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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鸨冷笑,說:“那人進京後據說是得了功名,頗受朝廷重用,還娶了一房不錯的妻室,妻子娘家在朝中頗有勢力。那人便以此為由,說是要接她進京,就必須得說服自己的妻子準他納妾。可憐音雪這孩子,絲毫不計較名分,還惦着當初彼此的山盟海誓,竟眼巴巴地等。只因這人三年來,一直在給她送銀子,給她希望。可偏偏就是不肯将她接走。”

或許其中一些事極為複雜,未必就如老鸨猜想的一般,江月籬問:“你可知他姓名?”

興許真是此人将人接走了呢?

老鸨搖頭,說:“此人只來過這裏兩次,一次是認識音雪那次,第二次便是替音雪贖身。但他始終沒告訴民婦他的姓名,就連音雪也未曾提起。許是擔心他将來高中,影響名聲。不過一次與音雪在路上遇見,閑聊之時聽她說,此人進京後中的乃是那一年的三甲,為此她很高興。若不是如此,又怎會被京裏的達官貴人看中。”

若是如今京城的朝廷命官,沒有皇命,定無機會出京。那麽……

江月籬倏地站起身,謝過老鸨便往外走。老鸨在她身後不停央求,一定要找到這苦命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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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家命案、鐵礦、中秋之夜、音雪失蹤,自己還遺漏了什麽?江月籬覺得這些事背後隐約有一只手在操控着一切,只是對方目的不明。究竟是沖着她來的,還是唐晟?不,太子不會傻到這個時候與唐家翻臉,殺唐晟等于絕了自己的後路,即便他一直站在太子的對立面,也絕對殺不得。那是在逼唐文廣棄他而去。

但若說是幫她,似乎自己身邊的人又無人這般狠絕,除非……

頭痛。

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了許久,江月籬瞧見幾名衣衫褴褛,赤着雙腳的行乞之人,正坐在一處街角。已是中秋,秋風瑟瑟,他們單薄的身子忍不住地在發抖。令人心生憐憫。

她從懷裏摸出錢袋,遞給白羽,一句話也沒說,心事重重。這種事白羽做得多了,也不等她吩咐,便拿着錢袋準備過去。

“等等。”江月籬忽又将他叫了回來,說:“還是別給了,讓他們去善堂。興許那裏可以找些活給他們幹。”

這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卻并不是所有人都失去勞作的能力,只是肚餓,興許只是哪裏受了災,或是別的什麽原因流落至此。江月籬不想踐踏他們的尊嚴,更不想養成這些人不勞而獲的壞習慣。總認為地方受災,就該官府養着,畢竟朝廷赈災是理所當然,但也是人力物力。有能力養活自己的人,不可以因此學會好逸惡勞。

白羽應了聲是,正打算過去。

江月籬又叫住他,說:“問問,他們是從什麽地方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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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羽這才真的過去,與那群人說了幾句,便轉身回來了。回話說:“郡主,他們自稱是桂山縣的農戶,家裏遭了蝗災,糧食沒了,交不起租,不得已出門乞讨度日。”

蝗災?桂山縣?江月籬即刻說:“回縣衙。”

若真是如此,只怕接着還有不少流民進城,必須先通知白景遲早作準備應急。

不過走了幾步,她忽的凝住腳步,望着那幾名災民若有所思。

白羽在身旁問:“郡主,有何不妥?”

江月籬轉身沖他招手,白羽趕緊上前幾步附耳傾聽。待她說完,他這才抱拳,應:“是。屬下這就命人去辦。”

随即,江月籬只身回了縣衙,剛走進書房,唐晟便已在裏面,想來是已處理完昨晚府邸遇襲一事,他朝她身後一看,問:“白羽呢?”

江月籬勉強笑了笑,說:“我讓他去辦事了。”

唐晟又問:“去哪兒了?”

江月籬卻道:“想去哪兒便去哪兒。”

一副你管得着嗎?

唐晟脾氣也是極好,沒有因這句話發怒,反而說:“叛軍已除,但城中未必安全。”

她怎可以放任白羽離開?

江月籬絲毫不理會,反而轉頭對白景遲說:“暮升,桂山縣蝗災,已有流民進城,你怕是要早做打算。”

附近縣城竟無一處傳來消息,相信都已忙于救災,分身乏術。

“桂山縣?”白景遲倏地站起身,說:“桂山縣距此尚隔着三座縣城,流民竟已進入慶城縣。看來這次蝗禍來勢洶洶啊!受災人數應該不少,我這就命人去城外防災,做好兩手準備。”

江月籬點頭,白景遲這才出了書房。不過總覺得方才氣氛有些奇怪,他與江月籬十幾年交情,哪能看不出她在生悶氣?不覺在心裏暗暗替謹之兄祈禱,今兒可是郡主的生日,切莫因小事吵起來。

書房內,江月籬看了一眼唐晟,卻不像往常一樣說話。

唐晟也覺得有些奇怪,劍眉微微一蹙,問:“怎麽了?”

江月籬反問:“為何不顧自己安危?”

不是說好要一輩子的嗎?她要的不是幾年,或者更短。既然要了她的心,就該注意自己的安危,不要留她一個人傷心。她一點都不會感念這樣的恩情,反而會覺得他是不想負責。

“傻!”唐晟一把将她拖進懷裏,沉着聲說:“信我。”

江月籬狠狠在他心口一拳,只聽見一聲悶哼,他說:“打壞了。”

江月籬噗一聲笑,伸手抹去眼裏的淚花,擡頭看向他說:“還不趕緊去整頓你的慶城軍?赈災可不是暮升一個人的事。”

唐晟難得微酸道:“你心裏總有他一席之地。”

“廢話!”江月籬噘噘嘴,說:“我哥的醋你也吃。”

唐晟冷臉,道:“他比我小。”

二人從前同窗,如今卻要叫白景遲一聲哥?想也別想。

江月籬狠狠推了他一把,說:“還不快去。”

她也想他整日呆在她身邊,但現在還不是時候,她只能将他往該去的地方推。興許接下來一段時日,他倆壓根兒沒有閑情逸致談情說愛。

唐晟說:“好。”

他這才轉身,江月籬看着他挺拔鎮定的背影,忽的叫他一聲:“謹之。”

唐晟回頭,不解。

江月籬目光柔柔地看着他那張好看的臉,說:“待一切平定,我只想着你。”

可好?這輩子,再不想任何事,任何人。只做你的妻子,安安分分。也再不将社稷江山這樣的重擔強迫地壓在他肩頭上。

唐晟不出聲,但好看的眼眸中卻似乎透露着他心中所想--你做得到才好。

她難得如此深情地表露一回心跡,說得如此動情。他居然敢懷疑她?好歹假裝相信一回也好啊!

不待她發作,唐晟淡淡道:“走了。”

這回真是走了。只要她想,他都願為她去做,無論有多難。

江月籬看着他背影咬牙切齒,哼一聲,說:“這可是你自己不要。”

還沒見過人這般不識擡舉。她抿嘴一笑,想想自己方才說的話……

哎!沖動了。真要她成日呆在家,做貴婦,怕是過不了幾年便悶死了!不是說好一輩子嗎?自己怎能活活悶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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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日來,湧入慶城縣的災民越來越多,不僅桂山縣,就連桂山縣附近的幾座縣城都遭了災。眼睜睜看着正在收割的糧食被漫天蝗蟲席卷而空,災民猶如洪水般彙聚而來,就連江正都坐不住了。原本來了慶城縣之後,他一直裝作徹底對皇兄灰心的樣子,呆在王府養尊處優。這下子卻不得不帶着手下的人一起幫助赈災。

城中架起無數粥棚,但慶城縣衙存糧有限,朝廷赈災錢糧未到,慶城軍捐出部分軍糧也難以解一時之困。唐晟那日之後親自帶兵清野,将收割來的糧食以市價收回城中暫時維系。

安置點更是人滿為患,平日裏為争一口粥,大打出手的事情時有發生,慶城軍也空前忙碌。未免災民暴動,唐晟更是與江正聯名向朝廷上折請求援軍。

這日,江月籬正于縣衙內與白景遲商議再增幾處粥棚,便有衙役進來通傳說孟青韻求見。

江月籬與白景遲互望一眼,一道出門,卻見他身後竟運來幾大車物資,她很是好奇。

許是見她不解,孟青韻笑着解釋說:“郡主,在下經營善堂多年,時常需要各地富商捐助,有些人脈。那日善堂來了幾名災民,在下便有預感,因此趕緊修書與他們聯系,讓他們幫忙籌措救災物資。在下身後這些,正是各地富商所捐的糧食,送來縣衙以作赈災之用。”

“很好。真是雪中送炭。我代災民感謝清韻兄的義舉。”江月籬趕緊将人請進縣衙,又命人奉茶。

朝廷赈災,素來有撥款與赈災糧食,但奏折一去一回至少也得兩三個月,這還算是快的。赈災物資若數目巨大,在路上耽誤的時間又不知會去多少。這期間除了地方官,便只能依賴民間赈濟,眼看着已是秋末,接着便會迎來大雪紛飛的冬日。這幾日父王親自出面,發動城中富商籌措,但也是困難重重。此時孟青韻之舉,無疑讓人感動。

待衙役奉上茶水,孟青韻好似很口渴地飲上一口後,便又說道:“這只是先到的一部分,後續還有,只是……”

江月籬見他面有難色,問:“可是有什麽困難?清韻兄盡管說。”

孟青韻這才頗為難道:“這批糧食原本更多,只是路上遇上災民強搶,已丢失了不少。在下一介白衣,能力有限,所請之人不過是些镖局的镖師,遇上災民作亂也束手無策。在下擔心接下來的物資也會有同樣的情況出現。郡主,您可不可以說服唐将軍分出部分慶城軍幫忙押送救災物資?不用太多,一兩百人足矣。主要接下來的赈災物資中不僅有糧食,還有不少讓災民過冬的冬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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