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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兒晌午出門那會兒就有些悶熱,原本晴朗的天空也灰蒙蒙的,她一早就知道或許會下雨,卻不曾想是一場驟然而至的雷雨。

想着方才唐晟負氣出去,也不知去了哪兒,有沒有帶傘,江月籬正欲轉身,屋裏又傳來弟弟奇怪的聲音。

許是被雷聲驚醒,江月寧竟在屋裏坐了起來,随後站起身在白景遲的床上跳,好像是跳舞一般,手舞足蹈,嘴裏還唱着什麽奇怪的歌謠。

江月籬伸手捂着額頭和臉,對白景遲說:“你去看看他,我照顧阿寧。外間那女子,你順道見見,我覺着挺好,先把人家留下來。你身邊真需要一個人,不是我說,縣衙的飯菜真真難吃。至于其他,待會兒再說。”

江月寧這小子只怕是人醒了,酒還沒醒,居然發起瘋來。若沒人看着,搞不好會從床上掉下來。

白景遲剛被她無聊擺了一道,倒是極不想出去,可聽見這傾盆而至的雨聲,又确實有點擔心。遂點點頭,趕緊硬着頭皮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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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籬在房中陪弟弟嬉鬧,也是有些醉了。江月寧就好似不知累似的,嘻嘻哈哈,唱着一首二人母妃哄他們睡覺時時常會哼的小調。也不知這小子何時給小調譜了詞,确實挺有才的,聽着有意思極了。

姐弟倆正意興闌珊之時,外間廊下終于傳來腳步聲,聽上去好似兩個人。白景遲的腳步聲,江月籬早聽慣了,只怕人尚未進屋,她便已猜出是他。至于第二個人嘛!此人腳步聲沉穩有力,既不快,也不慢,那是走得有多從容便有多從容,絲毫不被此前的情緒影響。

實在沒想到他竟然還會回來,江月籬暗自長嘆一聲,遂又跟着弟弟的節拍一同唱起了那首小調,一邊唱,還一邊拍手叫好。任誰聽了都覺得她不知悔改。

許是聽見裏間傳出的動靜,那人的腳步聲在門外不遠頓住。随即便聽到白景遲打圓場道:“謹之兄,真是郡主讓下官出去看你有沒有淋雨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性子?就喜歡嬉鬧罷了。”

也不知唐晟有沒有聽進去,忽而他的腳步聲又回頭往來的方向越走越遠。白景遲似乎跟了上去,故意沒壓低聲音問:“謹之兄,你這是去哪兒?外間好大雨呢!”

唐晟沉沉的聲音終于傳了進來,他說:“書房。”

白景遲聽說他不是要走,松了口氣,也沒跟着他了。沒一會兒又朝自己的卧房走了過來。進門前嘆了口氣,負着手搖頭問:“你在想什麽?”

可江月籬的樣子哪裏像滿腹愁思,有什麽郁結解不開,不僅絲毫沒有想事情的樣子,更像與醉酒的弟弟玩得不亦樂乎,吊兒郎當,滿不在乎。

白景遲唯有邁進門,低聲道:“你莫非不知謹之兄的性子?他從不玩笑,對你定是認真的。你居然還這樣氣他。我也越看越不明白了,你究竟喜歡還是不喜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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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江月籬不答,他又說:“你可還記得前些年你們一塊兒玩蹴鞠?當時我倆只道是他球技差,你還笑話過他。可哪有人輸球輸成他那樣子?如今想來,他那時候分明是為了你。”

這事江月籬怎會不記得?只要是當初與唐晟有關的事,她樁樁件件記憶猶新。

那應該是認識唐晟第一年秋天的時候,也不知是誰起的頭,皇族中一幫親貴子弟約了在一處蹴鞠場比試球技。但凡這種熱鬧事,又怎會少了江月籬?

那日秋高氣爽,日頭剛好,不冷不熱,天上白雲朵朵,偶爾還有一陣涼爽的秋風輕輕拂過。正正是蹴鞠的好日子。

江月籬高高興興帶着白羽和白景遲一到球場便見到了兩撥人。一波以太子為首,個個雍容華貴,趾高氣揚。另一波則是唯九堂兄江胤馬首是瞻,在場邊一隅談笑風生,好不熱鬧。

二人見她進來均沖她點了點頭。

當時父王與太子的關系尚未如眼下這麽如火如荼,加之江正也不想女兒牽涉一些事,并未對她講太多朝中之事。她與太子的關系也還算勉強過得去,只是即使父王不說,她也聽過一些事,對自己這位堂兄确實沒什麽好感罷了。

許是在等她挑選自己的陣營,均看着她不說話。

江月籬本就是個無聊人,平素與江胤關系倒是不錯,可偏偏那日,她在他身邊也見到了一位自己不太想搭理的人--十堂兄江玦。因此略微有些猶豫。

不過就在她猶豫不決之時,江胤笑着沖她招了招手,因此江月籬還是最終選擇了他們的陣營。

太子當時絲毫沒有不快,甚至還笑了笑。好似在說:你随意。

随後兩撥人就開始商議派誰出場,戰術如何。江月籬既然來了,就沒打算只在邊上看,自然是第一個主動請戰的。原本她乃女兒身,其實也不太适宜與一群男子玩這種游戲,不過從小到大幾位堂兄都習慣了,根本沒當一回事。興許在他們眼中,她就如假小子一般,什麽事都愛預她一份。

江胤當時笑着說:“本王也沒打算讓你閑着。”

正說着,場外又有一人姍姍來遲,衆人均一同轉過頭去。江月籬見到此人頗為意外,也興奮不已,甚至都忍不住跳了起來,一邊跳,一邊沖此人揮手,喊道:“謹之,謹之來這邊。”

好似就怕他看不見一般。

不錯,這姍姍來遲之人正是唐晟。江月籬意外的是,他居然會來參加蹴鞠賽,若他是喜歡抛頭露面、張揚高調之人,她又怎麽會長到十四歲才有緣認識他?所以見他出現,她當然意外。

可偏偏唐晟連看都沒看她一眼,直接便朝太子那邊走去。是她忘了,他倆從來就不是一個陣營。江月籬失望的目光跟着他移動之時,甚至還看見太子陣營中,那姓衛的臉色十分難看,他身邊的人也不知在與他說什麽,不過從神色看上去應該是在安慰。

可江月籬也需要人安慰,甚至有點兒想“叛變”。好在江胤見她一臉失望,笑着說:“阿籬,這樣才好呢!你失望什麽?”

江月籬微微撅着嘴問:“好什麽好?你還是擔心一下我們今兒的輸贏吧!謹之可厲害了。他若下場,我們必輸。九哥,我現在去那邊,你別生氣哦!”

她壓根兒不覺得自己是在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這倒不是替唐晟盲目自信,只消一眼便能看出,對方陣營中誰最厲害。這會兒那堆成日混跡在京城煙花柳巷的貴胄公子們,除了姓衛的,無不見到唐晟出現,面露得意的微笑。仿佛這場蹴鞠賽不踢,他們就已經贏了。

江胤不以為然,也學着她的模樣噘嘴道:“你瞧不起誰呢?我方只需一人,便能與他戰個平手。”

江月籬不信,掃了掃自己的陣營。問:“誰?”

誰有這麽大能耐?是,自己這一方确實有好幾位實力不弱的小将,可江玦身子一向不太好,又正值秋日他發病的時候,這會兒還掩着嘴不停咳嗽呢!看樣子就不會下場。他家侍衛統領的确身板不錯,但這可是皇子與親貴間的游戲,就連白羽都只能在一旁看着,莫非他還能下場不成?萬一磕着碰着誰,他們拿什麽賠?讓他們下場,等同于叫這些人去送死。

除了各家統領,剩下的幾人中,就屬江胤身手還可以,可江月籬絲毫不覺得他一養尊處優的九王殿下能比得過日日在校場上操練的巡防營統領。

誰知江胤意味深長地看着她笑了一笑說:“還能有誰?自然是你呀!唐晟此人不近女色,且行事端正得無可救藥,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他絕不會對你動手,阿籬莫非你沒聽過麽?”

當時江月籬認識唐晟已有些日子了,很是糾纏過他半年,這事早不是什麽秘密,只怕在場的人無人不知。相信江胤也是知道的,他如此說,除了故意拿她開玩笑,也是在提醒她--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呢!此時不下手,更待何時?

聞言,江月籬頓時堅定了自己的陣營,向九堂兄保證說:“你放心,這場球交給我,我負責盯死他便是。”

那叫一個心花怒放,調戲唐晟,還能有誰比她更拿手?更厚顏無恥?姓衛的不是也在麽?真真是求都求不來的天賜良機。一舉兩得。

各自換過衣衫,下場。江月籬不緊不慢地晃悠到唐晟跟前,擡頭看着他說:“謹之,抱歉哦。我今兒就負責盯着你了。”

唐晟面無表情地看她一眼,不出聲,微微将頭偏到了一邊。看似不屑,又似乎只是不想搭理。

場邊一聲哨響,蹴鞠賽開始。衆人均忙着搶球,唯有他倆僵持不動。不是唐晟不想動,而是江月籬實在盯得太緊,他哪怕是微微動一下腳,她便張開雙臂一副要撲過去與他同歸于盡的樣子。

未免接觸,唐晟唯有站着不動。原本也沒什麽,可偏偏不知是誰将那圓滾滾的藤球踢到了他倆腳邊。要再沒反應,估計是人都會笑話他倆是來站樁的。

不得已,唐晟擡腳,尚未碰到那個藤球,江月籬已搶先一步,将球勾了過來。她可沒少玩蹴鞠的游戲,這一腳既輕而易舉,又十分炫技。若她是名男子,相信定然風姿綽約,灑脫得很。

此時場上有人大喊:“唐晟,你愣着作甚?搶啊!你莫非還搶不過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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