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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籬偏偏不問她們,反倒問那最年輕的妾室,說:“這位夫人莫非不知?”
她最年輕,也最标致,還替死者童保裕生了唯一的一個兒子,按說在家應該最得寵才對。何以一直一聲不吭?
被問及的少婦姓劉,平素外面的人都稱她為劉氏。劉氏見江月籬看着她,只是搖搖頭說:“民婦不知。”
許是覺得自己沒引起注意,童保裕的正妻胡氏終于忍不住插嘴道:“這位小姐,您有所不知,老爺怎會将這種秘密告訴她?別看她替老爺生了個兒子,還不知道是不是老爺的種呢!她呀!從前可是做那種買賣的,可紅着呢。只不過會些狐媚功夫,老爺喜歡才一直哄着她。”
這話雖說得含糊,但沒人聽不明白。江月籬掃了一眼這群人,果真紛紛露出睥睨的目光,一個個将嘴癟得跟下玄月似的難看。但劉氏絲毫沒有替自己争辯的意思,只是抱着兒子,像是在默默忍受。
江月籬不得不幹脆問那胡氏,說:“那不妨你告訴我吧!”
其他人聽了這話都很是不服氣,胡氏卻得意洋洋、神神秘秘地說:“小姐,這可是我家老爺從別人那兒聽來的風水秘術,沒多少人知道的。據說這着過火的地方最适合做生意的人買來修房子住了,這樣自家生意才會紅紅火火。”
謬論!簡直妖言惑衆!這話若傳出去,不定多少人會變成縱火犯。只怕是這童保裕得罪了替他看風水的風水先生吧?在剛死過人的地皮上建房子,就能讓自己賺大錢。那洪秀才一家還真死得冤,平白無故成了別人求財的祭品。
許是江月籬的表情太過匪夷所思,胡氏又信誓旦旦地說:“小姐,我真沒騙你。真的。自打我家老爺聽了這位風水先生的話,買下這塊地皮,建了房子,搬進去之後,我們家的玉石生意就一日好過一日。真真是擋都擋不住的財運。”
江月籬神情肅然,問:“真的?你家老爺請的是哪位風水先生?”
她倒很想去拜訪一下。
不過這個問題,可算是把胡氏給問住了,只聽她說:“這個老爺倒沒說過。那風水先生神秘得很,好似說過不許老爺向任何人提起他的名字。”
江月籬寄希望于其他人,但目光所及之處,要麽有人搖頭,要麽一臉茫然,也就是說,童保裕挺維護這個人,或者是害怕。指不定他後來生意興隆,與這個人也有莫大的關系。
這下子倒弄得江月籬不确定了,洪秀才一家的滅門案,看來背後還有隐情。究竟是不是童保裕做的,還真難說,即使是,估計也是受了人唆擺。
不過眼下這個案子的重點不在這裏,她只是要弄清童保裕為何會被當成報複對象,或者替死鬼就足夠了。因為殺他的人就是沖着替洪誠一家報仇來的,否則為何不是勒死,刺死,淹死,毒死,偏偏是燒死?且活生生燒死。就像洪誠一家那樣。
想知道的已知道得差不多了,江月籬暗暗沖白景遲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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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景遲會意,說:“先退堂吧!此案容後再審。”
這群人鬧了半天,沒鬧出個結果,哪肯罷休?個個都是眼裏只有錢,連鬼都不怕的人,一聽這話,就又吵了起來。且這次不是她們互相吵,而是沖着白景遲,一定要他給個公道。
白景遲驚堂木一拍,官威立顯,厲聲道:“誰再喧嘩,拖出去三十大板。本官今日不結案自有不結案的道理。童保裕一案兇手尚未歸案,本官懷疑你們中就有兇手,此時結案,難不成是想分兇手一份不成?”
此話是升堂之前,他頗為頭痛地問江月籬該如何斷,江月籬教他的。果真能解決問題,這群人一聽這話,也不争了,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是兇手一般。
一番鬧劇就此落下帷幕。回到書房,江月籬命暖煙又奉來一盞濃茶。
白景遲見這架勢,噗一聲笑,問:“你今日飲了幾盞茶了?就不怕夜裏……”
江月籬瞪他一眼說:“你還好意思取笑我?為了找那破卷宗,我幾日沒合過眼了?若不飲茶,只怕是早睡着了。”
說起來前任縣令真真是氣死人,舊卷宗不僅沒妥善保管,連類別、年份都不分,堆得幾間廂房到處都是,跟垃圾似的。為找那份卷宗,花了不少功夫,加上此案的其他瑣碎事宜,她的确幾天沒怎麽睡好了,火氣也大。遂沒好氣道:“待有空,命人整理一下過去的東西。雖前任那位沒做什麽好事,但有些東西還是能看出蛛絲馬跡。”
白景遲笑着承諾:“這事一定盡快辦。你方才看出什麽來了?”
江月籬此前與他一起分析過案情,就是想他盡快上手。當時她就說過,她懷疑兇手就在這群人中間。理由很簡單,若是外面的人闖入,童保裕沒理由不呼救,還被人輕而易舉綁了起來。那麽應該是身邊人,且還是他沒什麽防備的人,或者說是他那一妻四妾中的其中一個,或是家裏的仆人。而童保裕當時沒呼救,甚至沒反抗,還說明一個問題,他被綁起來之時,神智應該是不清醒的。只有明知自己打不過對方的人才會考慮先将對方迷暈,所以這個人更有可能是個女人。因此反問:“你看出什麽了?說來聽聽,別懷疑自己的判斷。”
白景遲想了想,說:“就是覺得劉氏很奇怪。她生了個兒子,本應是最有底氣争家産的人,為何今日公堂上,她卻一副很傷心,受盡委屈的表情?”
“不錯。物極必妖。她應該是在裝可憐。至于目的,先不定論。”江月籬毫不吝啬地誇道:“我讓你最後那樣說,其實就是一個圈套。相信我們很快就會知道兇手是誰了。就看這個人沉不沉得住氣了。你趕緊命人去盯着這家人。若誰連家産都不要就想離開,此人便最有可能是兇手。”
白景遲問:“若是這人穩住了,不走呢?”
江月籬笑笑,說:“這些人不會消停的。巴不得少一個人來分這杯羹。只要他們不消停,就會互相揭短,遲早這個人會浮出水面。”
這招的确陰險了一些,但查案有時候就是這樣,橫豎你面對的都是一些或冷血,或窮兇極惡,或手段毒辣之人,跟這種人講什麽道義?江月籬的确有心軟的時候,但對真相,卻有着無比的執着。
若要偷偷離開,通常人都會選擇晚上,總以為夜色可以掩藏一切。看看時辰尚早,江月籬懶洋洋打了個哈欠,說:“等會兒白羽回來,你也讓他去守着,不要大意。我去看看謹之,傍晚前就回。”
江月籬真不太放心衙門這幫捕快,白羽反倒讓她心安一些。
白景遲似笑非笑地,應:“好。”
江月籬又出門去駐軍府,最近幾日是真累啊!不僅兩頭跑,還殚心竭慮,真不知自己為何要給自己找罪受。明明可以拍拍手什麽事情都不用管,做個無憂無慮的自在閑人,可偏偏放不下那一點點最愛管的閑事。雖知道這樣對白景遲未必好,可也想他早日榮升。真真矛盾。若唐晟能早些好起來,她興許還輕松一些。突然發現自己也好想依賴一個人。
這兩日唐晟氣色的确越來越好,許是底子異于常人的好,竟恢複得奇快。雖依舊聽了她的話,沒出過門,但卻也早不賴在床上了。她每回去,他都在看書,處理一些軍務。就像一根定海神針一般,不讓慶城軍軍心有絲毫動搖。
在馬車上又合了一會兒眼,江月籬逼迫自己強打精神,見到他時,他果真又在看書。只是今日有些不同,他房裏竟點了熏香,江月籬一進門就聞到了,不覺貪婪地嗅了嗅,頓時輕松不少,睡意卻越發濃了。她哭笑不得,問:“安神香?”
這是要做什麽?想迷暈她不成?她可是好不容易才在他面前打起精神來的。
唐晟放下書,看她,說:“等下喝碗粥,去休息,有事叫你。”
江月籬說:“不行。今日我已讓暮升設下陷阱,兇手指不定随時會逃走。”
雖說她估計是晚上,但白天也不得不防。萬一這人慌到等不及了呢?那她這幾天不是白忙活了?
唐晟很嚴肅,仿佛她不去休息是件天大的事一般,說:“讓流景去。跑不了。”
白羽加上流景?那怎麽也能敵上半個唐謹之了,江月籬捏着好看的下巴想了想,點頭答應了。
這幾日因為唐晟受傷的關系,流景幾乎都守在院子裏,只有江月籬來了,他才會退到院子外面去。因此唐晟揚聲一喊,流景便屁颠兒屁颠兒地進來了。
唐晟讓他去取粥,然後再去安置那家人的地方守着。流景應了聲是,又趕緊出去了。
等吃粥的這一點兒空檔,江月籬也沒閑着,在茶桌旁坐下,便拍了拍身邊的凳子,示意唐晟過來。他起身整整衣衫,挪到了她身邊的位置上。
江月籬聞着屋裏的安神香,越發有些困了,支着頭,看着他懶洋洋問:“你怎麽想起命人熬粥?”
看不出還挺細心的,又好看,又本事,還這麽細心,她這輩子算是賠進去了。怕是飛不出他手掌心了。實則這會兒累到不行,也絲毫沒有飛的欲望。
唐晟冷冰冰看她一眼,問:“昨兒胃疼?”
作者有話要說:
實在抱歉,這兩天過節,事情太多,昨天又沒來得及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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