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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籬臉皮厚起來,真真無人可比,居然笑了笑,對軍醫說:“如此不配合的病人,大人,你幹脆一巴掌把他打暈得了。省得跟頭牛似的。”

“你……”因發着燒,唐晟俊臉本就紅撲撲的,這會兒也不知是生氣,還是害臊,竟比剛才更紅了。伸手揉了揉太陽穴,也不再争了。

軍醫見他臉色不對,趕緊伸手一探,驚呼道:“少帥,你可別再折騰了。這燒……很是吓人了。”

聞言,江月籬緊張上來,也伸手摸了摸他放在身前的手,果真燙得跟碳烤過似的。竟真的想一巴掌拍暈他。

好在他似乎也沒力氣趕人出去了,往床邊一靠,說:“睡會兒。”

還沒等兩人回答呢!便“咚”一聲倒進了床裏。

“暈了?”江月籬不确定。

“暈了。”總算是暈了,折騰吧?軍醫很确定。趁着唐晟毫無抵抗之力,他這才三兩下剝開亵衣,接着清理傷口。一邊将黏在傷口上的亵衣碎片剝下來,一邊說:“有兩處傷口頗深,許是趕着回來,也沒怎麽處理,就上了點兒止血的藥粉,看樣子是化膿了。不過少帥身子骨好,沒什麽大礙,只要能退熱,就沒性命之虞。”

江月籬方才只是不想讓他以為她很擔心,橫豎這會兒人都暈過去了,她才忍了好一會兒,問:“府裏有尚好的退熱藥材嗎?若沒有,我讓人回王府取。”

軍醫回答說:“有的。郡主不必操心,少帥離京時,夫人特地備了一些尚好的藥材。下官等下便去熬上一副。”

怎麽受傷了呢?怎麽傷成這樣還在她面前裝呢?想來城門口他鎮定自若,回來又遣開了護院的兵卒,一定是不想因為身上的傷勢影響軍心。不給她知道,是不想她擔心。可越是這樣,她越心疼呢!一顆心就好似被人緊緊攥在手裏,不停地捏啊捏。

好在傷口并不多,沒一會兒,軍醫便利落地處理好了,還順手替他抹了身子。畢竟是軍裏長期處理外傷的大夫,這種事對他來說就好似吃飯那麽簡單。重新上了傷藥,綁上幾處紗帶,他才叮囑幾句,趕着去熬退燒藥。

待軍醫出去之後,江月籬靜悄悄坐到床邊,看着那張平靜卻又紅潤得有些異常的俊臉,說:“還說我呢!你何時将我看做自己人了?受了傷都不讓我知道,我自己想法子進來了,卻還要趕我出去。這是對自己人的态度嗎?”

什麽狗屁清譽,四年前她就不在乎了。這會兒在乎,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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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晟這一睡,就是一下午,虧得他底子好,天剛黑,便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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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籬守着他很是無聊,正拿了他房裏一本仵作秘籍看得津津有味,發現異樣,擡頭一看。

他頓時便将一旁的錦被拖了過來蓋在身上。

江月籬噗一聲笑,說:“晚了。早看光了。身材不錯,挺滿意的。”

這可是大實話啊!比起白羽,他好看多了。

唐晟俊臉又比之前紅了,就跟他暈過去時一模一樣,硬生生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不知羞恥。”

江月籬滿不在乎地放下書,說:“也晚了。你不是都已經喜歡上我這個不知羞恥的女子了嗎?如今我可不許你再反悔了。否則……”

她會死纏着他!說着站起身,一把将他身上的錦被抓在手中。

唐晟死死拖住,問:“作甚?”

江月籬很是好笑,反問:“你都這樣了,我能作甚?你家軍醫說,天太熱了,捂着不好。你若不想我看,我去替你取件亵衣。”

“不用。”他似乎想自己起身去取,可剛一動,便“呲”的一聲,又扯到傷口了。

江月籬真發火了,罵道:“你給我好好躺着!要比誰動作快麽?”

唐晟無奈,躺了回去,将頭偏向裏面說:“左邊櫃子。”

江月籬依言取來,坐到床邊,正欲幫他穿上,他卻伸手自己拿了過去,許是傷口疼痛,擡起左手時,她才看到他左臂上的那處劍傷。已經愈合了,卻留着一條長長的疤,想來這輩子都好不了了。挺可惜的,但也沒什麽。

她什麽也沒問,沒說,沉默了許久。他已自己将亵衣穿好,問:“什麽時辰了?”

江月籬說:“不知道。反正天黑了。”

他微微一愣,問:“你不回去?”

江月籬反問:“怎麽回去?你不是不想外面的人知道我進來過嗎?”

她其實可以爬樹,但還是不放心,想陪着他。屋裏一直暖着一壺藥,她随手倒了一碗出來,端到床邊遞給他,問:“要我喂嗎?”

下午他暈乎乎的時候,她喂過一回,但最少撒了一半,藥力肯定不夠,所以她一直暖着,就等他醒了再喝,實在不省人事,她本打算再喂一次的。

唐晟看了一眼那晚深褐色的藥湯,說:“不用。”

說完便接過去,自己喝了下去。

江月籬搖頭說:“笨死了。這種時候若換成是我,鐵定會裝拿不動,藥不好喝,要人哄。”

還好他已經咽下去了,否則指不定會噴出來,他說:“我是男人。”

“男人怎麽了?男人就不可以撒嬌?”江月籬說得自己都想笑。

唐晟冷冰冰看她一眼,說:“再說,出去。”

江月籬沒忍住,咯咯咯笑了好一陣子,忽的想起什麽,問:“你不趕我走了?”

唐晟又将臉別到裏面,說:“沒力氣。”

究竟是沒力氣呢?還是舍不得,江月籬也不想弄那麽清楚了,姑且就當他舍不得吧!遂伸手探了一下他額頭,說:“嗯,熱好似退了一些。”

好征兆啊!

手尚未收回,便被他一把捉住了。唐晟深深地看着,叫她:“阿籬。”

江月籬目光下意識躲了一下,又看着他問:“九哥還是你?”

別的問了也是廢話,這世上想置他倆于死地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目的就更無需多問了。

唐晟坦然道:“九殿下。”

“他就這麽放你回來了?”江月籬很生氣,九堂兄心也太大了吧?在他眼裏除了大業,除了皇權,連人命都不顧了?

可想想,幾天前,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為了江家,為了列祖列宗的社稷江山,她甚至都沒怎麽想過他。稍稍有一點風吹草動,就連他,她都不信任了。或許生在皇家,習慣了爾虞我詐,人人的血都是冷的吧?她又有什麽資格責備九哥?

“你誤會了。”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麽,他淡淡道:“我不放心你。九殿下攔不住。”

這倒也是,慶城軍的精銳應該都被他抽調走了,他怎麽能放心?或許,真是她誤會了。

江月籬心中一陣柔軟,就好似他為她築起了一座城,一座銅牆鐵壁,堅不可摧的城池。任外間血雨腥風,征戰殺伐,只要有他在,有他守着,她便能在這座城裏靜靜享受春暖花開,潤物無聲。

她抽回自己的手,輕輕撫過他身上繃帶的位置,笑了笑,說:“看來會留疤。”

就像他手臂上一樣。

“嗯。”他似乎也不在乎,只要受傷的不是她。

江月籬擡起聰慧的眼眸看着他,問:“你就不怕我嫌棄你?”

他嘴角微微揚了揚,說:“你不會。”

這麽篤定?江月籬調皮地說:“我可沒說過。你不知道我喜歡漂亮的東西嗎?”

他很嚴肅地糾正:“我是人。”

“那就不是東西了。”她壞壞地笑。

一開始,他似乎沒聽懂,須臾,猛地一下子将她扯到他面前說:“皮!”

那就更皮一點兒吧!江月籬順勢靠進他胸口,壓得他“呲”一聲,她也沒起身,反倒在他亵衣上蹭了蹭,舒舒服服地靠着了。許是還在發熱,他精瘦的身軀滾燙滾燙的,可她一點兒不覺得不舒服。

他擡手撫過她的秀發,一下一下的輕輕順着她柔軟的發絲,問:“為何怕貓?”

江月籬不知他怎會問起這個,不過這會兒倒是一點兒都不害怕了,但也不想回答得太清楚,只說:“反正就是怕。見了就跑。”

唐晟:“……”

“所以你記得替我趕一輩子好了。”

“好。”

江月籬擡頭看他一眼,噗一聲笑。

他問:“笑什麽?”

她才不會告訴他,下回遇到貓,只怕他也趕不了。她不趁機抱着他才怪了。

見她不答,他似乎嘆了口氣,說:“回去該受罰了。”

就不能說點不煞風景的話麽?江月籬只覺頭疼,說:“那我鐵定拿一半出來讓你抄。”

他想也不想,說:“現在抄。”

抄什麽?抄他那本仵作秘籍?噫--還是不要了。她擔心母妃看完,連孩子都不想生了。太血腥了。

聽她又不說話了,他繼續順毛,不說話安安靜靜的也挺好。只要在一起就好。

可她從來安靜不過一盞茶功夫,忽又問道:“你平時特別閑的時候都做什麽?”

他沉默一陣,說:“想你。”

這個答案讓她很滿意,可也太假了,“我說的是你沒認識我之前。就沒什麽愛好麽?”

不會真這麽悶吧?難怪會喜歡她,肯定是悶壞了,遇上古靈精怪的她才會動情。

他伸手在她頭上輕輕彈了一下。

江月籬心道:不會這都猜到了吧!那也太妖孽了。

只聽他說:“從來不閑。不像你。”

那也太可憐了。想想也是,巡防營哪能和其他文職相比?整個京城的安危都在他手上呢!若出點什麽事,只怕大半夜睡下了都要起床。真真是份苦差事,她過去竟然還覺得好。當真是火石沒落到她腳背上,不知道燙。或許過去四年,在做這件事的時候,唯一的樂趣便是遇上糾纏不休的她了。可她居然還半途而廢,也不知之後的三年多他是如何過的。

江月籬頗自豪地笑了笑,絲毫不覺得自己臉皮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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