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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籬手一擡,道:“先制備一口棺材,務必裝上一些防腐的藥材。白羽乃是我定南王府的侍衛統領,官階比你高,你已不能接手此案。另外,需一名有經驗的仵作,你火速派人去上頭借人來。這裏我來處置。”

說完才想起什麽,問:“謹之何在?”

白景遲回答說:“事情剛發生,謹之兄便說有事,命人務必守住縣衙,就帶了流景與他一道出門去了。我也不知道他有什麽事,現在在哪裏呀!”

這個時候有事?

江月籬也顧不得那麽多了,對他說:“你先按着我意思辦,這事不能遮遮掩掩。最好在外面的百姓之中征集幾位進來,在仵作未到之前,當着他們的面,将屍身暫時收斂,待人來了,再開棺驗屍。”

白景遲點頭,正準備着人處理此事。

誰知那女子的父母便吵鬧起來,甚至說他偏私,是故意包庇定南王府的人。也算膽子夠大的了。與最初那起案子的父子二人态度極其相似。

這樣一鬧,外面越發群情洶湧,有人甚至開口嚷嚷說什麽讓他們去告禦狀。

江月籬冷笑,走到縣衙門口,揚聲問:“方才是誰說告禦狀來着?”

外間那群百姓立馬便安靜了下來。

她今兒穿了一身女子勁裝,也沒打算掩飾身份,見沒人敢再說話,這才和顏悅色,說:“這提議倒是不錯,本郡主也想公道一些。只可惜且不論皇上會不會親自處理這件案子,即便京城也距此豈止幾百裏路,只怕這位姑娘的屍身尚未送到京城,已腐敗得無法查清真相。本郡主之所以命人制備棺材,準備防腐的藥材,正是想妥善保存這位姑娘的屍身,待能審此案的人到來,是非曲直自然會毫不隐瞞。你們中可有人願進來做個見證?”

這樣一問,不少人都往後退了一步,都不過是些來看熱鬧的人,甚至來搗亂之人,又有誰願意卷進這樣的是非之中?

好在也有不怕事的,此時人群中一人舉起手來,揚聲道:“若郡主不嫌棄,草民願做這個見證。”

江月籬尋聲望去,原來是名年輕男子,眉目如畫,溫文儒雅,竟有幾分面熟。

此人許是見她正看着他的方向,彬彬有禮地讓身邊的人讓一讓,緩緩走到門前,施禮道:“草民乃是孟青韻。之前與郡主在雅集有一面之緣。”

江月籬這才恍然。只聽人群中有人議論說:“原來是孟家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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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

“不就是經常赈濟百姓,開設善堂,救濟孤寡老人與孤兒的那位孟公子嘛!”

“原來就是他呀!”

甚至有人在知道他身份後,勸道:“孟公子,正所謂生不進官門,您還是別淌這趟渾水的好。”

聞言,孟青韻滿不在乎地笑了一笑,說:“諸位不必擔心,在下相信長樂郡主并非仗勢欺人的人。再說,在下只不過是做個見證,又何來渾水之說?”

江月籬正需要這樣在地方上有些名望之人,遂感激地笑了笑,問:“還有誰?”

有了孟青韻這樣的人毛遂自薦,人群中倒有了幾人舉起手來。為示公允,江月籬沒自己挑人,而是請孟青韻做主,很快便招募到了十來個人。有年輕書生,也有醫館大夫,甚至還有普通老者。

正打算轉身回去,外間卻傳來馬蹄之聲,一眼望去,居然是唐晟。

唐晟下馬,身後跟着流景,還有一名軍醫模樣的人和幾名穿着布衣的老婦人。

見到這架勢,江月籬狐疑,問:“你這是……”

許是這事說來複雜,他又不喜言語。流景趕緊上前解釋說:“回郡主,縣衙沒有仵作,少帥也只能想到這個法子。這位是唐家軍中任職的軍醫,從前巡防營也會接觸一些案子,他曾跟京中仵作學過驗屍,上回馮良才之案,便是他與少帥一起去查看的屍身。另外幾位乃是城裏有名的穩婆。”

“穩婆?”江月籬倒是一時情急,将這個給忘了,遂投去一抹感激的目光。

唐晟別的沒說,一伸手,從一副将手中接過一樣東西,面色沉肅地遞給江月籬。

僅從他遞過來的東西,她便已看出應該是一道聖旨。她雙手接過,展開一閱,方知原來在他離京前,皇伯父竟命了他處置白景遲處置不了的事。

何為處置不了的事?自然是與定南王府有關的一切事宜,聖旨上并未明言是保,還是防止他們犯事。

江月籬一笑,說:“既是如此,那就請吧!”

唐晟說:“不急。再等一人。”

江月籬不覺有些懷疑,他究竟還要等誰?想起那日在城門口有人對他說,駐軍府有事請他回去,她竟然……

“好。”等就等,若他真是騙她,她又能有什麽法子?心中有些負氣,轉身便朝裏面走去。

唐晟也沒跟上,只冷冰冰看着剛被她招進來做見證的幾名百姓。這些人壓根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只知道長樂郡主在看完一道聖旨一樣的東西後,就一聲不吭地走了回去。也不知他們還應不應該留下。

沒一會兒,人群後方又傳來馬蹄聲,這回幾乎所有人都迅速地讓開了一條路。

只因有人認出來人是誰,一名百姓說:“啊!原來是當朝九皇子殿下啊!”

“誰?”又有好事者問。

那人因認得江胤,頗為驕傲道:“還能是誰?難不成你們忘了,大半年前是誰處置了慶城縣那幫貪官污吏?當時這位九殿下可是與十殿下一起的。”

“啊!原來如此?”

……

江胤今日一起身便帶着人出門去四處逛了,直到收到唐晟傳來的消息才趕了回來。之前慶城縣貪污一案雖是江玦主力查辦,但問斬那日,他确實有現過身,許是這些人記性好,竟将他認了出來。

不覺無奈笑了笑,沖百姓點頭示意。這才邁開腳步走進縣衙。

唐晟本就等在門邊,見他進來,躬身一禮,道:“九殿下。”

江胤好笑道:“你倒是上心,不過以阿籬那丫頭多疑的性子,怕是誤會你了吧?本王這就去替你解釋。”

誰知唐晟道:“無妨。還請九殿下先處理案子。”

江胤随眼掃了一下,正色道:“驗屍。”

江月籬自打看見江胤進來,便知自己錯怪了唐晟,心中很是內疚,可這會兒有正事,也不好在這麽多百姓面前拉拉扯扯,只得站到一邊看九哥審案。

那名慶城軍軍醫率先掀開白布,既是懸梁自盡,他第一處便檢查了女子的脖頸,回話說:“九殿下,此女子的确是窒息而死,喉骨折斷,面色青紫。不過,應該不是懸梁自盡,她頸項後方有交疊的繩索痕跡。應該是被人從後方勒住脖子,直到斷氣。”

江胤對他的話有些不滿意,說:“說确定一些。”

什麽應該不應該?聽上去模棱兩可的。

這人這才确定道:“死因的确是他殺,絕非自殺。”

聽見這話,女子的雙親又哭鬧了上來。

江胤俊臉一沉,道:“本王尚未問你們是誰下的毒手,你們倒開始喊冤了?難不成居然質疑我大宛軍中的軍醫不成?”

此時,方才招募進來的那群百姓中,一名醫者模樣的人,自願請命道:“九殿下,草民乃城中大夫,診過不少病例,可否讓草民也看上兩眼?”

江胤點頭說:“好。那你看看,這軍醫究竟有沒有斷錯死因。”

這大夫上前幾步,也如那軍醫一般檢查了一下,回話說:“的确正如這位軍醫大人所言,這姑娘乃是被人勒死。”

有兩名精通醫術之人先後斷言,且其中一位還是城中大夫,與任何人沒有牽扯,死因一說再無人敢質疑。

誰知這女子的父親立馬又道:“九殿下,您可得為草民女兒做主啊!定是那定南王府的侍衛統領所為,他怕女兒糾纏于他,所以……所以痛下殺手的。”

聞言,江月籬一聲冷笑,質疑道:“先前你說白羽始亂終棄,可有證據?”

這人明顯有備而來,從懷裏摸出一封書信,雙手呈上說:“九殿下,這便是證據。這封信便是那白統領寫給草民女兒的絕情信。草民女兒看了此信之後悲憤不已,一心尋死。以至于就連草民都以為她是懸梁自盡的。”

江胤命人取過此信,展開一閱,不覺看了堂妹一眼,說:“本王倒是不知白統領何時練的這手好字。”

恐怕此間與白羽相熟之人無人不知,這家夥生來就是一莽夫,打小就不愛識字念書,否則當年江正為何只送了白景遲去太學侍讀?恐怕時至今日那家夥的字也是寫得七彎八拐的。而這封信……

只怕也是對方找人捏造的。

因此,江胤道:“要不要本王讓人将白統領找來,讓他寫幾個字給你看看?恐怕你們會大失所望。”

此時白景遲上前施禮道:“九殿下,這倒不必,下官這裏便有白統領準備寄回家裏的家書一封,可取來對比。”

江胤點頭,白景遲退下,沒一會兒從後面取來一封信,當着所有人的面拆開,雙手呈給九殿下。

江胤取過一看,很是憋了一陣子才将兩封信交給随他進來的隐衛拿去展示,還特地叮囑一句:“讓外面的人也跟着看看。”

江月籬不覺伸手揉了揉微微發痛的頭。耳邊卻傳來一人關切的聲音,問:“不舒服?”

她心中一蕩,眼裏竟有幾分熱,她方才那樣質疑于他,他竟然絲毫不為意嗎?

“沒事。”她只是頭疼白羽這下子估計要在慶城縣出名了。就他那手“好”字,真真是驚天地泣鬼神啊!她每次看了都幾日吃不下飯,心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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