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離開底比斯(新增作話tips)
第19章 離開底比斯(新增作話tips)
自從刺殺事件後,負責監察的衛兵每天都會到芭斯泰特去彙報情況,除了案件調查以外,還有民間的傳言。
法老遇刺的第三天,衛兵對王後說:“許多平民都猜測您會推幾個替死鬼出來掩蓋自己的罪責……”
衛兵的臉上有些為難,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能不能說。
梅麗特的手按在扶手上,手背青筋分明:“他們還說什麽?”
衛兵偷觑着她的臉色,幾經猶豫才小心翼翼地說:“待到您死後,心髒必定會壓垮羽毛,無法通過冥界的考驗。”
這是怎樣惡毒的詛咒,即便他只是轉達,也感到心驚肉跳。
“似乎還有些大臣也參與了讨論。”衛兵覺得今天的工作前所未有的難,“他們認為您确實是對如今的陛下有些意見。”
若是其他人,他們會覺得必定不敢這般明目張膽,但這人若是梅麗特王後,那就不好說了,畢竟有上屆阿蒙霍特普法老在前。
出行給不聽話的小法老些許教訓,淺淺一刀算什麽,這不還沒要命麽。
當然這些話讓他們當着本人的面是絕對不敢說的,大家私下裏嘀咕幾句也就過了。
芭斯泰特的衛兵監察到位,好的壞的統統都給彙報上來。
梅麗特氣到了極致,反倒是笑了:“好好好,諾菲斯這次倒是幹了件大事,既然他把後路走絕了,那就走着看吧。”
直到巡游出發的前一天,米維爾将軍和麥德查人都沒有找出所謂的刺客同夥。
梅麗特王後狠狠發了一通脾氣,據說除了米維爾将軍,所有參與此案的人都受到了懲罰,好幾個負責督察的大臣還被降職了。
一直得不到說法的平民迫于梅麗特王後的威壓,不敢明目張膽地去芭斯泰特鬧,但民間的關于梅麗特王後要刺殺法老的傳言傳得到處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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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行前,伯伊特意去芭斯泰特向王後辭行,王後沒有召見他。
梅麗特這些日子被平民鬧得頭疼,接連幾天召了伊西祭司進宮,這一番動靜又是引起了不少的震動,諸多朝臣表示想要去慰問王後。
朝臣在芭斯泰特出入,前廊随時都候着随侍和轎夫。
過來傳話的随侍一臉不屑,看待伯伊的目光裏毫不掩飾地都是鄙夷:“阿克胡最憎恨的就是背叛者,巴烏遲早會找上你。”
這個人伯伊見過,在梅麗特的後宮裏,不過更詳細的他就不知道了。
許是長得好看,被王後調到了芭斯泰特來伺候。
伯伊對着宮殿的鞠了個躬,提高聲音說:“不管怎麽樣,還是多謝王後這些年對阿伊的栽培。”
在這些不相幹的人眼裏,伯伊是芭斯泰特的叛徒,投靠神殿,背叛了王後,說得再怎麽好聽也改變不了他背叛王後的事實。
“倒是沒看出來你還挺會演的。”随侍嗤笑一聲,看不慣阿伊這惺惺作态的惡心模樣,“以前怎麽沒看出來你有這樣的天賦。”
他以為阿伊會跟他大吵一架,做好了狠狠羞辱他的準備。
然而伯伊根本不搭理他,說完轉身就走。
“阿伊,你這個叛徒!”随侍大聲地說,“該死的叛徒,永生永世都會成為阿克胡的奴隸!”
伯伊頭也沒回,心想,這古埃及在羞辱人這件事上總喜歡和神明挂鈎,殊不知對于他這種無信仰的人來說,一點殺傷力都沒有。
如果站在這裏的是現代人,四字真言就能讓對手大腦充血,理智全消。
當然,這是針對大多數人,其中并不包括伯伊。
剛剛走出芭斯泰特,在宮廷花園,還沒到前廊的位置。
“阿伊大人——”
伯伊腳步一頓,循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站在長廊轉角的地方,正是比加。
他神色自然地走過去,對着比加笑了笑:“好巧,竟然遇上了比加女官。”
随着芭斯泰特的大換血,從前沒什麽存在感的比加如今也擡了位階,成了一個小小女官。
職位不大,但這意味着這人已經是芭斯泰特的駐守侍女,除了梅麗特王後,沒有人可以将她随意調走,哪怕是芙芙女官也不行。
比加微笑着說:“倒是不巧,我特意候在這裏的,阿伊大人要離開底比斯了,比加就做了個護身符,希望大人一路平安。”
她遞上來一個精巧的香囊,針腳細密漂亮,帶着濃郁的薰衣草香。
香囊上還用金線繡了一些伯伊看不懂的符號,不過他大致能猜出來是什麽,大概就是古埃及所謂的咒語。
伯伊眉梢微擡,露出個笑容,沒有推辭:“那就多謝比加女官了,勞女官費心。”
比加笑着擺擺手:“大人客氣了,比加的一點點心意,幸虧大人不嫌棄,那我就先走了。”
伯伊如今的身份很敏感,比加也不太明白這位如今和芭斯泰特的關系,不少人都說阿伊背叛了王後,但王後的态度又叫人拿不準到底是怎麽個意思。
作為芭斯泰特的人她不敢妄自揣測,但也不敢明面上和阿伊有太多的交集。
伯伊目送她離開,低頭将香囊挂在自己的腰上。
候在前廊的阿曼特見他出來,對着他用力地招了招手,示意自己的存在。
伯伊走上前,視線轉了一圈:“塔那羅呢?”
今天他是帶着阿曼特和塔那羅一起來的。
阿曼特偷摸着看了眼周遭,捂着嘴小聲說:“他說他去廁間。”
“去廁間你捂着嘴幹嘛?”伯伊挑眉。
阿曼特噓噓地比劃了個動作,繼續壓着聲音說:“我偷偷跟着他走了一截,看他進了芭斯泰特。”
前廊雖然叫做前廊,但其實是一排回廊組成的小房間,供給人等候休息用,廁間自然也是有的。
“然後?”
阿曼特:“他不跟着阿伊大人你去見王後,要偷偷去見,這中間難道沒有什麽貓膩嗎?”
伯伊心想,塔那羅是監視他的人,自然不可能跟着他一起去。
阿曼特猶豫着看了眼伯伊。
“想說什麽?”伯伊自是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
“那個……”阿曼特用手揪着衣服,不知道該怎麽說,直把衣服都擰皺巴了,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說了幾個字,
“阿伊大人,那個,你是不是,嗯,我的意思是,我是聽別人說的,你知道的,我不懂這些,但如果真是那樣,我也會追随阿伊大人的。”
伯伊聽他一頓唠叨,但重點是半點沒有,還真就是個十四歲的孩子,什麽都挂在臉上。
“你是想說你投靠了神殿,背叛王後的事情?”他說。
阿曼特沒想到他會這麽直白的說出來,臉一下子就紅了,着急地争辯說:“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就是聽別人說的,不管大人怎麽選擇……”
出行那天,阿伊大人被授予大祭司的身份,他都不知道自己有多高興,還以為是王後給安排的。
結果卻有人和他說,這是他家大人背叛了王後,投靠神殿換來的。
他當時都懵了,然後和那人吵了個天翻地覆,手動給對方拉入斷交名單,決定以後都不要再和那個惡臭的家夥說話。
伯伊打斷他的話,無奈地笑道:“這只是一個計謀。”
阿曼特眼睛一亮,果然!
伯伊微笑:“具體地不能跟你說,阿曼特你願意相信我嗎?”
阿曼特重重地點頭:“大人我當然相信您,我是您永遠的忠仆。”
伯伊非常滿意,不枉費他在這小子身上花了些心思:“你只要知道你家大人從來都沒有改變過自己的立場就夠了。”
阿曼特狠狠握拳,糾結了好些天的事情一下子被疏通了,臉上的笑容也更燦爛了。
“大人,您是我見過最最厲害的大人!”
阿曼特一高興就手舞足蹈地忘了形,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剛剛說的事情還沒說完,連忙收斂情緒,說:“阿伊大人,塔那羅是不是去說你壞話了啊?”
他始終覺得塔那羅背着大人去芭斯泰特準沒什麽好事,尤其那小子在宮殿裏對大人的态度一直都很不好,沒點随侍該有的樣子。
“王後應該不會相信吧?”阿曼特很是擔心,按理來說,王後疑心塔那羅,總不會相信他的話。
但衆所周知,王後是一個疑心很重的人,保不準就懷疑上他家大人了呢。
“放心,”伯伊散漫地笑了笑,“我們要相信王後的智慧不會輕易被蒙騙。”
沒過多久,塔那羅就回來了,按照阿曼特說的時間,伯伊推算了下,比常規上廁所的時間也就稍微長了一點。
看來這小子時間觀念還挺強的。
塔那羅走過來,抹了一把臉:“不好意思,阿伊大人,肚子有點不舒服回來晚了。”
他是跑着來回的,所以說話的時候還帶着點喘。
“沒事,走吧。”伯伊只當什麽都不知道,阿曼特也是。
第二天就要跟着祭司團離開底比斯,麥涅烏早早就做了最後的檢查,準備休息了。
伯伊沐浴結束,随意披了件皂袍走出浴房,候在門口的人本來是巴特,如今卻換成了塔那羅。
他看了眼這個瘦瘦小小的男孩,微微偏頭示意對方跟上。
麥涅烏是典型的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空間分配非常合理,伯伊帶着他穿過走廊進入書房。
巴特和巴爾,阿曼特似乎也是沐浴回來,還能聽到他們三個說話的聲音,只不過因為離得遠,聽得并不真切。
阿曼特本就是個愛聊天,也會聊天的人,加上大家都各有各的心思,倒也相處得挺融洽,從表面來看。
伯伊走到書桌前坐下,跟在後面的塔那羅關上房門,外面的吵鬧聲立刻被隔絕在外,顯得尤為安靜。
“王後有什麽吩咐嗎?”伯伊問。
塔那羅點點頭,從腰袋裏取出一個泥板放到書桌上,然後後退,一直退到房門邊。
平時王後有什麽事情,都是塔那羅直接口述,這麽嚴謹的态度,伯伊倒還是第一次見。
瞥他一眼,伯伊拿起書桌上的泥板,泥板上蓋着一層新泥,顏色和底板的明顯不一樣,顯然是後面加上去的。
上面還給蓋着一個印章,是一些很複雜的符號,伯伊看不懂,但他看懂了正中間的動物,是一只貓。
可以,很符合梅麗特王後的風格。
伯伊将泥板放置到書桌上的水盤裏,過了會兒取出來,上面的新泥已經軟化了,他取出小刀輕輕揭開泥板的表面。
在埃及博物館裏,這是游客的體驗項目。
泥板封緘是古埃及最常見的信息加密手段,他們将書信內容書寫在泥板上,用泥漿塗抹在表面,趁着泥漿未幹蓋上印章。
如果中途經手的人想要窺探裏面的內容,必然就會破壞印章印記。
這種方式不僅簡單有效,還能很好地防止書信在傳遞過程中內容遭到洩露或者篡改。
看到泥板上的信息,伯伊不動聲色地擡眼去看塔那羅。
塔那羅也是對泥板上的信息好奇的,但他不識字,所以哪怕是好奇他也并沒有做出探頭探腦的多餘舉動。
伯伊垂下眼,盯着泥板上那一排字——“殺了阿克裏斯”。
梅麗特王後是一個多疑的人,伯伊還在他眼皮子底下,怎麽翻騰她只當是看戲,但如今這枚棋子要走出她的勢力範圍,她立刻就需要棋子對她表現出應有的忠誠。
哪怕伯伊身邊跟着對她絕對忠誠的米維爾也不足以讓她完全放心。
殺了阿克裏斯,神殿大祭司的繼承人,諾菲斯唯一的孫子,這将是最有力的證據。
剛好,王後如今看神殿頗為不順眼。
思量片刻後,伯伊将泥板又放回了水盤裏。
水覆蓋在泥板的表面,不消一會兒,泥板上的刻字就糊成了一片,再也分辨不出字形。
“王後有跟你說什麽嗎?”伯伊問。
塔那羅愣了下,搖搖頭說:“王後就只讓我聽從你的吩咐,協助你把事情辦好。”
但具體什麽事情他是不知道的。
伯伊嗯了一聲,沒有繼續問什麽,只是淡淡地說:“去休息吧,明天還要趕路。”
“好。”塔那羅又看了眼水盤,“需要把它處理了嗎?”
“嗯。”伯伊站起身,穿過他回房休息。
塔那羅目送他離開,伸手端起水盤,水裏的泥板已經被泡得稀軟不成形狀,再也看不到上面的內容。
他用手重重地搓了下稀泥,眼底掠過一抹不甘。
就是他不識字,不然他必然也能如阿伊這般成為人上人,不必再屈居人下。
翌日。
巡游如期舉行,祭司團和護衛隊先行啓程,法老的座駕被圍在正中間。
有了刺殺事件在前,法老如今的陣仗今非昔比,最裏層的是祭司團的車隊,其次是侍衛,然後是士兵。
侍衛和騎兵騎着高頭大馬,身穿鱗甲,前列的手持盾牌尖矛開道,後面則是駕駛着戰車,拿着戰斧掃尾。
尖銳的兵器散發着森寒的冷芒,戰士們的面容被頭盔遮擋了大半,只能看到一雙雙冷漠的眼。
毫不懷疑,若是這個時候有人膽敢沖上來就會被撕成碎片。
麥德查人的衛兵站在人牆,攔在道路兩側,将平民擋在身後,堅決不允許跨越雷池,哪怕只是一步。
“法老永恒!”平民中有人高呼一聲,将手裏的聖水潑灑在自己的身上。
有人開頭,其他人也開始有樣學樣,一邊高聲稱贊着他們的法老,一邊将聖水潑在自己和家人的身上。
“願阿蒙神保佑陛下!”
聖水是前些天出行儀式法老賜下的聖水,神殿分發到了各個神廟,供應給平民們取用。
從最前面的平民開始,一層接着一層的人跪倒在地對着法老的座駕磕頭,将身體貼在地上,仿佛這樣就能離他們的神明更近一點。
隊伍只前行不過百米,街道兩側已經跪滿了人,不只是平民,還有奴隸,放眼看去,密密麻麻的全是人頭。
伯伊坐在馬車上,此行他是大祭司的身份,待遇也水漲船高,乘坐的是雙馬拉的馬車,僅次于四馬齊驅的法老車駕。
馬車上的空間不算太大,但坐五個人還是沒問題的。
阿曼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陣仗,掀開簾子偷偷地往外看,自己看還不夠,還要和車上的其他人進行實時播報。
“哇,外面好多人啊!”
“哇,陛下的馬好漂亮,那是什麽馬啊,好強壯啊!”
“哇,我也好想要聖水,阿伊大人,你能不能請求陛下也送我一瓶?”
伯伊捏了捏眉心,擡頭看向他:“你不如去找托德,讓他把陛下洗臉的水給你留着。”
阿曼特聞言連連擺手:“那我可不敢,我只有一點點就夠了,希望阿蒙神能保佑我平平安安地從孟斐斯回來。”
伯伊一笑:“那你可以放心了,沒人惦記你的小命。”
“那可不一定,”阿曼特憂心忡忡地說:“沙漠上有很多悍匪,尼羅河下游還有水匪,底比斯以外的地方危險着呢。”
伯伊放下手裏的書,沉吟片刻說:“我們這是法老的巡游隊伍,他們也敢下手?”
阿曼特往旁邊看了眼,想了想把車簾放下來擋住車裏的情況,不叫外面的人察覺到他們在聊些什麽,這才說道:“那些匪賊自然不敢動法老,但其他人就不好說了。”
“都是刀尖上舔血的主兒,兇殘着呢,更何況,戰士和侍衛最主要的保護對象是陛下,危機時刻哪裏顧得上咱們。”
此行跟随的侍衛是一開始就定下來的,但戰士卻是後面米維爾将軍帶過來的。
“那些匪賊都是什麽來頭?”伯伊問。
阿曼特聞言得意地拍拍胸口:“這事兒大人您問我就是問對人啦,我在家鄉和沙漠悍匪接觸過,還真就知道這個,這些悍匪大多都是以前打仗的士兵。”
“士兵?”
“對,”阿曼特點點頭,十分肯定:“就是士兵,但不全是埃及的,還有周圍國家的,邊境摩擦,或者是發生戰事,不少戰敗的士兵怕受到責罰,于是就落草為寇了,慢慢地在各個地界形成了勢力。”
“他們之間有聯系嗎?”伯伊若有所思地合上書本,修長的手指摩挲這書本的封面。
這是他在思考時下意識的小動作,手裏總要有點什麽東西打發。
“這個我不太确定,”阿曼特撓了兩下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我只知道我家附近的那個悍匪和更遠一點的有,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悍匪跟你個小孩子說這些事情?”聽他的語氣,似乎和悍匪的關系并不是想象中的惡劣,在伯伊的印象中,匪賊大多都是無惡不作的。
阿曼特嘿嘿一笑:“對啊,我家那裏的悍匪其實人還是不錯的,從來沒有洗劫過我們村子,他們只洗劫貴族和游商。”
伯伊了然,這不等于是劫富濟貧的綠林好漢?
“當然這是萬萬不能說的,”阿曼特湊近了些,小聲說:“王後以前還安排軍隊去圍剿過,聽說失敗了,折損了不少戰士。”
“王後為什麽會安排圍剿?”伯伊眯了眯眼,王後幾乎不會離開王宮,一年到頭僅有的出行就是去行宮避寒避暑,按理來說不會經過荒蕪人煙的荒漠才是。
“當然是因為貴族們的請求啊。”巴特出聲,加入到兩人的聊天中,“貴族被搶了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每年都會有很多貴族被搶嗎?”伯伊問。
“應該是挺多的。”巴爾說。
埃及的地形特殊,大片的沙漠導致了資源很難生長在同一個區域,所以每年都會有大量的游商在各個地州行走,為底比斯的貴族們運輸來自全國各地的物資。
同時又把底比斯的好東西輸送出去,進行置換,完成一個經濟流轉的閉環。
然而這一來一回必然需要穿過大漠,趟過尼羅河,時間久了,這些區域也就成了悍匪們的駐紮之地。
游商們屢屢被搶,貴族們的奢靡生活收到了影響,自然就告到了王後那裏。
那一次王後雖然沒能完成清剿,但也讓悍匪們收斂了許多,遇到游商只收取五成的過路費。
幾個人聊着天,外面的動靜越來越大,吵得車上的兩人說話都有些聽不清對方的聲音。
“阿伊大人,”一個騎兵突然靠近他們的馬車,隔着車門說:“米維爾将軍說陛下身邊需要您。”
伯伊擡起眼:“是陛下有什麽需要嗎?”
他問的是陛下,但彼此心知肚明,其實說的是米維爾,想知道這位将軍指使他是要做些什麽。
拉赫裏斯可指揮不動這些從軍營裏出來的士兵。
軍營和平民可不一樣,比起信仰,他們先是戰士,然後才是子民,更信服的是軍令如山。
如果他們的法老是戰神塞特轉世,那在軍隊将擁有無上的話語權,但如今的法老顯然并不是這樣的存在。
“将軍說,陛下應該出來露個面安撫下子民。”
伯伊心下了然,将手裏的書放在案幾上,彎腰出了馬車。
騎兵等候在馬車外,見到他時明顯一愣,好半天才想起來自己的任務,連忙低下頭說:“大祭司是自騎一匹馬,還是坐我的馬?”
大多祭司都身體比較柔弱,騎家裏豢養的溫順努比亞馬還行,但此行出動的都是身材高大的戰馬,性子比較烈。
所以雖然他牽來了戰馬,卻已做好了帶着這位大祭司過去的準備。
騎兵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下馬車上的大祭司,比他以為的年齡小了太多,面容尚且帶着一點少年人的稚嫩,膚色在以棕色為主的埃及顯得如雪般白皙,五官精致漂亮,一雙眼睛清透明亮,好似會說話。
黑發披散在身後,烏發雪膚,煞是惹眼。
“把缰繩給我吧。”伯伊說。
騎兵一愣,謹慎地提醒道:“此乃戰馬,性子比較剛烈……”
伯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攤開手:“缰繩。”
騎兵見他堅持,踟蹰片刻,還是把手裏另一匹馬的缰繩遞了過去,忍不住多提醒了一句:“大祭司一定要小心些才是。”
伯伊摸了摸馬背,棕馬似乎是察覺到面前這個看上去十分柔弱的人類要騎自己,立刻刨了兩下蹄子示威。
在現代的時候,伯伊就挺喜歡去馬場跑兩圈,他很喜歡騎馬馳騁的感覺,非常解壓放松,所以騎馬對他來說并不算什麽有難度的事情。
相反,他喜歡野性難馴的馬,征I服的過程讓人很有快I感。
伯伊輕笑了聲,手掌一撐,動作幹脆利落地翻身上馬,感受到身上的重量,棕馬一改溫順老實的模樣,擡起兩只前蹄就要把人撂下去。
“呀!”伯伊把缰繩在手上纏了一圈,有技巧地一拉一拽,雙腿夾住棕馬,完全不給對方掙紮的機會。
棕馬高高地站起,馬背幾乎形成七十度,兇殘地想要把人從背上狠狠摔下去。
伯伊俯下身貼着馬背,一手扯着缰繩,一手抱住它的脖頸,肌腱分明的手背上鼓起兩根青筋。
長發随着棕馬的翻騰跳躍而翻飛,身體随着馬兒的動作起伏不定,仿佛是黏合在了馬背上一般。
“大祭司!”騎兵身I下的戰馬似乎是感受到同伴的情緒,焦躁地嘶鳴一聲,騎兵吓了一跳,下意識想要來幫忙。
周圍的侍衛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驅馬過來查看情況。
然而還不等他們上來幫忙,就見那看人下菜的馬突然安靜下來,只前蹄頗不甘心地刨了兩下。
本就是被軍營訓練過的馬,馴服的過程自然也是沒太大的難度。
“好孩子,”伯伊貼着棕馬的脖頸拍了拍,贊嘆一句,心下卻覺得有點不過瘾,不過周圍都平民和車隊,經不起太大的折騰,他坐直身體說:“可以了,我們走吧。”
騎兵暗暗咋舌,哪怕是軍營的戰馬,他們想要騎乘也是需要花費些功夫的。
眼前這個看上去比誰都柔弱的年輕大祭司竟然就這麽輕松地馴服了戰馬?
“好好。”他愣愣回神,連忙拉扯缰繩,引着人前往法老的車駕。
街道兩側有平民注意到他們,忍不住低頭議論起來——
“天哪,那個祭司長得可真好看,這是神殿的祭司嗎?”
“他的皮膚好美,我喜歡這樣顏色的皮膚,這是誰,怎麽沒有見過?”
“這人是出行那天法老恩賞的那位大祭司啊,沒想到竟然如此年輕。”
“天啦,那天離得太遠,就看到白乎乎的一團,沒想到大祭司大人這般美貌!”
加入讨論的人越來越多,更多的人開始将目光投注在伯伊的身上,有人驚嘆他的年輕,也有人贊嘆他的美麗。
“擁有這樣的美貌,想必大祭司大人的魔法必然非常出衆。”有人感嘆,“這是被阿蒙神挑選出來人選,合該擁有強大的力量。”
伯伊就在這樣的喧嚣中,駕着馬穿過一輛輛祭司的馬車走到了法老座駕身邊。
車隊太長,為了避免法老身邊人太多,分散了保護力量,所以法老和祭司團是一前一後行進的。
“托德大人,現下方便阿伊進去嗎?”伯伊詢問馬車前的托德。
托德看到他,視線不自覺看向他的衣着,伯伊今天穿的是大祭司的服裝,雪白的祭司服穿在他的身上,搭配上對方身上隐隐帶着的矜貴,竟然意外的好看。
“可以。”托德回過神來,連忙讓開身子,給伯伊進去。
伯伊颔首,下馬回頭對騎兵說:“這匹戰馬很不錯。”
騎兵愣愣,倒是棕馬比他反應更快,撂了撂蹄子,毫不謙虛地接下了他的贊美。
伯伊一笑,轉身進入馬車。
法老的馬車比伯伊的那可就大太多了,車上鋪着柔軟的羊毛地毯,考慮到拉赫裏斯如今還傷口未愈,給他新增了許多東西,抱枕,毯子,渾然像是把諸神殿給搬着出門了。
車裏只有拉赫裏斯和另一個随侍,拉赫裏斯半躺着,随侍在旁邊給他念書。
看到伯伊,拉赫裏斯眼睛亮了下:“你怎麽來了?”
伯伊走上前,随侍見狀連忙讓出身邊的位置,鋪上軟墊,退到一邊。
“米維爾将軍讓你露個面。”伯伊走過去,一點都不客氣地坐下。
拉赫裏斯動了動腰,一直維持一個姿勢躺着始終是不太舒服:“不想露面。”
伯伊看着他,眉梢微微擡起。
拉赫裏斯側躺着用手撐着頭,露出個笑容道:“子民看不到我露頭,應該是挺着急的吧。”
只要他不露面,子民就喜歡胡亂猜測。
伯伊挑唇笑了下,說:“你應該露面。”
“為什麽?”拉赫裏斯問。
“讓你的子民看看他們的法老還健在,讓他們安心。”
伯伊說完,拉赫裏斯就用一種略帶詫異的眼神看他:“我倒是沒想到你竟然會在乎子民怎麽想。”
伯伊垂眼看他,少年的頭發只到肩膀的位置,大概是躺着不舒服,沒有佩戴王冠,大多數人在這個年紀都會有些雌雄難辨,尤其是發型差不多的情況下。
但拉赫裏斯不是,哪怕年紀還小,他的五官也已經初初顯露出阿蒙家族的特色,眉毛濃密,眼窩深邃,鼻梁如陡峭的山脊,非常男性化的長相。
“在下一手棋開始以前,你就應該明白,你現在手裏的棋子是什麽。”他伸手敲了敲矮幾,“出去露個臉。”
拉赫裏斯沒動,過了會兒,他偏頭對馬車角落的随侍說:“過來伺候我更衣。”
随侍說了聲是,連忙從箱子裏取出法老的正裝和飾品。
伯伊也不走,這馬車可比他自己的好坐多了。
拉赫裏斯在随侍的幫助下脫掉上衣,不經意間偏頭,發現伯伊正看着自己。
若是換做其他人,拉赫裏斯是沒什麽感覺的,都是男人,看一眼怎麽了,但這個該死的奴隸有不良前科,直看得他渾身不自在。
“你在看什麽?”拉赫裏斯蹙起眉。
伯伊看着他,沉吟了下才說:“陛下倒是比之前看着稍微健壯了些。”
稍頓,他又說:“上次看到陛下,陛下瘦得像是剛從荒漠裏逃出來的。”
倒不是多麽健壯,但少年如今也勉強稱得上是肌肉勻稱,依舊纖細但卻不單薄了。
拉赫裏斯耳朵一紅,氣惱地用衣服擋住自己的上半身:“你好大的膽子。”
竟然敢說堂堂法老像難民,果然,這個奴隸嘴裏就沒個好聽的話。
自從聽了阿伊的長高理論,他如今每天都在鍛煉,吃那些東西,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套理論真的有用,竟然還真讓他感覺到了些許不一樣。
伯伊瞥了眼他的手,露出個笑容說:“陛下不用遮掩,臣下只是評估,确實沒什麽看頭,看你不如看我自己。”
拉赫裏斯一愣,反應過來立刻惱上加惱:“你給我出去。”
伯伊輕笑,姿态随意地站起身,撫平衣服的褶皺:“那我就走了,陛下若是想要效果好一些,不妨把臉和唇色抹得白一些。”
拉赫裏斯恨恨地看着他出去,心想,他才不會聽從這奴隸的意見。
騎兵還候在馬車外,伯伊沒說什麽時候走,他也沒敢離開,見伯伊出來便出聲問道:“阿伊大人,我們現在回去嗎?”
“嗯。”伯伊颔首。
如同來時那般,兩個人又驅馬返回。
等伯伊上了自己的馬車,就聽到前面傳來一陣喧嘩聲,道路兩側的平民突然激動起來,拉長了脖子,手舞足蹈地大叫:“陛下,是陛下。”
“法老,法老!”
伯伊回來的路上,引得不少平民關注,現下這些人也都把目光放到了前面的法老車駕,看不到的人就使勁兒擠旁邊的人。
有人被撞疼了,有人被踩了腳,一時之間,尖叫和哎喲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法老的臉色好蒼白,這是傷還沒痊愈嗎?”
“這才幾天怎麽可能好,陛下是為了不耽誤祈福才出行的吧。”
“嗚嗚嗚,我偉大的法老,雖然他還這般年輕,但他永遠是我的神明。”
“陛下的氣色好差,嘴唇怎麽白成那樣,該死,宮裏的祭司不給他調養身體的嗎!!”
伯伊就站在馬車的轅位上,居高臨下地看着萬千平民因為法老的出現而狂歡,尖叫,還有人在抹眼淚,抱頭痛哭。
他回頭去看王宮的方向,現下離王宮還不算太遠,隐約能看到有人站在太陽神殿的階梯上,遠遠看着這邊。
一只黑貓蹲坐在她的身邊,尾巴惬意地來回擺動。
在她的身邊還站着另一個短發的女人,正是伊西祭司。
梅麗特這些天身體不太舒服,伊西承諾會再照看她一段時間,再行出發前往亞歷山大。
當然這一段時間也不會太長,等到巡游的後勤部隊出發,也就是她離開底比斯的時間。
另一邊,王宮的塔樓上,伯伊還看到了大祭司諾菲斯,身邊跟着神殿的幾位大祭司,清晨的風吹過,将老人的祭司袍吹得衣袖翻飛。
某個瞬間,伯伊感覺到對方似乎察覺到了自己的目光,手裏的權杖轉了半圈。
兩隊人馬各自占據一個方位,遙遙相對,就像是進入戰局的兩個執棋手。
在法老遇刺的事情後,找不出真兇的王後在民間的聲望暴跌,自此,王後和神殿之間再無緩沖帶。
伯伊遠眺,半晌收回視線,挑唇地笑了下。
這個時候離開漩渦中心雖然打亂了他的計劃,但不失為一種急流勇退,明哲保身的方法。
如今這局面,倒也不枉他一番心思。
鹬蚌相争漁人得利,如今的埃及尚且有許多操作空間,大有可為。
等到五年後,再回到這裏,這棋局也大抵是到了轉戰局換人的時候了。
随着車隊出城,平民被阻攔在城內,車隊越走越遠,馬車外的喧嚣吵鬧也逐漸安靜下來。
晚上,車隊抵達岩石群,決定在這裏休息。
沙漠夜裏風沙大,溫差也大,岩石區是安營紮寨最為合适的區域,天然屏障能夠将大量的風沙阻攔在外。
伯伊簡單地吃過晚飯後就回了營帳。
古埃及的美食實在是不怎麽樣,對于被養刁了的華夏人來說過于寡淡無味。
趕了一天的路,哪怕是坐在馬車上也叫人吃不消。
衆人即便沒說,臉上也難掩困倦。
夜裏無事,除了值夜巡邏的護衛,所有人都早早就歇下了。
伯伊也很累,但卻睡不着,他很清楚自己認床的毛病在接下來的行程中将會是一場漫長的折磨。
夜裏營帳外風聲呼嘯,尖銳如哨響,刺得人耳膜生疼。
胡狼站在山丘上發出“嗷嗚”的叫聲,冷冽的眼眸遠遠注視着這群可口的食物。
多年的求生經驗告訴它們,這群兩腳獸并不好惹,他們手上拿着冰冷尖利的武器,身上穿着爪牙難以撕裂的盔甲。
所有它們只能遠遠地趴伏等待,期望會有愚蠢的兩腳獸落單,讓它們飽餐一頓。
伯伊在心裏默默計算着時間等待天亮,營帳角落裏,巴特巴爾已經陷入沉睡,巴特的呼嚕聲十分響亮。
阿曼特和塔那羅在另一個随侍的營帳,在此後的行程中,四個人會輪流值守,以便阿伊大人召喚他們。
伯伊在越發響亮的呼嚕聲中本就稀薄的睡意消失殆盡。
“阿伊大人,您歇下了嗎?”營帳外突然響起一道聲音,似乎是怕驚擾別人,聲音壓得極低。
伯伊睜開眼,眼底清明地問:“托德?”
這聲音正是托德的,只是不知道這人大半夜的不睡覺找他幹嘛。
“是是,”托德見他還醒着,高興地小聲說:“陛下那邊需要您去一趟。”
提到陛下,托德的聲音裏染上了些着急。
伯伊想到小法老給自己來的那一刀,皺了皺眉,随手從旁邊拽過自己的衣服穿上。
他起身往外走,經過巴特巴爾時,巴爾迷迷糊糊睜開了眼:“大人怎麽了?”
“沒事,”伯伊擺擺手,“我起夜,你繼續睡。”
“我陪您去吧。”巴爾掙紮着想要爬起來,但實在是太困了,手腳都是軟的。
“不用。”伯伊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按了下。
巴爾還想再努力一下,但頭一碰到枕頭,瞬間就被神明帶回了夢境。
在失去意識前,他費勁地想,不是他不想清醒,一定是阿蒙神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交代給他。
伯伊站起身,走出營帳。
站在門口的人着急地來回轉圈,一回頭看到他頓時眼睛都亮了。
“阿伊大人,你快跟我來!”他腳步匆匆地就往前走,一邊走一邊招呼伯伊跟上。
伯伊見他這般着急,便也加快了腳步。
法老的營帳離他的營帳不算遠,兩個人走了沒多大一會兒,就抵達了目的地。
經過刺殺事件後,王後吃了個啞巴虧,氣得心裏發狠,卻不得不給法老置辦上最豪奢的配置,以及最周密的保護。
法老的營帳很大,篷布上用金線縫制着阿蒙神的圖案,邊角垂下流蘇,精美又華麗,任何一個平民看到都會稱贊,這确實是屬于法老的儀仗。
伯伊跟着走進營帳,偌大的營帳裏卻是空空蕩蕩,只在最裏間放置了屏風和羊毛鋪就的床榻。
伯伊視若無睹地穿過,随着托德走到床榻前。
床榻上的少年面色極差,額頭滲出細細密密的冷汗,鬓角的頭發被打濕,有一縷黏在臉頰上,身體蜷縮着,哪裏還有白天那趕人的架勢。
“他這是怎麽了?”伯伊問。
托德急得都快哭了:“我也不知道啊,陛下睡着突然就說腿疼,疼得一直冒冷汗,我說要去找祭司,但陛下讓我先把你找來。”
雖然伊西祭司還在底比斯,但随行的隊伍裏也是有祭司和草藥師的。
少年看見他,慘淡的臉上閃過一抹不自在,畢竟他今天才把人趕走,現在又巴巴地把人叫了過來。
“我腿疼得厲害,”他抿着唇,小聲說:“但我不放心別人。”
他也說不清自己這是什麽心理,總覺得眼前這個人雖然讨人厭,但自己卻第一時間想到了他。
在托德去尋人的這段時間,他一會兒後悔,一會兒在想這家夥怎還不來。
頓了下,他又給自己找補了一句:“你說的,讓我無條件信任你。”
伯伊居高臨下地看着跟個傲嬌小貓一樣的少年,片刻後很輕地笑了下:“你說的沒錯,确實應該無條件信任我。”
他坐在床榻上,伸出手,拉開拉赫裏斯按着膝蓋的手,白皙的手和少年蜜色的皮膚形成強烈的顏色反差,惹得拉赫裏斯不自覺多看了好幾眼。
“是這裏疼?”伯伊詢問的同時,手掌輕柔地揉I捏了幾下,“現在好些了沒?”
青年的掌心溫熱,覆蓋在膝蓋上,竟然讓那劇烈的疼痛緩解了許多,舒服得拉赫裏斯忍不住輕哼一聲。
“好一點,”拉赫裏斯抿着唇,“是也不是,兩條腿都疼,膝蓋,小腿,腳踝抽着疼。”
他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疼痛,甚至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沒有外傷,那個匕首紮出來的除外,難道是有人給他下了毒?
伯伊垂眸,視線在他的腿上掠過,雖然個子瘦小,但小腿很長,以現代人的眼光去看,他必定會是個長得高的。
“應該是生長痛。”伯伊收回手,“說明你要長高了。”
生長痛是進入發育期出現的肢體疼痛,大多數人都會出現,有些人的疼痛持續時間會比較長,同樣,這些人往往都會長得比較高。
拉赫裏斯身邊的随侍都是和他年紀差不多的,托德生得瘦小,要麽是生長痛還沒到,要麽就是生長痛非常短暫。
短暫到他沒有意識到這是一種自限性疾病就結束了。
所以遇到拉赫裏斯的生長痛完全就懵了,還以為自家陛下被人投毒受傷了。
“長高?”拉赫裏斯嘴上問着,眼睛卻一直盯着伯伊的手,猶豫了下,扭捏又擰巴地小聲說:“那個……要不你再給我揉揉。”
就這麽一會兒說話的功夫,他的腿又開始疼了,而且有越來越疼的趨勢。
伯伊揚眉:“我是你的随侍?”
拉赫裏斯輕哼一聲,不高興地說:“我是法老,你就應該聽從我的命令。”
伯伊揣着手,聞言挑唇笑起來:“我該回去休息了,讓人看到我大半夜在法老的營長影響不好。”
要知道他現在名義上是神殿的人,背地裏是王後的人。
将将走出一步,衣擺就被人揪住,少年神色掙紮,好一會兒才憋出幾個字:“阿伊,求你,幫幫我吧。”
伯伊垂眸,視線從他的手緩緩向上,最終停留在少年的臉上。
臉色極差,可憐兮兮的,像是一只被人遺棄的小貓,遇上個人不管好壞就想往上蹭。
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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