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非禮勿視(三合一)

薄時衍面沉如水, 将她丢到床榻上,擡手握住了她軟嫩的面頰。

小小一張臉,輕易就被大掌給掌控了。

他道:“誰給你的膽子與本王鬧脾氣?是近日太過縱容你了?”

“你幹什麽……”湯幼寧被捏得嘴巴嘟嘟, 小手不斷去掰他的掌心,撼動不得。

“你不講道理!”她瞪圓了眼睛指責他。

薄時衍眉心微蹙,嗓音低沉,告訴她:“本王從不飼養鬧騰的小貓, 你若不聽話, 就把你撓人的指甲一根根拔掉。”

“我才不是小貓,而你是真的狗。”湯幼寧偷偷把自己當指甲蜷縮起來,問道:“王爺到底是要我怎樣呢?”

她屬實不懂, 為何大家都能迅速翻臉不認人。

無緣無故就板着臉生氣了。

是她太笨了看不明白麽?

薄時衍也不至于跟個小呆瓜較真,只是方才,看她拿了衣裳想走,那一瞬間,确實被滿滿的不悅給占據了心頭。

這會兒松了手,面無表情道:“往後這種寝衣不許穿。”

什麽?

湯幼寧一愣, 趴坐在床上, 低頭審視自己。

是因為衣服麽?

便聽他接着道:“一些不該有的指望, 也趁早打消,不要做多餘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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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幼寧不解:“什麽是多餘的事?”

薄時衍輕嗤一聲,“本王不需要你服侍。”

“好吧……”湯幼寧的面上略有幾分茫然。

具體如何服侍她不懂, 但是他的警告她聽明白了。

不碰、不需要、不可以, 就是不喜歡的意思。

或許還有點嫌棄?

她不由擡起眼簾,認真的看着薄時衍。

一對劍眉, 雙眸深邃, 鼻梁挺直, 那張薄唇時常語氣不佳。

原先她以為,他兇巴巴的,但卻是個很好的人,他滿足了她許多事情,給予她很大限度的自由與快樂。

現在想來,這種?蕐好,其實就跟對待小貓小狗一樣。

對他而言,是舉手之勞,不足挂齒。

在這人世間,與爹爹奶娘一般的人,實在難遇。

況且,她雖是王府妾室,某種程度而言,與他非親非故。

他沒有義務對她很好,兩者是不能相提并論的。

就連相伴多年的思芸都能離她而去呢……

湯幼寧從沒有這麽聰明過,瞬間想通了。

心大的人,憂愁從來不會萦繞住她。

她往床下爬:“我把寝衣換掉可以麽?”

“不必,”薄時衍對她的‘識時務’還算滿意,“睡覺。”

湯幼寧聞言,也不折騰了,乖乖躺了回去。

床上有兩床被單,夏天都是薄款,她自行掖好一邊被角。

薄時衍也躺下了,偌大一張架子床,湯幼寧縮到牆角去,中間隔得寬敞。

她遠離着,莫挨着他,但屬于另一個人的氣息依然很清晰。

沒人再說話,湯幼寧閉上眼睛,不到一息時間,即刻入睡。

她向來如此。

倒是把薄時衍給驚到了,方才還醒着的人,這麽快便呼吸均勻陷入睡眠?

“……”

她說她不習慣與人同寝,就是這樣不習慣的。

而且,他還以為小姑娘會有點氣性,怄氣般躲牆角去……顯然是他多心了。

薄時衍不僅時常伴随頭疾,每日夜間還入眠困難。

這是他頭一次見到迅速睡着的人,心裏多少有一絲微妙感。

側目打量湯幼寧毫無防備的恬靜睡顏,他的指尖動了動,到底沒有把她給揪醒。

啧。

*******

莫約卯時二刻,湯幼寧在往常一樣的時辰醒來。

她拱起上身,伸了個懶腰,這麽一動,就碰到了身旁的人。

她吓了一跳,居然有人與她同睡一榻?

薄時衍睜開眼,與一臉懵懵的湯幼寧四目相對。

“你……”她歪着腦袋回想,才記起昨晚睡前的事情。

抿了抿豐潤的唇瓣,她不想說話了。

薄時衍方才正在熟睡,記不太清楚昨晚是何時入眠的。

難得的一夢深沉。

然後被她一個動作弄醒。

外頭天光大亮,下了大半夜的雨水也停歇。

湯幼寧爬起來坐着,她要起床了。

随着她的動作,薄時衍的視線不期然落在了那淩亂的寝衣上。

他眼神微斂,本就半透的衣襟叫她蹭開了,露出精致鎖骨,那件小衣包裹不住的雪團被擠出一點,白到了極致。

溝壑欲露不露。

這般具備沖擊性的一幕,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忽視,薄時衍也不能。

他閉了閉眼,正欲開口說話,湯幼寧已經利索地往床尾爬。

“我好像聽到了閃電的叫聲?”

肯定是它沒錯!

閃電?齊曜白的那只狗。

薄時衍緩緩坐起身,大長腿橫在床的外側,湯幼寧本來打算翻過去的,想起什麽又停住了。

“王爺,我要下去。”

勞煩讓一讓,她不要碰到他。

薄時衍因為一覺好眠的心情瞬間陰了半個度。

他面無表情,不肯相讓,“你穿成這樣,敢開窗試試?”

她穿成怎樣?湯幼寧低頭打量自己,‘呀’的一聲往被子裏躲。

倒不是因為害羞,只是自小被教導身子不能給男子瞧見。

這是不對的。

“王爺,非禮勿視。”

“本王便是視了又如何?”他嗓音微啞,臉色不善。

湯幼寧揪着小眉頭,她嘴笨,也說不上會如何。

只是覺得這人屬實陰晴不定了些,他不是嫌棄她麽?

湘宜與十瀾打水入內伺候,現今王爺與湯姨娘一屋,很多時候苒松不便進來,徹底落了閑。

******

二人各自洗漱完畢,早膳尚未呈上來,茂岚忽然在外有事禀報。

薄時衍讓他進來說。

昨日連着大半個晚上雷雨交加,今早暫時放晴了。

有人發現,距離津豐驿站五裏地的那片山林着火了,立即報麗嘉了過來。

茂岚道:“應是雷擊引起山火,朱将軍意欲調遣三百人前去幫忙滅火,着人來問問王爺的意思。”

朱衛平是負責此次皇帝出行的最高将領,統率兩千精兵随行。

事關陛下安危,他怕有調虎離山之計,須得瞻前顧後。

薄時衍問道:“火勢如何,覆蓋面積多大?可有查看輿圖地形?”

這些皆是茂岚詢問清楚的,一一上禀于他,連津豐縣的輿圖都帶來了。

薄時衍查看過後,讓他轉告朱衛平,“帶二百人去即可,旁邊三個村子的村民可以幫忙。”

距離這麽近,很多村莊一發現山火,都會自行組織滅火。

再加上二百精兵,綽綽有餘。

茂岚領命而去。

薄時衍在屋裏用過飯,很快跟着離開。

他日理萬機,湯幼寧同樣有事在身。

湘宜與十瀾知道她要去燒紙錢,問掌櫃的要了昨日預訂好的物什,陪同湯幼寧一道出門。

驿站外面的空地,駐紮了一大片帳篷,行軍整肅,閑人退避。

她們挑選好方位,出了營地,也沒走太遠,就在一條小溪旁放置香爐。

沒有準備供桌,只一個爐子插上香燭,若幹個瓜果供品擺放地面,屬實簡陋了些。

湯幼寧的叩拜卻很認真,跟她未曾謀面的娘親提了提思芸,往後她身旁沒有這個婢女了,換做湘宜湘巧與十瀾。

燒化了紙錢,便是一樁事了。

湯幼寧難得出來,回頭看了看營地的方向,問十瀾道:“我們可以走走再回去麽?”

這般的野外荒林小溪邊,她從未涉足,更遑論游玩。

先前離京時候,隊伍路上停下午歇,湯幼寧因為腳傷,被勒令不準下地行走。

總是眼巴巴的看着那樹木草地,幾乎全程在馬車內度過。

十瀾體諒小娘子好動的心思,點頭道:“只在附近沒關系。”

若有什麽事,揚聲一喊就能驚動守衛士兵,再不濟,也還有她跟着。

******

主仆三人沿着小溪流緩步慢行,此處芳草萋萋,并無稀奇的景致,落在湯幼寧眼中卻美得很。

小時候爹爹怕她走丢,不肯讓她出門,後來長大了,同樣沒什麽機會往外走。

忽然,十瀾挪動了兩步,有意無意的擋在湯幼寧身側。

小溪對岸有個人。

或許是無意撞見,藏匿了身形,暗中窺視,鬼鬼祟祟的。

十瀾不動聲色,越發靠近了水源,她的指尖捏着一枚銅板,驟然發難——

銅錢一離手,瞬間化作了暗器,直直打在偷窺之人腿上。

他頓時“哎喲”一聲叫喚起來,整個人跌倒在地。

下一瞬,十瀾已經從溪流對岸躍了過來,落在他跟前,手中一柄匕首,指在他喉間。

匕、匕首?!

“女俠饒命!”那人吓了一大跳,顧不上腿痛,絲毫不敢動彈,冷汗直冒。

他怎麽也想不到,三個小娘子,其中竟有一個練家子!

“你是何人,在此作甚?”十瀾沉聲問道。

“小的是附近莊稼漢,被召集過來滅火的……”那人戰戰兢兢道:“無意沖撞了貴人,實在是對不住哇!”

“滅火的村民怎麽會在這裏?”十瀾哼笑一聲:“你不知道前方駐紮了誰麽?”

那人連忙辯解道:“貴人有所不知,小的是為了躲懶,才避開了來時的路,不巧走到這兒來……小的知錯了!”

他這樣說,十瀾卻是不信。

打量此人衣着,是粗布麻衣不錯,但手背膚白無繭,瞧着就是個幹細致活計的,而非莊稼漢。

十瀾當下就把他給扣押了,再摸出腰間信號彈,往天上一放,沒一會兒茂岚就帶着幾人匆忙趕到。

這套操作,別說那個人傻眼了,湯幼寧與湘宜也看得一愣一愣。

十瀾本是暗衛出身,自有一雙看人的利眼,幾乎從不出錯。

茂岚聽聞了來龍去脈,也覺得此人可疑,當即帶回去審問。

面對探子,從來都是寧可殺錯,絕不放過。

主仆三人的散步之行,不得不中途截止。

本以為是個小插曲,沒想到返回驿站之後,那個行跡可疑的呓桦人,還真被審出了東西。

他叫李春山,并非探子,不曾受到過這方面的訓練,稍稍一用刑逼問,就倒豆子似的全部交代了。

原來,他是為了散播流言而來。

說的是——帝星微弱,德不配位。

此話把現場之人全都鎮住了,茂岚不敢托大,立即禀報了攝政王。

再繼續審下去,那山火也不是雷電所致,竟是人為!

背後之人顯然知曉禦駕行蹤,途經津豐驿站,被大雨迫停,因此冒出此計。

任何自然災害,借用鬼神說事,立即就不一樣了。

雷擊引起山火,那是上天的啓示,是天罰!

薄時衍過來了,沉着臉在一旁聽着,李春山卻是再也審不出其它東西。

他不過一個小喽啰,哪裏能接觸到更多訊息?

薄時衍也不需要繼續從他嘴裏挖,命茂岚遣人去南邊徹查。

既然喜歡牽扯鬼神,南邊的洪水瘟疫,背後之人豈會放過?

茂岚聞言,心下一肅,“這……”

這可真是拔出蘿蔔帶出泥,叫他們給撞破了!

恐怕是有心人企圖下一盤大棋,拿小皇帝與攝政王說事,必然存了挑撥的心思。

趁着謠言尚未形成輿論,暗中揪住源頭,把他們一網打盡才好。

******

能夠這麽快獲知此事,純屬意外。

不說薄時衍感覺如何,湯幼寧兩眼亮晶晶的瞅着十瀾,難掩欣喜與敬佩。

“十瀾好棒!真厲害!”

倏地一下就飛過去了,那人跪下喊女俠饒命,比戲臺子還要精彩。

十瀾一張小圓臉,笑起來有幾分可愛,完全看不出她身手狠辣。

“是娘子福運滿滿,十瀾跟着沾光了。”

若非她要在附近走走,哪能發現此人呢。

湯幼寧搖頭不聽,拉住她道:“你立功了,我要獎勵你。”

她正琢磨着能拿出些什麽來獎勵,十瀾搖頭不敢受:“哪能要娘子的東西,王爺賞罰分明,會獎賞我的。”

“他?”湯幼寧不由好奇:“他會賞什麽?”

十瀾答道:“賞金十兩。”

暗衛營自有一套賞罰規矩,若是沒完成任務,去領鞭刑;若是做得好,則有賞金。

湯幼寧聽了替她感到高興,“太好了,是金子!”

她笑着笑着,又犯愁起來,王爺給了金子這樣貴重的賞賜,那她給什麽呢?

她只有一個小首飾盒,裏面都沒有純金的物件,比不上金子貴重。

湯幼寧凝眉思索,忽然想到了:“十瀾,我給你的匕首編一條穗子如何?”

她記得,那把匕首是銀白色的,正好搭配一枚紅色穗子,以白玉綴之。

十瀾在暗衛營長大,從未跟小姑娘一起弄過這些手工活,還是第一次有人要編穗子送給她。

當下心裏一軟,卻還是推拒道:“這等費神之事,怎好讓娘子來?奴婢所做的,皆是分內之事。”

湯幼寧不容許她拒絕,“旁的針線活我也不會,我只會這個了。”

恰好,她就有一枚小小的白玉墜子,裝點在匕首上面,不顯累贅,定然好看。

在她的堅持下,十瀾推辭不過,只好收下。

不過,她想了想,道:“王爺有一把佩劍,時常随身,娘子不如多做一條穗子。”

“他?”湯幼寧在桐鷺殿早起時,撞見過薄時衍練劍,流雲飒沓,風姿凜然。

他有一把佩劍不錯,但是,她一搖頭道:“我不想給他做穗子。”

薄時衍正好交待完了茂岚一些安排,還沒進門,恰恰聽見這一句直白的拒絕。

他不禁眯起雙眸,大步跨入。

氣氛頓時微妙起來,她們都知道,王爺定然是聽見了。

湘宜連忙補救道:“娘子是想給王爺編一條腰間玉絡,用紅翡就不錯……”

湯幼寧正要出聲說自己不會編玉絡。

薄時衍冷聲道:“出去。”

湘宜張了張嘴,沒膽子再說什麽,娘子與王爺之間的氛圍頗為怪異,她們這些身邊人,只有幹着急的份!

湘宜與十瀾退出去了,湯幼寧也想跟着,被薄時衍給叫了回來。

“抄書。”

湯幼寧原先抄的那本古籍尚未抄完,又來了新的幾本。

這是懲罰,賴不掉,她也沒說其它,乖乖坐下抄寫。

******

人為的山火被打滅了,對外并沒有辟謠說不是雷擊引起。

天氣持續放晴,及至第二日,隊伍繼續啓程回京。

禦駕抵達京城那日,百官相迎,街道上被清空了大半,但依然很熱鬧,人們争相一睹帝王的儀仗。

或者說,看攝政王的人更多,高頭大馬,俊美如斯。

他若不是那般冷酷無情,只怕能被大膽的姑娘們用繡帕香包給淹沒了!

面對這樣一個位高權重的異姓王,到底是沒人敢動手嬉戲,按捺住了。

湯幼寧在竹簾後方,偷偷觑着外頭的熱鬧,這場面與離京時候差不多。

“沒想到時間過得這麽快,”她的語氣難得有幾分惆悵:“回府後,就出不來了……”

湘宜與十瀾在馬車上陪着她,午時前還傳遞了樂蘿縣主的帶話,說是回京後給她下帖子帶她玩。

湘宜不敢應,湯幼寧也不敢應。

十瀾安撫道:“娘子只管跟王爺提要求,他會應允的。”

湯幼寧搖頭,正色道:“人不能太貪心。”

湘宜見狀一臉不忍落,娘子乖巧的令人心疼,為何王爺這幾日舍得橫眉冷對?

兩人似乎在鬧矛盾?

馬車回到承邺坊,停在攝政王府正門前,陳管家領着一幫下人等候迎接,有條不紊的吩咐他們歇下行囊。

他撚着白胡子,笑呵呵的告訴湯幼寧,她的住處挪位置了。

“不住涿禾院了麽?”湯幼寧不解,怎麽就搬走了。

陳管家笑道:“湯姨娘莫不是忘了,有一頭牛呢。”

涿禾院的院子就那麽點,哪裏有地方養牛,怕牲口會有氣味,還得挪遠點去關着,并且安排一個下人飼養。

湯幼寧愣住,她還真把這頭牛給忘了,如今,它是屬于她的‘財産’。

她有牛牛了!

心裏不禁期待起來,趕着去往新住處一瞧究竟。

還有奶娘,這麽久不見,她也念得緊……

苒松在後頭,看湯姨娘歸心似箭,就這麽撇下主子不管不顧,簡直想感嘆一句女子無情。

王爺待她不薄,這都搬院落了,也不過來感謝一句?

薄時衍覺得,應是他那番話起了效果。

她不該因為他的優待而生出什麽企盼,他不耐煩應付黏人的女子。

尤其是那等沒眼色之人,沒臉沒皮的糾纏,屬實難看。

如此也好,往後,她就不會再穿那些衣裳來邀寵了。

一味藥,就做好藥的本分即可,王府自會給她體面。

至于其它……他何至于饑不擇食?

——這般想着,腦海中卻浮現前不久在桐鷺殿,她笑語嫣然,在他跟前不斷聒噪的模樣。

薄時衍眉間微蹙,未往湯幼寧那邊看一眼,徑自入府。

*******

湯幼寧的新住處名為雪鸬園,園子的規格比院子寬敞不少,草木幽徑就不說了,裏頭還有個小池塘,養着一群鮮豔的錦鯉。

這是陳管家自作主張給挑的位置。比先前的涿禾院,來往前院方便許多。

他早就請示過,給湯姨娘挪一挪,王爺叫他別多事,現在給換了院子,主子也沒叫搬回去。

陳管家便知,自己做對了。

湯幼寧被引着路踏入雪鸬園,秦婆子正在廚房裏忙活。

得知娘子要回來了,一直在掐算時辰,蒸最新鮮熱乎的玉i乳i豆腐羹給她吃。

別說湯幼寧想念奶娘,秦婆子更是如此。

二十年前她所嫁非人,丈夫又醉又賭,閨女病死了,還要發賣妻子。

她幾經輾轉來到湯家,接手了奶貓一樣的湯幼寧,成為她的奶娘。

把小嬰兒一點一點帶大,十八年了,還不曾分開這麽久過。

人一回來,秦婆子頓時顧不上竈臺,有一籮筐的話想問。

看她面色紅潤神采奕奕,心裏揪着那根弦才松下來。

兩人湊在一起敘話,一問一答,說說在行宮過得如何。

玉i乳i豆腐羹也吃了,秦婆子讓湘巧服侍湯幼寧先去歇息,自己則找了湘宜問問其它的。

前不久,陳管家突然給涿禾院挪位置,還養了一頭牛,告訴秦婆子說湯姨娘等着吃乳制糕點,讓她提前先把手藝熟悉熟悉。

秦婆子受寵若驚,一時間想了許多!

不外乎小娘子跟王爺水到渠成,開始受寵了……

誰知這會兒一問湘宜,竟然什麽都沒發生。

甚至在行宮裏,他們連同屋過夜都不曾,只在驿站睡過一張床,這期間似乎還不太愉快。

秦婆子整個人納悶了,犯愁了。

怎會如此?

湘宜同樣不解,小聲道:“按理說,以娘子的容姿體态,誰能把持得住,可偏偏王爺好像沒有這方面的心思……”

她想的不是湯幼寧不夠好,而是王爺他……莫不是……?

有些話,湘宜不敢說,妄議主子,是仆役的大忌。

但是秦婆子已經意會到了。

實則京城中,這樣的傳言不是沒有,大家畏懼于攝政王,沒敢拿到明面上說罷了。

否則,一個位高權重的男子,什麽美人都唾手可得,他為何至今不娶妻呢?

這樣的難免會招來一些閑言碎語。

秦婆子思慮許多,最終長嘆一口氣:“或許,這也是娘子的福分。”

倘若王爺真的不行,往後不論他娶了誰,就不存在什麽争寵或者子嗣的利益矛盾,主母與妾室還能更融洽一些。

攝政王府,就是湯幼寧的好歸宿。

湘宜得知了秦婆子的想法,不由生出幾分觸動,“婆婆當真是為娘子顧慮長遠……”

秦婆子擺擺手道:“再長遠,也沒人能陪她走一輩子。”

她只希望,她的下半生能少些坎坷,安順無虞。

*******

雪鸬園的主子回來了,免不了一番熱鬧。

不說秦婆子做出好些糕點,就是大廚房那邊也有不少孝敬,現在整個王府中,湯姨娘是獨一份的榮寵。

其它姨娘眼巴巴盼着,可算是結束了避暑之行,這會兒哪還坐得住。

其中淩筎的感受最深,湯幼寧不在,她都不愛往涿禾院去。

後來索性整個院子都被搬空了,她徹底失去了鄰居。

現在兩人住得不近,淩筎叫小丫鬟連珠時刻注意着,人回來後,當天晚上就打着燈籠過來了。

雪鸬園的堂屋寬敞,一進門便能看見那個透明的琉璃魚缸,一直是湘巧在打理它,水質幹淨,魚兒精神。

淩筎難掩羨慕:“湯姨娘如今住得可真氣派!”

這便是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滋味吧?

她瞅見了十瀾,得知有分配了個丫鬟給她,簡直合不攏嘴了。

身為妾室,三個丫鬟一個婆子,全是貼身伺候的。

住到雪鸬園後,還安排了兩人做灑掃粗活,以及飼養那頭牛的下人……

再着眼打量湯幼寧,本就明媚嬌豔的小美人,去一趟行宮回來,氣色似乎更好了。

想必是過得很滋潤?

淩筎捏着帕子,心裏頗有點酸溜溜的,卻也沒法子。

後院裏頭的姨娘,哪個不酸呢,這是人之常情。

不過撚酸的同時,也生出了期盼,王爺回來後,下一個被寵幸的人是誰呢?

淩筎拿這話問了湯幼寧,“你說,王爺會喜歡婁姨娘麽?”

婁宜姿被禁足一個月,早就期滿放出來了。

她得知了湯幼寧突然被王爺看中,還帶着去行宮避暑,好一陣扼腕,覺得自己一步踏錯,叫人奪了先機。

眼下多半是在躍躍欲試,争取一鳴驚人?

湯幼寧傍晚時小憩了半個時辰,這會兒正對盒子裏‘被冷落一個月’的小玩意們愛不釋手。

她抽空擡起頭:“我也不知道。”

“瞧你這心大的樣兒,”淩筎挑眉道:“就半點不擔心王爺寵愛其他人麽?”

寵愛?這個詞對湯幼寧而言太陌生了。

她的小指頭撫摸着木雕小圓鳥,慢吞吞道:“王爺的事又不歸我管。”

“你确實是管不着,誰管得住男人要對誰好呢。”淩筎輕嘆口氣,話頭一轉,又道:“不過婁姨娘雖美,身段卻不如你。”

她說着,眼神在湯幼寧圓鼓鼓的身前掃了一圈。

忽然冒出一個猜想:“難不成王爺喜歡豐腴美人?”

“啊?”

話題跳躍太快,湯幼寧都跟不上她的思維。

淩筎低頭看看清瘦平坦的自己,多少有幾分郁悶,“你該不會偷偷用了什麽秘方吧?”

聽聞有些大戶人家,手裏頭捏着不少養身方子,傳女不傳男。

湯幼寧搖頭,瞅着她道:“淩姨娘說話太難懂了。”

“你這——”淩筎不敢叫她小傻子了,記仇得很呢,依然反應不機靈,王爺就喜歡這樣的麽?

不過看她這般天真無憂,倒是怪可愛的,與她講話也沒有任何負擔。

淩筎在其它人面前,話語可沒有這麽密,開口留三分,哪有面對湯幼寧輕松自在。

也不怪她傻人有傻福,長得讨喜,福氣自來。

淩筎坐下喝了兩杯茶,說說後院的人和事,沒有待太久,便提出告辭。

臨走時提醒湯幼寧,其它姨娘若是過來,別什麽都往外說。

尤其是一些私密話。

湯幼寧聽了不由嘀咕:“到底哪來的那麽多私密話?”

淩筎頓住了步伐,又折返回來,輕哼一聲道:“比如說你喝藥了沒,王爺是怎麽弄你的……”

她沒生病為何要喝藥,這又算哪門子私密話?

湯幼寧覺得跟淩姨娘說不到一處,還是送客的好。

淩筎瞅着她這茫然的神色,驚訝道:“你果真沒喝藥?”

王爺不讓她喝避子湯,是準備允許她生下子嗣麽?

果真是命好啊!庶長子,攝政王府的頭一份!

有這個倚仗,這輩子無憂了!

淩筎羨慕到難受,如同自虐一般同她探聽:“王爺一晚上弄你幾回?你是不是快要懷孕了?”

什麽懷孕?湯幼寧一手撐着小臉蛋,“淩姨娘,你還不走麽。”

“跟王爺睡了,懷孕是遲早的事,你也該想想了。”淩筎簡直是恨鐵不成鋼。

她這句話,把湯幼寧給吓到了:“睡了就會懷孕麽?”

她在驿站跟薄時衍睡了兩晚上!

“我不想再聽了。”淩筎一手扶額,決定回去調整一下自己的心情,她好嫉妒嗚嗚……

她走了,留下湯幼寧抱着自己平坦的小腹,陷入沉思。

孩子,要怎麽養來着?

******

薄時衍回京之後很忙,朝廷堆積的一些事情要處理,南邊瘟疫等待善後,還有暗地裏的流言——

毫無疑問是卓氏一黨,小皇帝跟他們離心,許多事情難以占據優勢。

想要破局,光是吹枕頭風還不夠,當然是離間計最好用。

一旦陛下對攝政王起了防備之心,在朝中,他所能倚仗的,還有誰呢?

話雖如此,薄時衍還是留了個心眼,命人繼續暗中徹查,以防有第三方,鹬蚌相争漁翁得利。

黃麻村的疫情沒有拖多久,處理極為順利,江立棠第一時間嚴防死守,恰好遇着了鼎鼎有名的神醫。

在朝廷支援的醫藥抵達後,有神醫坐鎮,不僅疫病得治,甚至還意外發現了一種免疫的植株。

江立棠上了折子,說神醫對此反複試驗,确保無誤,可大面積種植,杜絕此種瘟疫再次流行。

他推薦的植株覆蓋面積,就在受災區域,讓百姓們以此為生,比起單一的農耕,多了一項營收。

這般結果,無疑是多方稱贊,百姓少受苦,朝廷少受累,好事一樁!

戶部尚書一聽,後續不用逼他拿銀子了,簡直老淚縱橫。

章宸帝少年老成,連連嘆息,自己的帝王生涯又僥幸度過一劫。

正好省下的這筆銀子,交由禮部與鴻鹄寺共同主持接待古梁國使團。

莫約一個月後,他們就會抵達京城,拜訪大堰。

薄時衍一忙起來,回府後竟然再沒見過湯幼寧。

日子似乎恢複到他以前,不知道她存在的時候……

卻也有所不同,比如說,他一個月沒犯頭疾,再犯之際,竟然覺得它令人難以忍受。

幾乎習慣了伴随多年的頭疾,眼下不過短短一個月沒疼,它再次來臨,瞬間讓薄時衍的心情受到了影響。

可見人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他一手輕捏眉心,命苒松去把湯幼寧叫過來抄書。

苒松樂颠颠領命而去,前些日子湯姨娘似乎在跟主子怄氣,都不主動過來了呢。

如今主子發話招她,自然再好不過!

只是……苒松去了,又一個人跑回來了。

“恭喜王爺!湯姨娘她懷孕了!”

薄時衍掀起眼簾,黑眸深沉:“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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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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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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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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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