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躲着

第30章 躲着

“沒什麽……晚上去散步的時候，被蚊子咬了。”

許哲疑惑道：“這蚊子怎麽老盯着脖子咬啊，這是咬了多少口？”他認真的數着白檀脖子上的創可貼，“一個，兩個……六……”

“別數了，”他越數白檀就越燥，“你閑着沒事，不如多讀兩本書，你志願填報的是哪個學校？”

許哲嘴角直抽，被這生硬的轉移話題給無語到了，他說：“我又不跟你一樣，能在一次月考中直接跨越四百多個人，有多大能力上多大學校呗。”

“倒是你，之前不是嚷嚷着報B大嗎，怎麽第一志願是A大？照你現在的成績，也是穩了。”

白檀道：“沒什麽，想開了。”

“切，”許哲不太情願道，“是因為若屹吧？”

“……”白檀眼神慌亂，結巴道，“你瞎說什麽，跟若屹有什麽關系。”

許哲不冷不熱的說：“檀哥，我們這關系你有必要跟我說瞎話嗎，誰都能看出來若屹來了之後你就跟變了一個人一樣，你倆巴不得二十四小時黏在一起，肯定是他報什麽學校你就報什麽呗。”

“……”

白檀不想讓許哲議論若屹，他故作鎮定道：“我是因為劉夢溪才報的。”

“劉夢溪？”

白檀淡淡的嗯了一聲。

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這麽說，他不想讓若屹的名字從別人嘴裏如此輕佻的說出來。

許哲突然恍然大悟道：“嗷，我怎麽就沒想到呢！你最近這麽拼命學習也是因為劉夢溪吧，高一的時候你不是跟我說過你對她有好感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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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檀剛想說什麽，身後傳來了腳踩樹葉的聲音，白檀下意識的轉頭，心髒差點驟停。

若屹跟告狀姐迎面走來，白檀呼吸一窒，視線跟若屹直直的對上。

他的眼中的波光幽幽，白檀凝眸望過去的時候，若屹躲閃了一下，那雙泛着水光的眸子，多了一道不易察覺的傷感。

“……”

不是，若屹，不是……

他聽見了？

白檀下意識在心裏想要為自己辯解，可冷靜過後他突然意識到，他拒絕若屹不就是用的這個理由嗎？有什麽可辯解的？

“……”

告狀姐一臉吃到瓜的神情：“原來你成績進步的這麽快是因為愛啊，果然能激勵你們這種小年輕的就只有大美女了，之前找你談話那麽多次你都不聽，老師苦口婆心說的話，還不如人家怵那一站。”

白檀百口莫辯，他張了張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告狀姐也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她問：“你們體育老師呢？讓他來給若屹補個體側。”

許哲急忙道：“我去叫吧，他應該在器材室。”

“行，你去吧。”

許哲一溜煙跑了，告狀姐拍了拍若屹的肩膀，說道：“那我先回去了，一會你好好體側。”

若屹微微颔首，聲音冷冽：“多謝老師。”

告狀姐轉身走了，剩下他倆面對面站着。

若屹眼神落在白檀的脖頸間，那裏以前一片雪白，現在卻貼滿了肉色的創可貼，他喉結滾動，短暫的呼出一口氣，繞過白檀就要走。

“若屹！”

他頓住。

白檀自己也愣住了。

他為什麽要叫住若屹？

腦子一片空白，嘴上卻很清醒，白檀刻意咬着字音，問道：“晚上一起……回家嗎？”

“不了，”若屹擡起腳，“跟奶奶說不用做我的晚飯了，我晚上可能會晚點回去。”

“……”

晚點？多晚？

白檀還沒問出口，若屹已經不見了。

他的眼睛逐漸混濁暗淡，像是死人一樣般停滞着不動，白檀遙望遠方，目光中皆是難以言說的孤獨感。

·

晚自習下課後若屹急忙出了校門，他無處可去，還要躲着白檀，渾渾噩噩的跟着人群，到了一家破舊的網吧。

剛踏進去，裏面人的眼神齊刷刷盯着他，像看待一個外星人。

他身穿B中的白色校服，身後背着沉重的書包，深黑的眸子清澈，長長的睫毛依附在上面，如此幹淨整潔的一個人，與四周散發着煙味，打游戲破口大罵的人中顯的格格不入。

若屹生澀的開了個機子，邁着長腿往裏面去。

周圍嘈雜的聲音與氣味讓他無法完整的呼出一口氣，淤火憋在心口中，他就在裏面幹坐到了十一點，才起身。

都這個點了，應該能躲開奶奶與白檀。

鑰匙插進鎖孔，門打開後裏面一片漆黑，若屹摸着黑将玄關的燈打開，客廳瞬間亮堂。

随着燈亮起，沙發上的人睜開了惺忪的眼睛。

若屹換了鞋後才注意到動靜，他看過去，見白檀倚在沙發上，身上蓋着個白色毛毯。

“……”

白檀立即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他小腹抽痛，老毛病又犯了，猙獰的臉被若屹看的一清二楚。

白檀道：“你……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吃飯了嗎，我……給你做個飯？”

“吃過了。”若屹撒了謊，他強迫自己不去看白檀，不去關心他，但他根本做不到。

他停住上樓的腳步，背對着白檀說：“等我一下。”

“……”

白檀在原地愣了一會，接着興奮的聲音流露出來：“好，好……”

若屹将一直備在房間裏的胃藥拿出來用熱水沖好，舉到白檀面前：“喝了會好一點。”

白檀顫抖着接過杯子，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你怎麽知道……我有胃病的？”

若屹緩出一口氣，總算将在網吧壓抑的那股勁給呼出去，他的呼吸在安靜的客廳顯得格外沉重，白檀等了很久，他才總算開口：“你胃疼的時候額角會出汗，鼻子會緊緊的皺着，喜歡窩在軟軟的東西上面，手還會時不時的摸着小腹，”

“無意觀察你，卻很清楚。”

“藥是我早就備好的，你喝了早點休息。”

他胃病好多年了，怕奶奶擔心一直沒說，奶奶都不知道，若屹才來半個學期…….

白檀鼻子一酸，積攢的眼淚順着眼角滾出來，他泣聲道：“若屹，你能不能不要……不要躲着我？”

若屹的指甲扣着手心裏的肉，他聲音低啞，問道：“白檀，那你想讓我怎麽做呢？”

白檀伸手去抓若屹的手臂，聲音帶着點祈求：“我們，還像以前那樣不行嗎？”

“當然不行。”

若屹悶哼一聲：“我喜歡你。”

“沒辦法跟一個接過吻上過床的人做朋友。”

“……”

白檀心口一顫，他頭發細碎蓬松，在暖白的燈光下顯得毛茸茸：“可我真的沒辦法喜歡上男生……你不要逼我好嗎？”

逼他？

若屹眼睫輕顫，他逼白檀了嗎？

他的疏遠，在白檀看來是一種逼迫嗎。

“我沒有逼你一定要做什麽，”若屹的手微微顫抖，他一字一字的啓唇，嗓音仿佛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你不用覺得為難，”

“我們，就這樣吧。”

若屹不再看白檀，他扯出手臂，不回頭的上了樓。

門被死死的關上，一切悲傷好像隔絕到了門外。

點點月光透過窗戶映照了出來，燈與天上的星光纏打在若屹的雙眸裏，錯落有致，眼花缭亂。

如此安靜的房間裏，一絲嗚咽的哭聲，從角落溢出。

等你靠近，等來了海嘯入侵，想聽你聲音，聽見的卻是風暴奔襲。

·

正式考試的第一天，白檀起的很早，吃完飯後還在若屹的房門徘徊。

特別巧合的一件事，他、劉夢溪和若屹，被分到了同一個學校考試。

“想進去就進去啊。”白苒在樓下笑着說。

白檀扒着樓梯扶手比了個噓的手勢，往樓下跑去。

白苒輕哼了聲：“你們這些年輕人，有矛盾就是不說，往死憋，憋的兩個人都不高興，是何必呢。”

白檀情緒壓抑着，他胸口一滞：“奶奶是不會懂的。”

她要是知道他跟若屹連床都上過了，還會這麽豁達嗎。

白苒彎腰擦着桌子，邊擦邊道：“你覺得奶奶不懂啊？奶奶也是過來人，用過來人的經驗告訴你，只要這個人你覺得值得，那就什麽都不要顧，這段感情和你腦子裏思慮的那些東西，到底哪個更重要？”

這話戳中白檀的心窩，是啊，到底哪個更重要？

他扪心自問，自己真的那麽直嗎。

跟若屹做的時候他沒爽嗎，哪個直男會在男人的身下叫成那副德行。

他在思慮什麽。

思慮奶奶一大把年紀了，萬一不能接受呢。

思緒如果他以後後悔了，卻無法再回頭了呢。

思慮以前明明是喜歡女人的，卻為什麽一次再一次的被若屹牽着心緒走呢。

“……”

“哦，對了，”白苒興沖沖的将白檀拉過去，說：“之前有次給你開家長，我見到一個女孩，她說她叫……叫什麽，劉夢……什麽……”

白檀一激靈：“劉夢溪？”

“對對對，”白苒抿唇一笑，“我看見她手機壁紙的照片是你啊。”

“……”

白檀沒什麽反應，白苒卻性質滿滿的接着說：“大會的時候她就坐在我前面，我看的一清二楚，會議結束後我主動找她搭話，她一聽我是你的奶奶，那小臉紅的呦——哈哈。”

奶奶很久沒這麽笑過了，臉上的皺紋疊在一起，讓白檀心口一驚，奶奶什麽時候這麽老了？

他試探的問道：“奶奶很喜歡她？”

“喜歡，喜歡，”白苒莞爾一笑，“你跟奶奶說實話，她是不是你女朋友？

“……”

白檀一愣：“奶奶怎麽會這麽覺得？”

“呦，”白苒道，“人家一個小姑娘，閑着沒事拿你做壁紙啊？肯定是喜歡你呗，她長得那麽漂亮，不可能是暗戀吧？”

“你手機壁紙是不是也是她？”白苒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塞進了白檀的衣兜裏，她在白檀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将手機屏幕摁亮，“讓奶奶看看猜對了沒有。”

“！”

白檀想阻攔的時候奶奶已經滿臉驚愕的看着手機屏幕了。

是一張自拍，背景是若屹的房間，白檀的手勾在若屹的頸彎，兩人緊緊的貼着，若屹的笑容很僵硬，似乎是被強迫的。

這是白檀晚上在若屹房間補習的時候閑來無事抓着若屹拍的，明明是一張很正常的照片，但白檀莫名的覺得有點緊張。

他看着奶奶的臉僵硬住，再沒有提起劉夢溪時候的欣喜了。

白檀奪走手機，問道：“奶奶？你怎麽了？”

白苒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震驚的看着白檀，聲音抖動着：“阿屹……和你……是同性戀嗎？”

“！”

白檀的身子繃住，心髒好似要突出皮肉跳出來，奶奶為什麽會這麽問？？

正常人看到一張照片….會奶奶這種反應嗎？

白檀裝傻道：“什麽？什麽同性戀？……我跟若屹就是，普通朋友。”

白苒的臉色回神，眸光縮了一下，好似如夢初醒：“我，奶奶說錯話了，”她的眼睛飄忽，皺巴巴的手摸向白檀松軟的頭發：“檀兒怎麽會是同性戀呢……”

“……”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同性戀，”白檀慌忙的解釋，他看到奶奶這副神情心都快要碎掉了，“奶奶，劉夢溪是我女朋友，”白檀眸子一深，小聲說道：“她是我女朋友……”

·

白檀到了考試的學校，一眼就看到劉夢溪在校門外拿着書在默讀。

她穿着一身碎花裙，纖白的小臉像染上了胭脂，很多男生從她身邊經過的時候都忍不住回首。

白檀覺得他也應該有所反應的，但是沒有，他好像找不到當初喜歡劉夢溪時的感覺了。

可生活總要恢複正常的。

他挎着步子，走到了劉夢溪身邊。

劉夢溪背書的動作頓住，她訝異的看着在她面前停下的白檀。

自從上次被拒絕後，他們倆就沒再說過一句話了。

白檀沖她笑了笑：“別緊張，祝你考試順利。”

劉夢溪精致的小臉閃過一絲竊喜，她聲音低低的說了句謝謝，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為什麽白檀會跟她搭話。

“你....是不是想去A大？”白檀開口。

劉夢溪小幅度點了點頭。

“我也是。”白檀看着她說。

劉夢溪知道，雖然被拒絕了，但是她還是忍不住去關心他的一切事物。

她将書抱在懷裏，朝白檀投去一個疑問的表情。

白檀舔了舔幹澀的唇，下定決心說了句：“等我們倆都去了這個學校，我就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