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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景遲看着他背影邁出書房,方問:“謹之兄這一眼何意?”
幹嘛好似極其不信任的眼神?他究竟做了什麽對不起他的事了?
江月籬轉身,呵呵呵,頗尴尬道:“我先去陪阿寧,你……在書房處理公文吧!回頭就在書房歇着,我今晚拜你所賜,定是回不去了。借你廂房一用。”
白景遲愣了許久,回過神,低頭,咬牙切齒。這二人……
真真是令人發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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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籬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昨晚大夫來看過,說弟弟沒事,只是飲了酒,小孩子沒那麽快醒,叮囑幾句,又喂了他一劑醒酒湯。她心裏一松,便陪着弟弟在白景遲的床上睡着了。
此時江月寧已不在身邊,許是酒醒後見她睡着,沒吵她,自己去找白景遲玩兒了。
她起身整整衣衫,這才拉開門往外間一瞧,院子裏濕漉漉一片,廊沿上依舊滴着水。想來昨晚她睡着之後,又下了一場雨。
在廊下找水洗了把臉,漱口,忽聽到書房裏傳來弟弟的聲音。江月寧好似在和誰說話,他道:“哎!阿姐的睡姿實在不雅。昨晚壓死我了。今兒一起身,我花了好大力氣才弄開她,胳膊比石頭還沉,睡得比豬還熟。謹之哥哥,你以後可有得罪受了。”
唐……唐晟?江月籬噗一聲,将漱口水噴到了院子裏,随手抹了一把,即刻沖進書房便對這小子說:“有你這樣诋毀你阿姐的?吃裏扒外的小叛徒。”
白景遲熬了一夜,正神情恹恹,支着頭在書案上邊打瞌睡,邊處理公事,壓根兒不想搭理任何人。只怕是将他這所縣衙拆了,他也不想動一下了。
江月寧這會兒卻精神得很,許是那兩劑醒酒湯療效不錯,正黏黏糊糊地坐在唐晟腿上和他說話。弄得某人極不自在,恐怕也沒想到自己招惹到什麽人了。
唐晟昨晚回了趟駐軍府,換了身自己的直裾,精神看上去不錯,見她進來便将目光放到了她身上,臉色平靜,毫無怨言。
江月籬無暇理會弟弟,看看天,問:“什麽時辰了?”
唐晟回說:“巳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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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籬問:“王齊來縣衙投案了?”
唐晟看了一眼白景遲,點頭,說:“已收押。叮囑過了。”
江月籬呵呵笑,心道:這又是做什麽?為何老盯着人家暮升不放?莫非還在吃昨日的醋?這醋勁也太久了!
江月籬也轉頭看了看正忙得不可開交的那人,一臉我只能幫你到這的表情,說:“暮升,得空你記得将此案的結案文書做了,附上一封陳情書交刑部批核吧。”
她做的的确已經夠多了,剩下的也确實幫不上什麽忙了。她只是喜歡查案,要真讓她寫,還是算了吧!這事她可不負責。
“哦!”白景遲頭也不擡地應了一聲,猛地一下差點兒磕在書案上,他實在太困了。
總算又了結一樁案子,江月籬也想透透氣,轉身看着黏在一起的兩人,問:“接下來我們去哪兒?”
唐晟的回答頗為簡潔,說:“随你。”
倒是江月寧興致勃勃地提議道:“阿姐,不若我們上山去接父王和母妃吧!昨兒夜裏又下了場雨,天雨路滑,我很是擔心母妃呢!”
江月籬哼一聲,說:“母妃有父王陪着,還需你去接嗎?你去了反倒多一個累贅,礙眼得很,只怕是你自己想去玩吧!”
江月寧不服氣,說:“我怎麽就成累贅了?怎麽就礙眼了?阿姐,有謹之哥哥在,你怕什麽?莫不是怕寺院裏養了貓吧?”
這話可把江月籬給膈應到了,想起昨日出的醜,腦袋一揚,道:“去就去。誰怕誰?我可告訴你,上山的路可不好走,你別一會兒走到半路又要人抱。你謹之哥哥力氣雖大,也不是讓你這般使喚的。你能保證自己爬上山嗎?”
聞言,就連白景遲也擡起了頭,嘴角一扯,差點兒沒笑出聲。終于肯幫着謹之兄說話了?這樣不是挺好?幹嘛非得拒人于千裏之外?
江月籬說完,三人就真的出門上山去了。
在京城時,江月籬陪母妃去過無數次寒山寺廟,今日與唐晟和弟弟來到清泉寺山下卻又是另一番光景。
世人都說山不在高,有仙則靈,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可眼前的這匹山頭,山中有清泉,彙成一條如絲帶般的瀑布,遙挂在數十丈高的半山腰上,此瀑布一分為二,再往下,便注入了山腳下的一片清湖。瀑布水流不大,卻也隐約能聽見轟隆隆的聲音。再則此處山明水秀,終日綠樹成蔭,且萦繞着一抹抹淡淡的水氣,如夢似幻。而清泉寺正好在瀑布分截開來的半山腰上,在這片山水迷霧之中若隐若現,其間禪鐘缭繞,不絕于耳,真真與世人說道的人間仙境,世外桃源一般無二。
三人在山門前下了馬,江月籬牽着弟弟走在前面,唐晟則負手跟在二人身後。若不是二人年紀不大,指不定會有人将他們當了一家三口。
行到一半之時,就連江月寧都感嘆道:“阿姐,這裏可真美啊!真是不枉此行,還好你聽我的話來了。”
江月籬難得沒與他耍嘴貧,看着眼前的湖光山色,暗自在想:若有朝一日能放下凡塵俗事與一人來此避世,了卻殘生,卻也不枉此生了。
想着,回頭看了看身後之人,慧眼中竟帶着一絲期盼。
唐晟這一路除了看路,目光便沒離開過她,被這一眼看得愣了愣。沒說話,可那攝人魂魄的目光卻好似在問:“作甚?”
江月籬想起他醉酒之時說的那番瘋話,什麽要帶她私奔,什麽要為她挂印。忽的噗一聲笑,真真是頗煞風景。
卻不知自己這一笑,不僅百媚猶然而生,更是鮮活靈動得猶如這山裏居住的山精。唐晟目光定定,竟被她笑得好似失了魂,腳下一凝。
江月籬見他呆住,又微微蹙了蹙細長好看的柳葉眉,那模樣越發靈氣了幾分。縱使她真是名男子,也能讓不少須眉因此心悸。唐晟不自覺将藏在身側的手緊了緊。
江月寧行來本就有些累了,忽見阿姐回頭,也好奇地轉了回去。可二人眼中哪裏有他半分?遂嘟起嘴,不滿道:“阿姐,上回我看了一本書,書上有個詞說什麽眉目傳情,我一直弄不明白是何意思。啧啧,今日一見可算是懂了。”
此舉并非江月寧不喜歡唐晟,在他所見過、阿姐身邊的男子中,他反而最喜歡他,最希望他做自己的姐夫。可他自己也矛盾得很,一想到眼前這個人興許是阿姐的真命天子,他就忍不住有些別扭。八年,自江月寧出生,阿姐便一直在他身邊,他離不開,哪怕是江月籬時常跑出去查案,但至少每日都可見上兩三個時辰。可萬一她真嫁了人,姐弟二人若再想見面就有些難了。因此別看他小小年紀,心裏卻也是極矛盾,又傷感的。每回見他倆這樣,他就忍不住想搗亂,明知阿姐出嫁是遲早的事,也明知眼前這人是最得阿姐心的,卻巴望着這樣或許可以讓那一日來得再晚一些,哪怕是一天也好。
聽見弟弟的話,江月籬果真将自己的注意力收了回來,嗔道:“你平日裏到底都看了些什麽書?難不成是先生教的?我回頭可得給母妃說說,最好讓她給你換個先生。”
江月寧對自己那位教書先生一直頗為滿意,為此他甚至不願去太學,一聽這話有些急了,脫口而出道:“阿姐,你怎麽這樣?我看你還是早些嫁了吧!別留在家裏禍害我了。”
江月籬正欲再使壞逗他兩句,沒想這小子竟轉過頭去對唐晟說:“謹之哥哥,你怎的還看不出來,我阿姐可喜歡你了。你為何還不趕緊讓你父母準備好聘禮上門提親?小心被人捷足先登。”
聞言,唐晟一愣,默默轉過頭看向山腳下的那片湖泊。
江月籬見他神色黯然,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麽,這事根本難于登天,居然有些心疼,狠狠瞪了弟弟一眼,說:“你小子果真是個書呆子,什麽三書六禮?迂腐得很。我若喜歡一個人,才不會計較這些。”
誰知,唐晟接話道:“我計較。”
三書六禮,明媒正娶?若對象是她,對他而言談何容易?江月籬明明知道不大可能,卻還是信。這種信任并非盲目,她只是信他這個人,信他的這份心。
遂什麽都沒說,牽着弟弟的手繼續前行。
“阿籬。”身後又傳來唐晟低沉磁性的聲音,但這聲明顯不帶絲毫與情愫有關的雜念,反倒像是一種提示。
江月籬不明所以,回頭看去,卻見他正目光不移地盯着山下。順着他的所及,她也瞥了一眼,這一眼聰慧的眼眸中竟亮起一瞬精光。
山腳下那片波光粼粼的湖泊旁居然有一處極不起眼的小村落,被四周茂密的樹林掩蓋,若不仔細看,還真有可能見不到。村落旁似乎還種有幾處莊稼,想來真有人在此避世而居。莫非……
此案雖已告破,但牽涉其中的另兩位關鍵人物卻遲遲沒有蹤影。于情,她自然同情鐘偉與柳氏的遭遇,但也很是好奇他們究竟去了哪裏。無奈身邊帶着弟弟,遂了然地看了唐晟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江月寧聽見唐晟喚阿姐,卻又聽不見二人說話,好奇轉頭,見二人又這般眉來眼去,心中不快,甩開阿姐的手便自己走了,一副氣鼓鼓的小模樣,甚是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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