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從前

第20章 從前

畢竟是李曦雯和淩鋒兩個人之間的事情, 李曦雯本人都搞不太明白，其他人就更幫不上忙了。

當這一天完整地翻過去，李曦雯和淩鋒的關系還是沒有什麽新的進展, 她也沒有想出什麽更好的辦法來。

兩個女生聊到後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第二天哈欠連天下樓吃早餐，人還在樓梯上，就聽見底下熱熱鬧鬧的議論聲。

艾薇薇和她的兩個朋友圍在淩鋒身邊, 吵吵鬧鬧地商量要去附近茶山玩的事。

“就你們三個？”淩鋒低頭在電腦上處理客人的預約，“行啊，一個人99。”

也許是餘光瞥見李曦雯下了樓, 艾薇薇幾乎整個上半身都趴在櫃臺上撒嬌，一聲鋒哥喊得九曲十八彎：“就不能給我們算便宜一點嘛？”

淩鋒頭也不擡說：“你們在旅店裏問問有沒有其他人要去，湊到十個人我給你們打個折。”

艾薇薇身材傲人, 也絲毫不吝啬展示自己S曲線的美, 扭着身子嬌滴滴說話：“什麽折扣呀？能免費嗎？”

要不是中間還有顯示器擋着, 人都快湊到淩鋒臉上了。

淩鋒往後退到她的“攻擊”射程以外，寬闊的背抵在牆上，雙手疊放在腦後，是個散漫的姿勢，半笑不笑反問她：“幹脆我給你99行不行？”

艾薇薇當然不會生氣，整間大堂都回蕩着她清脆響亮的笑聲。

李曦雯從心裏一路梗到喉嚨裏, 還吃什麽早餐, 噎都快噎死了。

她慢吞吞拍着扶手往下走，老舊的木樓梯踩上去嘎吱作響。

淩鋒聞聲擡頭, 百無聊賴的眼睛瞬間亮了亮, 一只手撐着臺面就直接從櫃臺裏翻了出來，三兩步就堵到樓梯口問她：“早上想吃什麽？”

“不想吃你們店裏的早餐。”李曦雯別過腦袋不想看他, 賭氣說，“來來回回就那幾樣，我都吃厭了。”

淩鋒立刻往廚房叫了聲阿尤：“出來看店！”

說着輕輕把她往外一推，“走，帶你出去吃。”

明明走到哪都習慣性跟人勾肩搭背的，偏偏只有跟李曦雯走在一起的時候碰也不碰。

縱使夏季衣服清涼，李曦雯依然只感受到後背上蜻蜓點水的一丁點觸感，煩悶得直想薅他頭發。

淩鋒直覺敏銳，斜下眼睛掃她一眼，順手拿起一個鴨舌帽壓上。

*

從隔壁小飯館吃完早餐出來，李曦雯先聽見一聲悠長的口哨聲，一把沙啞嗓子咋咋呼呼喊道：“喲鋒哥！這該不就是讓你鐵樹開花的那小妹兒吧！”

循着聲音望過去，旅店門口停了輛來送酒水的小型廂式貨車，有個大胡子從車窗裏賊笑着探出頭來。

最近店裏酒水賣得不錯，地方小囤不了太多，隔三差五就得補一次貨。

淩鋒一個帽子甩過去，啪的一聲砸在玻璃窗上，“你嘴巴放幹淨點。”

大胡子摸着腦袋匪夷所思想了半天，“我說什麽就不幹淨了？”

淩鋒踹了一腳貨車尾板，哐的一聲，“別他媽瞎貧了，趕緊把臺子放下來。”

尾板是降下來了，但大胡子的貧嘴也一刻不停在嘚吧嘚吧：“咋了，妹兒也不讓叫啊？妹兒怎麽了，我就叫，妹兒妹兒小妹兒——”

沒等尾板完全落下，淩鋒一躍跳上去，一把将拎着大胡子也拎了上去，“跟說什麽沒關系，跟人有關系，誰讓你他媽天天電線杆子上吹喇叭。”

大胡子更加茫然：“你在說啥？什麽電線，哪有喇叭？我咋一個字沒聽懂。”

李曦雯走到駕駛座旁邊把淩鋒的鴨舌帽撿起來，拍了拍灰，替淩鋒對大胡子解釋道：“他是說你名聲在外。”

“這都能聽懂，你們果然是一家的哈！”大胡子倒吸一口氣，才剛盯着李曦雯看了幾眼，就被淩鋒拽着領子硬生生掰了過去。

大胡子艱難轉頭怒拆淩鋒的臺：“妹兒，你到底看上他啥了？別被他這一身腱子肉迷惑了啊，我跟你說這小子其實連女人滋味都不懂，你還指望他會憐惜你這小胳膊小腿？你胡子哥也就是這些年吃得好了點，想當年t我身材也不比他差……”

其他的話李曦雯都沒聽進去，她就從一大堆有的沒的的瞎說八道裏捕捉到了一句——

“這小子其實連女人滋味都不懂”。

李曦雯第一下沒聽懂。

李曦雯大為震驚。

她狐疑盯着淩鋒寬闊健美的背影，他正把貨箱勾開，順便手動讓大胡子閉麥。

處理完大胡子那張聒噪的嘴，淩鋒一轉頭，正落進李曦雯略帶懷疑的辨析注視裏。

他随手把大胡子往下一扔，吊兒郎當的神情裏微洩窘迫：“他的話你也信？”

李曦雯想想覺得也是，就憑淩鋒跟女人們說話時的種種手段，前女友沒有一百個估計也能有八十個。

“別瞎琢磨些有的沒的，少打聽哥的事，聽到沒？”淩鋒說話一直散漫輕浮，難得一回臉色鐵青粗聲粗氣指使她，“去，讓阿尤把推車拿過來。”

李曦雯把帽子遞還給他，順口問：“放哪的？我去拿。”

他每天有幹不完的活，她就沒怎麽見他閑下來過，她也想力所能及地幫幫他。

淩鋒想也不想：“你拿不動，叫阿尤。”

李曦雯一聽就咕咕哝哝抱怨開了：“一個推車而已，我又不是手無縛雞之力……”

毛茸茸的腦袋就在手邊，淩鋒沒忍住，順手拍了拍她的腦袋，把她往下按短了一大截。

“聽話。”

他說。

這一聲聽話把李曦雯叫懵了，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強裝鎮定站在那裏，其實手腳都有點不知道該怎麽擺。

淩鋒也有點愣住，轉身背過去，語氣冷淡：“你先進去，這裏用不上你。”

李曦雯回大堂的路上差點同手同腳，跨過門檻時才忽然驚覺，她是不是又被淩鋒套路了？

他們才是什麽關系，他就讓她聽話，她是要聽他話的身份嗎？

甚至，會不會大胡子也是他的套路之一？對每一個出現在他身邊的女人，大胡子——或者他別的什麽朋友，都會跳出來幫他僞造一個純情的身份以博取好感？

李曦雯東想西想，感覺自己已經有點疑神疑鬼了。

進入室內，一群人正圍在當中的大桌子邊商量得熱火朝天。

除了著名的清溪溪谷，附近能玩的項目不算多，茶山的體驗活動算是其中一項比較成形的，旅店街上所有店都開了團，十人以下的小團是每人99，超過十人就是79。

二十塊錢雖然不算多，不過出來旅游嘛，當然還是能省一點是一點，艾薇薇幾個人開始在旅店裏上上下下找人湊團。

李曦雯的同學們都挺感興趣，于是周子平便牽頭去溝通。

“你能陪我去一趟衛生間嗎？”人群中的方雅捂着肚子微微變了臉色，小聲對李曦雯說，“我好像來那個了。”

李曦雯點點頭，起身時也低下聲音問她：“你有衛生巾嗎？要不要我出去幫你買？”

方雅說不用，“我帶了，我一般都比較準，就這兩天。”

“好。”

兩個女生手挽着手去一樓大堂後面的洗手間，洗手間是公用的，不分男女，推門進去有三個私人隔間。

方雅進了最裏面的隔間，李曦雯站在隔間外玩手機等她。

沒過一會兒，艾薇薇朋友的聲音從門外大聲響起來，在為艾薇薇抱不平：“你們看到沒有？鋒哥眼睛都快要長到頂樓去了，這是什麽道理！明明是我們薇薇先認識他的……”

艾薇薇煩躁地說算了，“管他頂樓不頂樓的，男人不都那麽回事麽，反正我後天就要走了，今晚！最多明天！我一定要把淩鋒拿下！”

一推開門，艾薇薇和李曦雯四目相對，震驚中雙方的臉色都不是太好看。

方雅一出來李曦雯就匆匆拉着她走了。

見李曦雯面色沉郁，方雅糾結了半天也不知道怎麽安慰她，勉強說：“你比她漂亮多了，別擔心，明天去茶山，我們都幫你助攻，不會讓她得手的！”

“不是這個問題。”

李曦雯聲音悶悶的，

“我只是覺得這件事……不應該是我和其他女生莫名其妙變成敵對關系。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麽，并且願意為之争取，我覺得她很勇敢。我對淩鋒……已經表現得很明顯了，瞎子都能看得出來吧？所以其實是淩鋒沒有要跟我進一步的想法，跟第三人并沒有關系，只要淩鋒對我的态度還是像現在這樣，換了誰都沒有辦法，誰都影響不了。”

話說得一套一套的，把方雅聽得怔怔的：“道理确實是這個道理，曦雯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真是人間清醒。”

李曦雯分析是分析得頭頭是道，理智歸理智，情感上難掩越來越強烈的挫敗感。

可惜再思考也找不出回答。

除了淩鋒本人，沒有人能給出真正的答案。

李曦雯思索無果，只能把注意力落在能确切感知到的現實裏，手機裏進來了一條群消息，李曦雯和方雅同時低頭去看。

大鵬旅店的九個人建了個小群，大鵬小分隊（10），多出一個人是因為把淩鋒也拉了進來。

周子平剛發起一條：“明天去附近茶莊采茶，大家去不去都說一聲，我在群裏統計一下。”

過了一兩分鐘，大鵬客棧客服也開腔：“一個人79，費用包括采茶體驗、手工炒茶表演和來回車費，自己摘的茶葉加工費用另算。行程不包含茶莊餐廳吃飯。”

看起來還挺像那麽回事。

李曦雯暗暗撇了撇嘴角。

“來都來了，去去去！”

“我也去。”

“+1”

“1111111”

“你們都去啊？那我也去吧，一個人在旅館也沒什麽意思。”

“okkK也算上我”

方雅問李曦雯：“曦雯你去嗎？”

能跟着淩鋒出去玩當然挺開心的，只是李曦雯一想到隊伍中還會有一個擺明對他有意思的女生，她又不是那麽想去了。

她猶猶豫豫，半天在屏幕上緩慢打字。

橘子汽水：“我對茶不太感興趣，我就不去了，你們好好玩。”

頭像是最近新換上的照片，背景是澄澈的天空，纖細手指高高舉起半瓶在滋滋冒泡的橘子汽水，玻璃瓶身被陽光曬得晶亮。

她的微信名也随之改成橘子+汽水的emoji。

剛換那天，淩鋒抓着她調侃了好一陣，汽水是淩鋒買的，他就厚臉皮自信代入了某種重要角色，追着問李曦雯是不是為他而改。李曦雯還記得他那時嬉皮笑臉的，看着還挺高興的樣子，鬼知道是不是真的高興。

還沒等到淩鋒的回應，周子平的消息先跳了出來：“明天我想先在旅店休息一天，我也不去了。”

有同學玩笑指責周子平：“你是活動發起者哎你怎麽能叛逃組織！”

周子平：“沒叛逃啊，我和曦雯一起等你們回來。”

群裏安靜片刻，然後嗖嗖嗖被一溜煙複制粘貼的吃瓜表情包刷屏。

李曦雯微信裏旋即彈出了小窗私聊——

周子平：“明天我打算就近走走，有興趣一起嗎？”

看來看去，确信給她發消息的人是周子平，淩鋒也确實沒有半點動靜。

李曦雯惘然嘆了口氣，擡頭對着天空發了會兒呆，天氣好得不像真實，大面積的藍色帶給人舒緩寧靜的情緒，也會讓人感覺到孤獨。

她剛想回複，眼前黑影一晃，手機唰一下被從她手裏抽走。李曦雯驚詫回頭，淩鋒皺着個眉神情難辨杵在她身後，兩根手指像拎什麽髒東西一樣遠遠捏着她的手機，眯着眼睛盯着這條消息看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