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玉蘭
第03章 玉蘭
周頌宜大腦混沌,被刺激得渾身一顫,完全聽不到靳晏禮的那句問話。
她竭力穩住情緒,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還算冷靜:“我們還在吵架。”
“我不認為那是吵架。”靳晏禮駁回,“你說的那些,我覺得并不是什麽很難改變的事情。既然你提了,那些你覺得存在問題的地方,我都可以嘗試修正。”
“好了,”他親親她的臉頰,溫熱的鼻息撲在她的頸間,癢得厲害,“為什麽要去糾結這些無足輕重的事情呢?”
周頌宜知道掙紮無效,話幾乎是咬着舌尖擠出的話,“回房間。”推了推他的肩膀。
她委實無法将床上和床下的靳晏禮當作同一個人來看待。
靳晏禮單手握着她的腰肢,将她往下扣。
這時,床頭矮櫃上的手機嗡嗡震動兩下,屏幕亮起。
徐致柯:
【頌宜,我們之間從來沒有麻煩一說。你和我之間,不用這麽客氣的。】
周頌宜被靳晏禮吊得不上不下,迷離着眼,呼吸微促。
這條消息的震動,讓她的思緒清醒幾分,扭頭作勢就要撈過自己的手機。
可還沒等她捏緊手機,看清屏幕上的消息,身體發顫,意識陷入混沌。
手機掉進柔軟的羊絨毯中,發出鈍鈍t的悶響。
她努力睜開眼,視線裏便是他通紅的眼,裏面神情如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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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皺了皺眉頭,剛緩過這陣不适,再擡眼看他時,能明顯察覺到他陡然沉下來的氣壓。
靳晏禮像是随口一問,“你們關系很好嗎?”
周頌宜本來還覺得腦子暈得厲害,現在這句話一出口,瞬間便能明白他的這股氣從何而來。
徐致柯似乎成了兩人之間心照不宣、不能提及的名諱。
往日,靳晏禮只要從她的口中聽到這個名字,那麽下一刻換來的便是更加兇狠的操.幹。
她被逼急了,一口咬在他的手臂內側,“熟不熟悉,你不是都知道嗎?”
“還是你想聽我親口告訴你?”像是故意刺他,“友情之上,戀人未滿?”
他将她往上提了提,咬着她的下唇,“那我是不是應該為此感到慶幸?”
周頌宜冷笑着看他:“婚已經結了,你還想做什麽、或者說還能做什麽呢,還有什麽是我沒見識的?我有我自己的社交權力,有自己的工作事業。你不能因為你無法名狀的情感,要求我束在你的身邊。”
“這是我對你的底線。”
“靳晏禮。”她叫他的名字,眼睛盯着他烏黑的眼,視線緩慢下移,手指觸上他挺拔的鼻梁。
鼻梁右側柱,有一粒顏色很淺的痣,如果不湊近,很難發現。
她的手慢慢挪去,摁在那粒圓痣上。下一秒狠狠摁下去,埋頭一口咬在他的肩頭。
語氣恨恨,“這不公平。”
靳晏禮眼中神情涼薄,情緒寡淡。仿佛上一刻在她體內洩憤的并不是自己。
他說:“小宜,你終于肯說實話了。”
話落,擡手将周頌宜的胳膊圈在自己的脖頸,寬大有力的手掌扣着她的腰肢,悶聲不言。
妄想将自己的情緒,通過動作渡及她的身上。
良久,捋開貼在她面頰濕透的頭發,“這就是心中的真實想法?”
“是。”
周頌宜直視他的目光,不偏不倚,“索性也在心中憋了很久,今天便一起說開了吧。”
“你說。”靳晏禮緩下動作,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态。
周頌宜:“你以後也不要來工作室這邊接我。下了班,我自己可以開車回去。”
“還有,你沒有必要向我定點彙報一天的行程。我們都是獨立的個體,沒有誰一定要和誰捆綁在一起。如果非要較真,那可以是任何人,唯獨不是我們。”
“說完了?”靳晏禮靜靜聽她說完,才開口。
周頌宜被颠得厲害,腦子暈得疼。
費勁地睜眼去看他的表情,只感覺自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有點無力的束手無策。
他偏了偏頭,發梢的汗水滴落在她的鎖骨上,“我知道了。”
周頌宜索性閉眼不去看。
偏偏他還有心思,慢條斯理地開口:“周平津說,你和他提了你母親的那份遺産了。”
她不知道話題怎麽轉到這來了,盡量木着表情,忽略身體裏的那些暗潮:“是。”
“過幾日,我讓盛祺和你聯系。”他緩下語氣。
盛祺是律所行業嶄露頭角的一顆新星,這幾年打過的官司,勝率幾乎為百分之百。
讓他來進行一份簡單的遺産轉移案子,着實大材小用。
況且,自己提這事也只是單純和周平津怄氣,單純的犯倔而已。
在還沒有和靳晏禮結婚之前,她和周平津的關系并沒有到眼前這種地步。
嫁妝這件事,當年還是他主動提及的。
她含糊着語氣,“再說吧。”
靳晏禮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寬大的手掌扣着周頌宜的腰肢,換了個姿勢。
周頌宜坐在他的腿上,手掌撐在他的腹肌上,努力平複心情,盡量不去在意身體的刺激。
讓自己像是一根木頭。
不言語。
靳晏禮手指蹭過她的下巴,“睜眼。”
周頌宜不但沒睜眼,反倒閉得更緊。
見狀,他倒也沒再強迫,“不睜也行,愛是做出來的。”
周頌宜終于肯睜眼看他,臉紅得厲害,“無恥。”
他非以為恥,反以為榮。
嗓子裏浸了點笑,吮了口她的下唇瓣,同她親昵道:“工作上的事情,我不會幹涉。可你能不能離他遠一點?”
說完,他壓下身體,下巴埋進她的肩窩。
狠狠吸了口氣。
周頌宜慣用帶有青草香的沐浴露,彼時鼻尖彌漫的清香,讓他覺得安心。
他伏在她的身體上,低低地言:“你明知道,我不喜歡看見你和他走近。”
“你喜不喜歡有什麽用呢?”周頌宜費力地擡手,掌心還帶着汗漬。
自嘲道:“就像我的喜歡一樣,一文不值。”
“在結婚前,你明知道我和徐致柯已經在一起了。就算快要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可還不是照樣拆散了。身邊站着的人,最終變成了你靳晏禮。”
-
春天萬物複蘇,宅院中沉寂了整個冬天的花朵按照時節順序依次綻放。
一簇簇、一叢叢。
和煦的風替代了刺骨的寒風。遞進窗縫的微風中,裹着淡淡的山茶花香。
周頌宜嗅着沁入房間的花香,難得肯耐着性子,多和他說了些掏心窩子的話。
只是她忘記了,靳晏禮是敗類。和敗類講道理是一種自欺欺人的安慰,毫無道理可言的。
如果有用,那麽他也不會同自己結婚了。
大腦自動提取文字,靳晏禮只挑了自己愛聽的。
他将頌宜嵌進自己的懷中,低頭含着她的唇瓣,“你說得對。過程并不重要,只要結果是想要的就好了。”
如果注定在一起,那麽方法對與錯都顯得不那麽重要了。
他們本就是天生的一對,沒有人比他更愛她了。
徐致柯也好,其他人也罷。寫在她周頌宜配偶欄的,只有他。
也只能是他靳晏禮。
*
翌日,天色微蒙。
周家早飯向來較早。現在才五點半,廚房裏已經燈火通明,傭人們忙上忙下。
老爺子走得早,老太太前幾年身體每況愈下,近兩年才有所好轉。
她不大愛睡覺。
早上醒來後,就會和梅婷在庭院的鵝卵石走走。
凹凸不平的卵石踩在腳底,疏通血液循環。
周頌宜醒得早。
或者說,和靳晏禮躺在一起的每個晚上,她都睡得不算特別好。
即便如今回了家宅,可糟心的人和事,失眠的症狀愈發明顯了。
側頭看了眼身側的靳晏禮。
他閉着眼睛,和睜眼時的壓迫比起,睡着的他似乎更加讨人喜歡一點。
長睫低垂,有別于清醒時的溫柔。
昨晚兩人做到很晚,周頌宜只覺得渾身酸痛得厲害,好在他還沒喪心病狂到在自己脖頸處留下痕跡。
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為這一段看不清未來的婚姻感到迷茫。
她動了動手腕,想叫醒靳晏禮。
沒成想還未将手從他的掌心中抽開,他便清醒過來。反扣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的懷中。
周松宜沒掙紮。
只是陳述:“起來了。”
“嗯。”
靳晏禮的嗓音帶着還未全然醒來的倦怠。
沙沙的、沉沉的,她只覺得耳朵癢得厲害。
她推了推他赤.裸的胸膛,“我要起來。”
“嗯。”
話雖這樣說,但還是固執地攬着周頌宜的肩膀。
在床上又賴了三兩分鐘後,靳晏禮的思緒漸漸回籠,眼神逐漸清明。
兩人下床穿戴整齊,周頌宜不大想搭理靳晏禮。
亦或者說,平日裏兩人其實也沒什麽共同語言可以交流。
下了床,彼此之間的氛圍顯得沉默許多。
靳晏禮撈過床頭櫃的手機,今日氣溫暖和。他不常在宅中住,房間櫥櫃裏遺留下來的衣物并不多。
他穿了件白色的襯衣,襯衣下擺塞進黑色長褲裏。喉結下的紐扣松了兩粒,露出半截清瘦的鎖骨。
襯衣外面套了件黑色的短夾克。
周頌宜随意瞥了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你要是收拾好了,就先走。”她的語氣冷漠,“不用在這裏等我。”
既然溝通無效,她也不想和靳晏禮在這種事情上掰扯了。畢竟,他一向如此,也就不要奢想能夠改變現狀。
至少,現在還不是太糟糕。
生活中的糟心,用工作去填充。精神的疲憊,在工作面前逐漸充盈。
她寧可加班,也不想和他在一起,那樣和“監獄”別無二致。
日出山頭,橙黃的光穿過翠綠的樹冠。
在樹風的搖擺中,鑽進海棠木門,柔柔地貼在靳晏禮的側臉中。
他勾着唇角。
“既然回家了。”淡淡哂笑,“總要裝裝樣子。”
聞言,周頌宜狠狠擰眉。
手中的動作未停,給自己随意紮了個松散的丸子頭後,才轉動身體朝他看去。
唇角抿着弧度,沒什麽好語氣,“樣子自然要裝,不然日子怕是過不下去了。”
“但現在這裏就我們兩個。如果一天到晚都要裝,那得多累。”
“現在,”她轉過身體,“請你立刻、馬上離開我的視線。”
“周頌宜。”靳晏禮出聲打斷,似乎不想再從她的嘴裏聽見一些讓自己心煩生厭的話,“為什麽要離開?”
他清隽的臉上挂着笑,笑不t達眼底,讓人看着發冷。
“我看你是要吹吹冷風,腦子裏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才能被清幹淨。什麽時候你才能醒悟到,你和徐致柯已經沒可能了。”
“這輩子,下輩子。”他一字一句,咄咄逼人,“下下輩子,都沒有可能了。”
“你不願裝,我卻偏不如你願。”
“夠了。”周頌宜甩開他的手,一雙清亮、濡濕的眼睛潛着憎意望着他。
靳晏禮伸手蓋住她的眼。
臨了,心下還是不忍。手掌力道松懈,忍不住擡起指腹想要拭去她眼尾突然溢出的那一點濕漬。
她似乎氣得狠了,呼吸急促、胸腔起伏得厲害。
“周頌宜。”
靳晏禮只看她閉了閉眼睛,心中長長舒了口氣。
再次睜眼看他時,又恢複那無事人、彼此相安無事的姿态。
很多時候,他都覺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那種無力感、挫敗感,深深湧上心頭。
酸澀得厲害。
壓下胸口翻湧的情緒,他臉上的神情也冷了下去。
不過周頌宜站在原地沒有動,長睫斂低,餘光中看見他差點觸上自己眼尾的手指,怔了片刻。
轉瞬即逝,情緒很快收斂。
她說:“這次你和我一前一後地一起回來。待會碰見祖母,她肯定會多想,問一些關于我們之間情感的事情。不管她問你什麽,總之我們很好,讓她不用挂心。”
“剩下的,交給我就行。”
靳晏禮擰了擰眉。
冷嗤一聲:“周頌宜,在你的未來規劃裏是不是從來就沒有将我放進去?還是你覺得,我會在祖母面前,将我們這種若即若離、相敬如賓的相處方式盡數告知。你說,她會不會心疼你這個孫女?”
嘆了口氣,冷着臉語氣平靜地闡述着一個“相對事實”:“可惜,這輩子你都只能和我在一起了。徐致柯,又算是哪門子東西?”
周頌宜無言。
一向好脾氣的她,難得的是這次回應他的,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神經病。”
靳晏禮的臉頰被打偏,舌尖抵着腮幫子,喉嚨溢出低低的笑聲。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他知道,他永遠比不過徐致柯。
可感情沒有先來後到之分,走到最後的人,才能證明他們是合适的。
周頌宜和徐致柯的這段感情,周家老太太是親眼見證、肯定過的。
如果這當中沒有他橫插一腳,現在站在她身邊的,該是那個男人了。
他斂下眉睫,轉過臉頰。
視線緩慢下移,落到她微微泛紅的掌心,伸手握在自己的手掌中。
“打疼了嗎?”彎了彎唇角,視線重新落回她的眼睛。随口問,“這下解氣了?”
指腹替她揉了揉略微泛紅的掌心。
“靳晏禮。”
周頌宜的手掙不開。
其實剛才她沒用多大的力道。
可看着他幹淨的面容,左側臉頰邊浮起的紅痕,多少還是有點心軟了。
連帶着語氣,也變得軟化一點。
靳晏禮挑了挑眉:“你說?”
“這件事情,我們就當翻篇了。結婚前,你答應過我的,現在還作數嗎?”
他沉默一瞬。
“作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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