大,即使少了些許,也不會有人察覺。
江月籬二話不說,拿出偷偷取來的一個瓷壺,裝了一壺酒回去。
兩人一邊吃着美味佳肴,一邊飲着偷來的美酒,說說笑笑,每回一喝完她就又去裝。一來二去,白景遲就喝醉了,還在她家出了回醜。
當然,白景遲飲醉之後自然都不記得了,後來還是王妃與他聊天時說起的。平素他對江月籬就好似親兄妹一般,但也很注意彼此的身份。可偏偏飲了酒,失了常态,那晚……
兩人竟和衣躺在一張床上,睡了許久。還是王妃将世子殿下哄睡之後,出來查看,命人将他抱回的客房。好在江月籬偷酒,擔心被人告到母妃那兒去,一早便将人使開了,這事知道的人不多,也就王妃房裏兩名侍俾,之後許是王妃命她們封了口,才沒鬧得沸沸揚揚。
想起這事,白景遲莫名其妙心虛地看了一眼唐晟,心道:若被他知道,指不定扒他一層皮都有可能。
白景遲也是那晚與二人飲酒時才知道,原來自己這位同窗竟暗地裏喜歡了郡主,也不知道是從何時起的頭。藏得真夠深的。
唐晟手裏抱着江月寧,自無法伸手開門,走到白景遲房前方停下靜靜等候。自幼他便養成了極好的修養,是絕不會動腳踹開人家房門的,無論裏面有沒有人都一樣。
白景遲與他同窗數載自然知道他的品性,趕緊上前替他打開房門,這才身子一讓說:“謹之兄裏面請。”
兩人尚未邁進屋裏,便聽見廊下傳來輕快的腳步聲,江月籬遠遠便見到了二人身影,一邊走,一邊玩笑道:“暮升,外間有名女子找你,生得好生标致。”
她之所以比唐晟遲了一步進來,一來是路上順手買了一劑醒酒湯,一到縣衙便忙着讓衙役去幫忙熬藥,送來給弟弟解酒。又擔心弟弟方才沒吃飽,因此讓人準備一些白粥。二來嘛,則是她剛吩咐完,回頭便見到一名白淨漂亮的年輕女子,十四五歲模樣,正猶猶豫豫地在縣衙大門外徘徊,看樣子想進來,卻又不知為何沒有。她一時好奇,出門與人家随意攀談了幾句,方知道此女子是想到縣衙來找事做。而她要找的差事是夥房打雜做飯的丫頭。江月籬想着這縣衙全是些大老爺們,白景遲身邊也需要個細膩點的人照顧,因此自作主張便暫時将人留了下來,這才慢悠悠晃進來看弟弟。
“女子?”白景遲絞盡腦汁也想不起自己到慶城縣之後結識了什麽女子。平素除了留在縣衙處理公文、公務,他幾乎足不出戶。倒不是他不想出去體察一下慶城縣的民情,實在是有難言之苦--自幼,就是從自家到定南王府,這條走了不知多少回的路,他都能時常迷路。更何況是本來就不熟悉的慶城縣!這也是當初他為何屁颠兒屁颠兒跟着江月籬來慶城縣的原因之一,因為只有她不會笑話他,還會全力幫他。
正在他疑惑之時,唐晟已抱了江月寧進屋,将懷裏的人輕輕放置在裏間床上,還将他擺了個極其端正的睡姿。一回頭,原本尚算平靜的俊臉頓時冷凝上來,猶如頃刻間布了一層寒霜。
不過白景遲尚渾然不知。
就在方才,江月籬已悠哉悠哉晃到他身側,如同以往私底下相處時一般,一伸手便搭在了他肩頭上,故意擺出一副吃醋的模樣,說:“暮升,我好傷心。你既有了鐘情的女子,為何不知會我一聲?也好讓我有個準備不是?真真是心好痛啊!”
白景遲還在想此女子究竟是誰,江月籬更是沉浸在自己的惡作劇中,尚未自拔。忽聞一聲:“借過。”
唐晟已至二人身前,突然伸手一撥,從兩人中間穿了過去,俊臉說有多沉便有多沉,且好似不經意般撞在白景遲身軀上。頓時将他撞得幾步踉跄。若不是身後正好有根柱子,搞不好就直接倒地上去了。
他二人身形相當,可唐晟畢竟是習武之人,看着不壯,卻是一身結實的筋骨肉,身板硬得跟鐵塊似的,即使不穿戎裝也跟穿了差不多,白景遲手無縛雞之力,自然無法與他相比。因此頗為狼狽。
醒過神,揉着肩,正欲表示疑惑地叫一聲謹之兄,這才明白方才發生了什麽事。遂無可奈何地看了看始作俑者。難怪就連素來知書識禮的謹之兄撞了人都沒一聲抱歉,若自己喜歡的女子這般不規矩,估計換作是他,他也是忍不了的。
江月籬原本只是與白景遲開玩笑,也沒誠心惹唐晟生氣,卻不曾想他居然這麽大反應,怔愣一瞬之後,噗一聲笑,心道:此人幼稚上來還真是有趣得很。過去她總是弄得他手足無措,避之不及,的确挺好玩,可如今他臉皮厚了,她反倒覺得沒意思了。不過這一撞,她似乎又找到了一些意思。
因此越發猖狂地故作心痛問:“暮升,你沒事吧?哎!謹之兄,你怎麽走路的?旁邊明明有更寬敞的地方嘛!你看你把暮升撞得。暮升疼不疼?我幫你揉揉?”
話雖如此,可手并未真的伸過去。不過唐晟沒回頭,自然也什麽都沒看見,估計還以為她真揉了。白景遲怎會不知她秉性?什麽好玩,她便要玩個夠本。待唐晟腳步聲出了院子,方哭笑不得問:“郡主,我是不是有什麽地方得罪你了?若有,我給你道歉行不行?您可千萬千萬別再這樣了,再這樣,我擔心謹之兄會殺了我。你還是換個人戲弄吧!”
江月籬捂着肚子咯咯咯,笑完就勢拍了拍他肩膀說:“我也想換個人,可這兒哪來與我仇深似海的?”
白景遲無語望天,好一陣才說:“那你也不能恩将仇報啊!”
“恩?”何來的恩?要說此間對江月籬有恩之人,那必數唐晟無疑。
剛想到這裏,院子裏突然一聲驚雷炸開,江月籬頓時吓得真跳了起來,正琢磨着莫非連天都看不過眼了?要懲治她恩将仇報,頭頂上便傳來噼裏啪啦的雨打聲。天地間驟然挂出一道道雨簾,真真是毫無預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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