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第102章

張強國沉靜下來，還是決定去黃會員家探個究竟，如果人家不肯掏錢，那麽就再去衛生所找熊醫生來給王秀花瞧瞧。

誰知張強國剛推開門，正碰到灰頭土臉的張強盛，“怎麽樣？二哥跟二嫂怎麽說？”

“你是沒長眼睛啊？看不到啊？”張強盛指着自己的臉，那張臉要多臭就有多臭，他這表情可都寫在臉上，事情要是成了，怎麽着也不可能擺着張臭臉，一回來張強國又追着玩，問得張強盛更是心焦火起，他也不管張強國，直接進屋往太師椅上一躺，吩咐道，“小慧，你快給我倒杯茶來，我都快渴死了，你這女人是怎麽回事？一點眼力見都沒有，就不知道提前給我備好茶！”

趙小慧真的是怎麽樣都中槍，她雖然不太情願，但也沒有辦法，只好給張強盛倒了杯水過去，誰知張強盛嫌水太冷了，把茶碗直接用力擱桌子上，大吼道，“這麽冷的水還給我喝，你這是誠心不讓我好過是吧？”

趙小慧吓得連呼吸都不敢，周圍鴉雀無聲，張哆哆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從裏屋跑了出來，把茶水倒地上，“你一個大男人，要喝茶不能自己倒啊？非要一個懷孕的女人來伺候你？你還要不要點臉皮的？現在阿奶還沒醒，你們倒好一個個都不去想辦法，光坐在這扯皮撒潑……”

“張哆哆，你是想讨打啊？竟然敢頂撞我！”張強盛一直以來都是村裏一霸，沒有人敢惹他，因着他年齡小，家裏的兄弟姐妹都讓着他，怎麽也想不到竟然被一個幾歲的女娃子給批評了一頓，而且這個女娃子還是自己的女兒。

“你想打死我，你就打啊，反正阿奶若是死了，我也就不活了。”雖然是氣話，但也是真心話，守在王秀花身邊，張哆哆就一直在想，要是這次自己的阿奶真就沒能醒過來，那麽她也就随桌一起去了，在這個世界上，她只在乎阿奶。

“你以為我不敢打你嗎？”

話音剛落一記響亮的耳光馬上落在張哆哆臉上，随後那張小臉又紅又腫，五個鮮明的巴掌印，幾乎覆蓋了整張臉。

“誰……是誰要打我的哆哆寶啊？誰要是敢打我的哆哆寶我就跟誰拼命！”裏屋傳來王秀花的聲音，雖不洪亮，但字字分明，意思也是很清楚。

顧不得臉上火辣辣的疼痛，張哆哆沖進裏屋，一頭栽進王秀花懷裏，放生哭了起來，“阿奶，你終于醒了，太好了，你終于醒了！”

王秀花視力雖然不好，但她給張哆哆擦眼淚時就摸到了那半邊紅腫的臉，壓低嗓子狠狠地說了句，“哆哆，剛剛誰打你了啊？跟阿奶說，阿奶給你撐腰！”

“阿奶，沒事啦，你能醒來比什麽都重要！”如果說張強盛的那一巴掌，能讓王秀花清醒過來，也算是值得的！

王秀花橫掃四周，最後把目光落在張強盛身上，“我告訴你們，只要我活着，就絕對不允許任何人欺負哆哆，可憐哦從出生到現在，我家哆哆爹不養娘不愛，還趁我老太婆生病就打她，良心都是肉做的，怎麽就下得去手呢？”

此刻裏屋寂靜無聲，就連脾氣暴躁的張強盛也像個啞巴，站的腿麻就抖兩下，他倒不是覺得自己做錯了，而是怕自己開口或者活動，又讓王秀花氣得背過氣去，到時又要花錢請大夫。

王秀花也知道自己的話頂不起大作用，也就懶得多費口舌，離天光還有個把鐘頭，大家也都各自散去回屋眯一會兒。只是散堂後，張強盛又溜了出去，趙小慧本來想問，可張了張嘴最終也沒開口，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張強盛不想告訴她的事，不管她怎麽問也沒用，而她也管不住他！

在回屋的那一瞬，趙小慧特意看了下張哆哆的臉，紅腫并未消退多少，她本來想問下，看到張哆哆迅速爬進被窩，躺在王秀花懷裏笑得一臉幸福，所有那些呼之欲出的關心，又被趙小慧生生逼回肚裏，她伸手摸了下自己隆起的腹部，感受着新的生命，同時也一遍遍告訴自己，不論這胎是男娃還是女娃，一定會如珍似寶，保護她平安長大。

其實很多人一開始都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去扮演好阿娘這個角色，都是在不斷實踐以及随着感情的升溫慢慢才成長成熟，趙小慧生張哆哆時自己也還是個半大的女娃子，況且張哆哆一直都是王秀花在帶，跟趙小慧接觸得不多，沒什麽感情也屬正常。

張哆哆躺在王秀花的懷裏，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別的，一直做着噩夢，醒來都是冷汗涔涔，習慣性伸手摸下王秀花在不在身邊，摸到沒在時就坐起來，哭着喊道，“阿奶，阿奶，你在哪兒啊？”

“哆哆，哆哆，不怕啊，阿奶在尿尿，馬上就好了！”

在農村茅廁一般都是建在很遠的地方，因為糞池的味道太大，每次都等糞池快滿時，就會去挑糞施肥，所以家家戶戶都有個尿桶，而家庭條件好些點是用鐵桶，條件差的就只是用個木桶做尿桶，那會兒還買不起尿壺。所以就會把尿桶放在睡覺那間屋子的牆角，而王秀花起夜都是摸黑的，煤油太貴，蠟燭更是買不起，火柴這些也都是奢侈品，能不用煤油燈的時候，她都堅決不用，畢竟張哆哆馬上就要去學堂，她雖然沒上過學，但是張緒茆可是個知識分子，那時的張緒茆晚上很晚借着月光都要看一會兒書。

那時候的月亮比現在亮，亮到都能看清裏頭的紋路，所以在月光的照耀下，就跟白天一樣，而張緒茆就搬個凳子坐在月亮下看書。

王秀花褲子都沒穿好，快速摸到床邊，“不怕不怕，阿奶在，阿奶在這兒！”

她把張哆哆抱在懷裏，輕輕哄着，而張哆哆也很快睡了過去，對于張哆哆來說，有王秀花在的地方，就能安心踏實。

王秀花大病的消息不胫而走，甚至就連很久沒出現的張冬香也聽到了信息，不遠千裏來看她這個阿娘。

手上還提着一串豆腐子（一串約等于20塊），一進門就瞪了張哆哆一眼，并警告道，“我跟你說，這個豆腐子可是我特意煎好給你阿奶補身體的，你這個拖油瓶可不準吃，聽到沒有？”

“嗯，我知道！”張哆哆冷冷回了一句，馬上背過身去站在矮腳凳上開始洗碗，其實這些家務活王秀花一直都不讓她做，可是她每次都會想辦法去做，原因很簡單，她想幫阿奶分擔些，即使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覺得她不該出生，所有人都覺得她是個拖油瓶，可是她現在長大了，她想證明自己不是個拖油瓶，也不是阿奶的累贅。

“你阿奶去哪兒了？我進來這麽久都沒看到她？”

“她應該去喂豬了！”張哆哆頭也沒擡，繼續洗碗，等碗洗好後，就把鍋裏的洗碗水慢慢用木瓢舀起來，裝在一個木桶裏，這些水可以用來煮豬食。

張冬香坐在一旁幹等着，手裏還提着那串豆腐子，她甚至還把豆腐子放在張哆哆看不到的那一側，好像看一眼就能少一塊似的。

沒一會兒王秀花就回來了，張冬香馬上起身，忙把手上的豆腐子遞給王秀花，“阿娘，你這身子怎麽樣了？孫聖光知道您病了，特意讓我來看望你！”

王秀花接下那串豆腐子，因為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兒，肯定又是偷偷拿過來的東西，若是不接，她也沒辦帶回去，于是就将取了十來塊豆腐子又切了兩塊過年時熏的臘肉，還打了兩個雞蛋，給張冬香煮了滿滿一大碗粉，等張冬香回去後，王秀花才收拾桌子。

在農村。香臘肉豆腐子。雞蛋的。通常都是有客人來時。用來款待客人。等客人走後。要是還有沒吃完的食物。就會挑出來清洗幹淨，留給自家人吃。

張冬香碗裏。還有1塊5花臘肉沒吃完。于是。王秀花便跳出來洗幹淨後給張哆哆煮了一小碗面疙瘩。

對于農村的窮孩子來說，撿別人吃剩下的食物。或是不要的衣服。都是一種常态。很多人都是這麽過來的。

這一小碗面疙瘩。包含了。王秀花。被張多多的。濃濃深情，多多吃的非常慢。嗯，那一小塊五花肉。邊跟王秀花分着吃。

“阿奶，今天阿姑問你要不要跟她一起過去住兩天，你為啥不答應啊？看得出來阿姑是誠心誠意想叫你過去的！”

“不去，阿奶怕一走，就有人欺負我家哆哆，而且啊，你阿姑都沒叫你一起去，你不去阿奶也不去，我們在家也有吃的，咱不貪嘴哈！”王秀花溫柔地看向張哆哆，眼神裏是極致的寵愛。

“阿奶！”張哆哆甜甜的叫了聲，靠在王秀花的懷裏撒嬌。

可就是這時，聽到外面有人吵嘴，這大白天的究竟會是誰呢？王秀花跟張哆哆探個腦袋往外瞧，卻看到孫三娘跟丁香花兩人鬧得不可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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