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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晟似笑非笑地微微彎了彎嘴角,說:“末将是讨債。”
此人臉皮真真是厚了不少,江月籬汗顏,她竟無言以對。也不知怎麽了,居然不能再像從前那般比他更厚顏無恥。做不到啊!怎麽辦?
看來自己最終還是要臉的。
府裏送來的湯本就尚溫溫熱,流景讓人拿去熱,沒一會兒就熱好了。他親自端着過來,剛走到門外就聽見少帥說要讨債,差點兒沒噗一聲笑,把手裏的湯罐子給摔了。乖乖站在門外嗯嗯兩聲,才禀告說:“郡主,少帥,湯熱好了。”
二人這才稍稍收拾了一下并不用收拾的儀容,讓流景進來。
外間有處小茶桌,流景将湯罐子放在上面,又放了一個碗和勺子,這才知情識趣,什麽都沒問沒說地退了出去。一個人偷着笑去了。少帥要讨債?哈哈哈哈哈哈……
待他走後,唐晟瞥了一眼那罐子湯,有些愕然,問:“你真拿了湯來?”
且還這麽大一罐。當他水牛呢?
江月籬一臉不然呢,看着他說:“流了這麽多血,應該補補才是。”
唐晟解釋說:“沒多少,止過血。”
真的只是看着吓人,因為沒有多的衣衫換,又急着趕回來,被汗水浸濕才弄成昨天那樣的。
江月籬依舊執意道:“那也要補補,趕緊趁熱喝了。”
“一罐?”當真以為他是水牛?
好在江月籬說:“多少喝點兒。喝不完放着。”
定南王府從來沒有浪費糧食的習慣,素來節儉,即便是她與母妃弟弟的飯桌上偶爾也會有上一頓的冷菜。只是不過夜罷了。府中膳房自然知道他們的飯量,甚少多做,因此也只是偶爾而已。這絕對是意外。指不定以為是幾人份。
唐晟本就不喜歡廢話,乖乖坐到茶桌邊,正欲伸手,江月籬已主動拿起湯勺替他裝了一碗湯。只是裝的時候差點兒沒暈過去,這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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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
她随手将裝好的湯放到唐晟面前,然後在他身邊的凳子上坐下,托着臉笑嘻嘻看他飲湯。
唐晟不疑有他,拿起碗裏的勺子,舀上一勺,放到唇邊輕輕吹了吹,這才輕抿一口,還沒咽下,頓時瞪大眼,神情複雜地看向身邊的人。好似問她:“這什麽湯?”
江月籬別開臉,望着他卧房的房梁憋笑,可憋了好一陣子還是沒憋住,噗一聲笑了出來,随即哈哈哈哈哈哈……
唐晟:“……”
江月籬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抹了抹眼裏笑出的一抹濕潤,說:“我父王與母妃看來對你是極好的。可別辜負他們一番心意,趕緊喝湯。王府的藥材可貴着呢!”
唐晟繼續:“……”
想來必定是受寵若呆。
江月籬用腳指頭想也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定然是白羽昨兒晚上回去無意中告訴了父王要煲湯,父王原本從來不會管這種瑣事,但興許是知道她煲給誰飲的,因此很用心,命人叮囑了膳房。父王這麽反常的舉動,肯定引起了母妃的注意,她之前在母妃面前可是裝着要對白景遲好的。因此母妃也上了心,白景遲的口味她多少了解一些,定是之後又讓紅袖去膳房吩咐過。這兩位可是從來不會做飯的主,哪懂得什麽适可而止?肯定沒少吩咐加料。
從前定南王府吃頓飯,哪來這麽複雜,且幾乎都是江月籬在張羅,一時沒了拿主意的人,膳房那幫夥夫媽子能将湯煲成這樣,已是很對得起他們名廚的名號了。
這可是集精華于一罐的天下第一湯啊!至于滋味嘛!她才不要試。江月籬繼續哈哈哈哈哈哈……
差點兒沒笑得仰過去。
唐晟一伸手攬住她腰身,她正欲說沒事沒事,他忽然手臂一收,薄唇瞬間壓了過來。江月籬只覺一股苦澀滋味瞬間溢滿唇齒,瞪大眼看着那雙魅惑的眼眸,抗議。怎麽會這樣?怎麽這樣?怎麽這樣!
須臾,唐晟總算放開手,江月籬很是呸呸呸幾下,欲哭無淚道:“你你果真是學壞了。”
唐晟義正言辭道:“跟你學的。”
江月籬指指自己的嘴說:“我何時教過你這樣?”
無恥,真真是無恥至極。
唐晟似笑非笑說:“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這是他做人的宗旨,要麽不做,要麽做到自己能做的極致,二十年無一日懈怠。
江月籬很氣,指着那湯罐子說:“喝完!這可是我父王與母妃的賞賜。”
敢欺負她!她怎可以不欺負回來?
唐晟卻說:“我喝過藥。”
“那留着慢慢喝。總之渣都不許剩。”不給他個沉痛的教訓,往後豈不是好了傷疤忘了疼?郡主的身份此時不用,何時用?若敢說個不字,有他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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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
白羽從城中探來一些消息,原來那洪秀才名叫洪誠,人如其名,為人頗為熱誠,樂善好施,生前曾幫助過不少人。可好人沒好報,約摸三年多以前,一場大火,家中竟無一人幸免。洪誠死時僅二十出頭,尚未娶妻,便也無子嗣。因家中有十幾畝薄田,生前也算有些積蓄,受過他恩惠之人不計其數,若要問是誰想替他報仇,幾乎人人都有可能,簡直猶如大海撈針。
當然,這只是白羽說的。江月籬可不這麽認為。
當日洪家滅門一案的卷宗已然找到,自然不能只看表面。若真是有人蓄意謀害,便會有殺人動機。偏偏洪誠死後,那十幾畝薄田卻已沒入前任縣令囊中,想來或許是童保裕賄賂縣令的手段。那童保裕又圖的是什麽?僅僅一塊燒焦的地皮?即便重建之後,他住在裏面就不怕冤魂索命?
江月籬與白景遲又一起翻看了之前唐晟提供的那份名單,上面居然沒有童保裕的名字。當真很是奇怪。
好在沒兩日,那童保裕一家子還真為争財産鬧上了衙門,拖家帶口來了十幾個人。分別是童保裕的一妻四妾,還有他所有的子女,外加幾名前來作證的下人和娘家人,弄得縣衙好不熱鬧。
白景遲坐在公堂上,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中氣十足地吵了近小半個時辰,真真是頭痛欲裂。可瞥了一眼身邊不遠,卻見江月籬聽得倒是津津有味,還時不時命人斟茶,送小點心。跟在茶館聽書似的聚精會神。這幾日暖煙一直都在,一有空就做些小吃,就連白景遲都跟着胖了一圈兒。
只聽那童保裕的正妻說:“我乃是家中主母,財産自然應該由我分配。”
另一名妾室卻道:“你嫁進童家十幾年,可曾為老爺添過一兒半女?老爺沒休了你,你已經要燒香拜佛了,憑什麽你說了算?我好歹也為老爺生了兩個女兒,阿蓮更是嫁到了張家為妻,若沒有她在中間周旋,老爺這幾年的生意會越來越好?大頭該是我的。”
又一名妾室聽了這話可不樂意了,嬌滴滴地說:“阿蓮不就是早生了幾年嗎?怎比得我女兒,那可是要嫁入官家的,若不是老爺這時候出了事,指不定往後誰更本事呢!”
更年輕一點的第三位妾室看上去底氣沒前幾位這麽足,卻也怯生生地說:“我……我也沒少生。我也生了倆,只是……只是尚且年幼,未曾婚配而已。我不想獨占,只是怎麽也要給我倆女兒留點兒嫁妝和過日子的錢。嫁妝不能比你倆差。”
此間最傷心的也就最年輕的那名妾室了,此女子生得花容月貌,什麽話都沒說,只是抱着一兩三歲的男童不停抹眼淚。孩子在她懷中也是一個勁兒地哭,但看得出,她若不想要財産,也就不會來了。
前前後後,翻來覆去也就這麽回事,誰都覺得自己應該占頭一份。誰也不肯讓着誰。可見這一家子人平日裏在家是何等熱鬧,何等精彩,那童保裕也算是個厲害人物了,不僅沒因此被活活煩死,還活得挺滋潤,活得樂此不彼。
江月籬不覺在心中感嘆--父王英明。若她家也這樣,估計以她的性子活不過十歲。不被氣死,也被害死了。
直到不經意瞥見白景遲就快去了半條命的樣子,江月籬才拍拍手,說:“吵什麽吵?不就一塊燒了又燒,不吉利到估計都沒人敢要的破地皮嘛!值得你們藐視公堂這麽久?方才誰聲音最大?給我拖出去杖責三十。”
這群人瞬間就安靜了,最年輕的那名妾室更是一把捂住了兒子的嘴,不讓他發出一點兒聲音。
不過總有人願意做出頭鳥,最開始說自己生了兩個女兒,大女兒為家裏做了大貢獻的那名妾室小聲嘟囔道:“這位小姐,誰說那塊地皮不吉利了?那可是塊風水寶地。”
江月籬自然知道他們要争的不僅僅是那塊地,這樣說,是因為她總覺得這事與這處失了兩次火的民宅有關。畢竟童保裕做玉石生意已不是一兩日了,據悉他與洪誠也并無生意上的往來,指不定不認識都有可能。說白了,洪誠只不過是家裏有些田地的讀書人,就算買玉器也不至于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那麽,只能是這塊地有什麽蹊跷了。
難不成僅僅因為風水好,就殺人?這未免也太不可思議了。洪秀才一家也死得太冤枉了一些。
江月籬遂皮笑肉不笑,問:“風水寶地?那我倒要求教一下了。這風水從何而來?又寶貝在哪兒?你們不覺得這是一處大兇之地嗎?”
這幾名婦人均想讨好縣令大人,雖平日足不出戶,不大知道江月籬身份,卻知她與縣令關系定然不一般,否則縣令審案,她怎能旁聽?還敢這樣喧賓奪主。于是除了那男童的母親,無一不争先恐後地想替她解答。又不敢大聲喧嘩,唯有一個勁兒地指着自己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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