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成交,合作愉快
第36章 成交,合作愉快
兩人循聲齊齊看過去。
只見三個人舉着火把,後面還有一個人地牢的獄卒,同樣舉着火把。
前面的三個人拎着箱子,個頭最為高大的巴特單手提着一個大箱子,肩頭還扛着掃帚和一應清理工具。
伯伊能感覺到身邊的人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偏頭,借着隐隐綽綽的燭火,總算是看清了這個和自己聊了許久的男人到底長什麽樣子。
一臉的絡腮胡,頭發亂糟糟的像是雞窩,臉上髒得完全看不清五官,唯一能看到的就是那雙眼睛,眼窩深陷,淺灰色的瞳仁格外突出。
伯伊眼底略過一抹詫異,這雙眼睛……
“阿伊大人,”阿曼特不知道大人在那個牢房,幹脆扯着嗓子叫,“你在哪裏!”
長久不見光幾乎讓拉塔巴的眼睛接受不了這麽強烈的光,但即便如此,他還是眯着眼看伯伊,笑道:“阿伊大人倒是謙虛。”
伯伊無聲地注視他片刻,也笑了:“你認識我。”
埃及人多是黑眼,棕色皮膚,這般少見的眸色,顯然是異族人。
火把越來越近,拉塔巴眼睛都快流淚了,他捂着眼睛說:“我怎麽不記得我們認識。”
伯伊輕笑:“我最後一次見你是在王後的後宮。”
那也是他第一次見這個人,在他剛剛穿到埃及的那天,拉塔巴站在一衆男寵中間,因為他紮着小辮的發型和那雙标志性的淺灰色眼眸,伯伊對他印象很是深刻。
金屬灰尖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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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伊在心底默念出自己當時的評價,他的眼睛像是金屬灰尖晶石,很獨特的眼睛。
拉塔巴愣了下,沒有再否認,反倒是哈哈笑起來:“确實說不上認識,那個時候你從來不屑與我們說話。”
明明都是生活在王後的後宮裏,偏偏這人總是眼高于頂,叫人看着就厭煩。
所以後宮的人對阿伊都有着明顯的界限,想要将這人排擠出自己的圈子。
“你怎麽進來的?”他說,“我記得你已經是神殿的大祭司了。”
他是在法老的巡游隊伍後被王後關進來的,自然是知道阿伊成為大祭司的事情。
伯伊一笑:“自然是得罪了王後。”
“神殿不保你?”拉塔巴有一點适應火光了,至少不會再一邊說話一邊狂流眼淚了。
伯伊不置可否地揚眉:“我可以自己保自己。”
拉塔巴不相信,有這能力還需要進地牢?
伯伊也不與他争辯,看向過道上越走越近的幾人:“走在最前面的就是阿曼特,後面兩個是神殿的。”
拉塔巴眯着眼匆匆看了眼,剛剛消停的眼淚被光源一刺激,眼眶又濕潤了。
他連忙收回視線,但已經是淚流滿面了,伯伊偏頭只當沒有看到。
“阿伊大人!”阿曼特注意到坐在門邊的伯伊,立刻高興地大叫一聲,“快開門快開門!”
跟在後面的獄卒走上前,掏出鑰匙打開門,然後把手裏的火把插到牆上的架子上,周圍的黑暗被驅散。
待到看清牢房裏的情景,阿曼特眼眶倏地就紅了。
進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好了地牢烏糟的心理準備,但畢竟從來沒來過,真正看到了才覺心酸。
這髒的沒處下腳的地方,牆角挖了一條細長的道兒通往外面,是用來解決生理需求的。
環境如此惡劣,難怪空氣中始終飄着惡臭。
阿曼特心疼地都要哭出來了:“大人您受苦了。”
巴特巴爾雖然沒說話,但也是擰着眉,二話不說開始收拾牢房。
他們雖然是神殿的人,但這些年相處下來,他們也是真的崇拜這位阿伊大人,能力出衆,待人也和善。
“你來得挺快。”伯伊說。
從他進死牢到現在也不過一個小時到兩個小時之間。
阿曼特:“是比加女官告知我的,我立刻去見了陛……”
他話沒說完,眼角餘光注意到什麽東西晃了一下,一扭頭,猛然看到個人高馬大的身影差點把魂都吓掉了:“呀,這什麽的東西?”
拉塔巴坐着陰影裏,光線昏暗,若是不出聲确實是容易被忽略。
伯伊瞥了眼拉塔巴,輕笑出聲:“獄友。”
阿曼特的心髒還砰砰狂跳呢,但這并不妨礙他吐槽:“怎麽住個牢房還要與人同住的,沒有單人間嗎?”
他家阿伊大人什麽身份,竟然還要和別人擠一間房。
獄卒看到拉塔巴時也是明顯地一愣,遲疑了下說:“大人我給你換個囚室吧。”
這位可是王後特意交代了單獨關押,不許和其他囚犯住在一起的。
“不用,”伯伊說,“他們已經開始打掃了。”
巴特手腳很利落,只這麽一會兒,已經把牢房裏地面上那些髒兮兮,看不出顏色的茅草給掃出去了。
巴爾則是跪在地上擦拭地面,争取将地面擦得幹幹淨淨。
“我去幫忙。”阿曼特聞言立刻站起身,匆匆走到巴爾身邊,從水盆裏撈出一塊巾子跟着一起擦。
獄卒十分為難地抓了抓後腦勺:“可,可是……”
他想了想看向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拉塔巴說:“那要不給你換吧。”
拉塔巴聳聳肩,滿是絡腮胡的臉上露出一個略帶遺憾的笑容,不太明顯,但從他的語氣還是能聽出來:“很抱歉,我已經住習慣了。”
他在這牢房住了六年,沒道理別人來了,他就要為別人挪窩的道理,更何況,現在還有人幫忙打掃衛生,那就更不能走了。
眼看他也說不通,獄卒急得抓耳撓腮,這要是被王後知道了,那還不得找他們這些人的麻煩。
牢房裏火光明亮,整個空間一覽無餘。
發黴發臭的東西全都搬了出去,地面擦了兩遍,阿曼特還覺得不夠,要求大家再擦兩遍。
“大人,您先将就坐這個椅子吧。”阿曼特又轉了過來,把帶進來的椅子搬過來給伯伊坐。
陛下早就料想到阿伊大人必然嫌棄地牢,所以交代他搬個椅子進去。
帶人進來那會兒獄卒就看到這三人扛着個椅子,但沒多想,現下卻是忍不住多看兩眼。
椅子上鋪着潔白的羊毛軟墊,本就是貴人才能用的東西,放在死囚的牢房裏,怎麽看都叫人新奇。
伯伊嗯了一聲,走過去坐下。
也幸虧他來的時候穿着鬥篷,剛剛站得累了,便用鬥篷墊着坐,不然還真是在牢裏罰站了。
“大人,您看……”獄卒收回視線,不自在地搓搓手,想要再次和這位大祭司商量一下換牢房的事情。
伯伊對着他笑了笑:“你不說,我們也不說,王後怎麽會知道呢?”
稍頓,他又說:“更何況,我不過是将死之人,讓我在這裏多住一兩天又何妨,終歸我是出不去說閑話的。”
關押在這裏的人,用不了幾天就會押往刑場,确實是活不了幾天。
當然,除了這牢房裏的那個老油子,好幾年了,終判還沒下來。
所有的犯人根據違反的律法關押在相應的樓層牢房裏,越往下罪越重,最下層便是死刑犯,由大祭司赫姆恩批發終判,上三層一年一判,最下層一月一判。
獄卒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談論生死這般坦然,正猶豫間,就看到剛剛那個小随侍走到他身邊,攬住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說:“這位好大哥,就不能通融通融嗎?”
垂着的手心被塞進了什麽東西,獄卒愣了下,是個小布袋子,他拆開上面的線,借着火光去看,一小袋子的金豆子。
“這這這……”他兩眼發直,話都不會說了。
“走,大哥,咱們去那邊聊聊天。”阿曼特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攬着人就往外走,“我好些年沒在底比斯了,現在哪家酒館的酒最好喝啊?”
獄卒抖着手,磕磕巴巴說:“城,城南的那家,還不就那家,一,一直都好喝。”
兩個人越走越遠,最後消失在樓梯口。
伯伊勾了勾唇角,偏頭對賣力擦地的兩兄弟說:“把水換一換。”
地面擦了好幾道了,水桶裏的水都成了黑色,即便如此,地板也仍舊是灰色,很難想象它原來的顏色。
巴特巴爾說好,站起身,一人提着一桶水,也跟着出去了,走的時候順帶把髒污的茅草用亞麻布卷起來,一并帶走。
拉塔巴默默看着,直到牢房沒了人,他才出聲說:“你看着不像是來坐牢的。”
更像是貴族突發奇想過來豐富人生體驗的。
伯伊揚起眉,笑道:“确實,最多三天我應該就會出去了。”
拉塔巴眼皮兀地跳了一下:“你不是得罪了王後嗎,王後能讓你出去?”
伯伊向後靠,後背抵着椅背,僵硬了許久的腰背有了支撐,舒适感立刻大幅度提升,牢房裏散發臭味的茅草沒了,空氣都清新了不少。
“我剛剛說過,我能自己保自己。”他說。
拉塔巴本來是不信的,但看到這些又不得不信,他從來沒見過有人坐牢是這樣的。
牢房裏沉默下來,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拉塔巴是在思考,而伯伊則是在等他開口。
許久,拉塔巴終是下定決心:“你把我帶出去,我可以給你提供一個消息。”
他咬緊牙關,加重了語氣說:“一個能扳倒王後的消息,但你得向我證明,你不是王後的人。”
伯伊思考了下說:“那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王後的人呢?”
拉塔巴瞪着眼:“我都在這裏住了六年了,你不信可以問剛剛那個獄卒。”
為了套話,還不至于安排一個人在這裏住六年。
伯伊一笑:“王後向來謹慎心細。”
拉塔巴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心想,王後謹慎也比不過你。
“這是王後做的。”他撈起自己破破爛爛的上衣。
看到男人的上半身時,伯伊的眉頭不自覺皺了下。
火光跳躍下,男人上半身十分消瘦,單薄的皮肉下包裹着根根分明的肋骨,但最吸引人注意的是在心髒的附近有一條又一條的傷疤,仿若巨大的蜈蚣,張開猙獰的步足。
傷疤有新有舊,新長出來的嫩肉上壓着另一條新出現的疤痕。
伯伊撩起眼皮,對上那雙淡灰色的眼睛,略帶歉意地說:“抱歉,我對你的條件不太感興趣,我倒是可以告訴你一條消息。”
他笑了笑:“王後如今已經病重,即便沒有你的消息,王後大概也支撐不了多久。”
他的語氣輕松,仿佛勝利就在眼前,之于對方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殘忍至極。
拉塔巴只覺得腦子裏嗡地一聲發出尖銳的鳴叫。
“怎麽可能,”他愣愣地說:“明明上次她……”
話說到一半,他猛地收聲,整天活在暗無天日的地牢裏,他對時間已然失去了判斷,王後多久沒來了?
他不知道,但身上全部的傷口已經愈合,痂皮脫落,到現在,那些凹凸不平的傷疤除了偶爾發癢,已經沒有多大的感覺。
地牢裏的人來了又走,換了不知道多少波人,一開始他會試圖和他們說話,但沒有人搭理他,大家都是将死之人,聊天有什麽意義呢。
後來他便沉默地數,數來了多少人,又走了多少人,再後來他的大腦變得遲緩,不再能想起那些沒有意義的數字。
伯伊看着他,遺憾地嘆了口氣:“我自己出去是沒問題的,但你被王後關了六年都沒有處死,說明你對她很重要,雖然她确實是快死了,但我覺得這個時候好像沒必要冒這個險。”
王後要死了,拉塔巴的腦子裏一直重複着這句話。
本來是一件極好的事情,但王後死了,将沒有人知道這個地牢裏還有他這個活死人的存在。
哦不,也許赫姆恩知道,每個月他都會批複一次自己的判決,但王後死了,這拖延了六年的死判就該下來了吧。
“不,不行,我不想死。”拉塔巴牙齒碰撞,發出咯咯的脆響,脖頸的青筋直跳,“王後想要我手上的東西,你帶我出去,我可以把東西也給你。”
伯伊神色平靜地看着他,似是在評估這件事于自己來說的利弊。
“那東西能指揮屋卡人,”拉塔巴急得額角浸出一層冷汗,雖然他說出了關鍵的一部分內容,但還記得自己的目的是要出去,“東西我給了別人,只要你帶我出去,我就給你。”
伯伊挑起唇角,淡淡一笑:“成交。”
這句話一出來,拉塔巴頓時渾身癱軟下來,眼眶通紅,衣服因為着急恐慌被冷汗浸透,回想起來都是後怕。
雖然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會不會帶自己出去,但哪怕只是一點點,一點點希望,都讓他想要流淚,終于,終于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伯伊俯視着面前又哭又笑的人,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眼底笑意清淺。
屋卡,他沒記錯的話,這是阿蒙一世對外征伐的最後一個國家,以游商和巫術聞名,被埃及滅國後,只剩下少許屋卡人在各個國家流浪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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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