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不凋花

不凋花

随着晨光升起,茜羽聆聽着寂靜的室外,斂眸讓侍女給她梳起平時的低馬尾,穿上漆黑的死霸裝。

梳理完之後,她會去到飯廳,與兄長、嫂嫂和妹妹一同用餐。

她的一天就從這裏開始。

用完了早餐,茜羽沒有立即離開去上班,反而還在門口處站了一會。

“讓大姐久等了!!”

露琪亞忙小跑步到她身旁。

她笑着寬慰“沒事的,不用那麽趕。”

随後兩人朝身後目送她們的緋真道別,一起走去番隊隊舍。

雖然露琪亞被安排進了十三番隊,與茜羽的四番隊并不順路,但她仍會每天陪妹妹上班。

一開始露琪亞也推拖過,但實在拗不過對方,跟緋真一樣看見她示弱無辜的眼神後便心軟了。

“今天聽說你們的練習是白打。”茜羽順着晨風挽了下碎發,盈盈笑着道“要加油,我當年也練過,不過後來就放棄了。”

她的語尾就像一個小勾,撓得人內心發癢,露琪亞忍不住追問了一句“為什麽?”

她的新大姐眨眨眼睛,毫不避諱道“因為我的白打能力差得連老師都救不起來。”

“當年還把老師氣到次次都往我臉上招呼呢。”

露琪亞看着她那張臉,不住去想如果要能狠心往她臉上招呼那是得氣到何種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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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羽沒有停下話語,她甚至連小時候的糗事也一同分享了出去。

在聊到她剛開始學瞬步時沒辦法好好控制,好幾次都瞬步到家裏池塘跟鯉魚作伴時,或許是她的描述過于還原,又慘又搞笑的畫面一下子就讓露琪亞笑了出來。

雖然剛剛出聲就又被驚覺到的她把笑壓了回去,但好歹兩人之間漸漸沒有最開始的拘謹了。

把妹妹送到了十三番隊的隊舍,茜羽笑笑跟她揮手告別後便轉身去到自家隊舍了。

露琪亞卻是在隊舍門口,望着她越來越遠的身影出神。

“原來妳家大姐對家人是那樣啊。”

忽然冒出的聲音吓了她一大跳“哇!”

扭頭一看,副隊長志波海燕正挑眉看着她“妳看見我就吓到的反應到底什麽時候改過來?”

還不是因為你都用這種方式突然出聲。

露琪亞忍着沒把大不敬的話說出來。

不過家人嗎……?

她再次看了一眼大姐離開的方向,而後視線轉到了手上的便當上。

這是姐姐緋真每天起早給她做的,她本人沒有說,是她自己某天早起時看到的。

她們對她并不算特別,不會過度關心,同時也沒有排斥她,就像平凡人家對待姊妹那樣。

此時她腦海中忽然浮現那個幾乎沒有與她有過多互動的矜傲身影,原本的喜悅也黯淡了下來。

海燕察覺了她的心情,沒有挑明,只是大掌摁上她的頭頂,強行把她的視線轉了個方向。

“別在剛上班時就露出那種表情,要露也是經歷一天工作摧殘之後!”

“走吧,今天還有很多事要做。”

看着副隊長的身影,露琪亞收回心緒點了點頭。

而在剛上班的茜羽那邊,才在紡織間的崗位上坐下就迎來了一個有過一面之緣的人。

“啊,茜羽姐!”

橘發美人邁步走了進來,把死霸裝放在了桌上。

“早安啊!”

“亂菊早安。”茜羽帶笑應了聲,拿出了針線盒,還特意把剪刀放在手邊提醒自己。

亂菊則是說明了下要修改的部分後便在桌前坐了下來,在她動手改衣服的時候也不忘與她閑話家常,大部分都是在抱怨自家隊長,也有幾句是誇隊上那個年紀小但很靠譜的三席。

在話題到了讀者寫信要求第二版藍染相片集時,茜羽持針笑着婉拒了。

“這種事還是問過藍染隊長本人的好。”

見她如此态度,亂菊也只得作罷,而後開始在想怎麽說服十三番隊的清音再拍幾張她隊長的。

偶然間,她的視線瞥見了窗邊擺放的花瓶,瓶中是卯之花隊長親手擺置的插花,看着十分賞心悅目。

“對了,茜羽姐有沒有聽說過不凋花?”

聽見這個名詞,茜羽的手細不可聞頓了一瞬,接着她恢複過來含笑道“略有耳聞。”

亂菊哼了幾句從流魂街聽來的歌謠“不凋花,披光明,真情之前尋蹤跡,此花不凋心莫離……”

“這是流魂街十一區的傳說,聽說他們那裏的森林裏每隔幾百年就會盛開一種不會凋謝的花,如果把它送給另外一半就能一直在一起。”

“聽上去很浪漫吧?”她揚起了笑容對她道“今天好像就是開花的日子,我想去碰碰運氣。”

“亂菊有想送花的對象嗎?”茜羽擡眸望向對方。

此時亂菊的視線移到了插花上,唇角微微揚起,邊上那一點痣完美襯出她的妩媚,眼神則是溫柔的。

“是有一個。”她毫不掩飾說出真話。

接着她又看向還在縫補的三席“茜羽姐要去嗎?”

去的話妳的競争對手不就增加了?

茜羽含笑垂眸,并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

不過……「不凋花」嗎?

她将衣服修改好,用剪刀斷了線,而後擡眸看去“聽上去有些稀奇,是有點興趣。”

亂菊一聽這話,興致勃勃地定下了今晚要去找花的活動,也不在意花是否會被對方先找到。

決定好一切後,她拿起自己的死霸裝,滿意地看着前矜處的改動“謝啦茜羽姐!每次都是胸口勒得難受很麻煩!”

茜羽含笑收起針“妳這個困擾可是很多人都想要的呢。”

“嘛,說到這個茜羽姐也要加油!”亂菊沒有顧忌,一掌拍到眼前人胸上,随後露出一絲驚奇的表情,手還特意按了按。

被美女襲胸的人還能如何?只能撐着略僵的笑容任了。

“茜羽姐居然沒看起來的小啊……那更要好好打扮才行!”

眼看對方似乎想親自上手矯正她的衣服,茜羽連忙打岔“亂菊,不用上班嗎?”

與此同時外頭傳來了一個少年的聲音“不好意思,我們隊上的副隊長有沒有在這裏?”

亂菊立刻扭頭去看“冬獅郎竟然來了……”

“那只能下次再說了。”

茜羽面色不改,手卻攏緊了衣襟。

對方揮了揮手,提醒她晚上的約定後便心不甘情不願被打開門找到人的白發少年帶了回去。

這下紡織間裏就只剩下了茜羽,她無事可做,垂眸便回想起了那時的場景。

那是她第一次有意識地從那純白之海中捧起砂,想像着所造之物應有的模樣,不多時,砂中就逐漸凝出了實物,剩餘的從指間漏回海中。

沐浴喜悅的目光,一朵花在她掌心盛放開來。

她高興地來到她的其餘造物所在的地方,将那朵脆弱的花栽在那裏。

她希望它總有一天能遍布全世界。

只可惜那種花株不曾擴散開來,靜靜地待在她植下它的地方。

這次就當是去探望自己的孩子吧。

她默默地想着。

然而當她晚上來到流魂街十一區赴約時,看見那兩個伫立在森林外的高挑人影,她當下有了馬上回家的念頭。

但她不行,因為人影邊上的亂菊已經注意到她了。

“茜羽姐!這裏!”

茜羽瞬步落地,擡起頭對面前的棕發男人與白發青年問安“藍染隊長、市丸副隊長,晚上好。”

銀表情仍是像小時候一樣的笑容,他沒有回話,他的隊長倒是溫聲回了句“夜安,茜羽三席。”

亂菊走到了她的身邊,跟她解釋“銀跟藍染隊長也對不凋花有興趣,所以就趁着下班時間過來了。”

另一人笑着點頭表示知道了。

四人站在森林外頭,隐約能聽見裏頭傳來的說話聲,明顯也有其他人慕名而來想摘得不凋花。

茜羽見亂菊眼神瞥向了那名副隊長,眼神中有着複雜的情思,當即明白了她的花是要給誰。

知道了這一點後,她稍做思考後便下了決定。

“四人一起找速度會有些慢,不若拆分成兩組,你們意下如何?”

茜羽頓了一下後便說出了分組名單“我與藍染隊長相熟,亂菊妳能跟市丸副隊長一起嗎?”

“沒有問題!”亂菊立即認下隊友,而後看向了銀。

“藍染隊長,那我先走了。”準備跟着對方離開的銀還記得跟上司揮手示意。

剩下兩人面上都帶着笑容,站在原地看着他們進入森林。

兩人之間默了一會,直到男人偏頭看向隊友道“茜羽三席,我們進去吧。”

對方點頭,而後與他一同踏入森林。

林中有些暗,只有月光照亮空間,偶爾也能聽見遠處傳來找花的人聲,而兩人只是靜靜比肩行走,比起來摘花更像是來散步。

就在此時,藍染問起了茜羽句“茜羽三席覺得不凋花是否真的永不凋零?”

聽此言,茜羽也算是明白了藍染為何來到這裏。

每個東西都有自己的限制,無論是花草亦或是冠以神名的死神都好,他們終究是有種上限的凡物。

他想知道的無非就是不凋花是否真的突破了壽命的這個界限。

茜羽笑笑剛想回答,可霎時間腦海中那一幅幅過往回憶迅速閃過。

不凋花是否真的不凋零?

她嘴角的弧度緩緩平複,最後選擇斂眸不答。

他并沒在意她的沉默,像是體諒她般換了個問題把對話拉回眼前的事。

“茜羽三席對花開在哪裏有頭緒嗎?”

這個問題茜羽倒是能答了,可她卻道“我知道花開在哪裏,但恐怕我們去了也不會有用。”

“怎麽說?”

她嘆了口氣,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唱了一段歌謠“不凋花,心之語,有緣人前現蹤跡,以花為憑誓言立,此花不凋心不離。”

是那段在流魂街流傳的不凋花歌謠,只是歌詞稍微有些不同。

茜羽停下了步伐,此刻月正當中,盈盈冷光照亮她淺笑着的容顏。

“此花只會出現在有心人的面前。”她笑着道。

“所以它不會出現在我——”

她的話突然停住,以難掩驚詫的神情轉頭看向身旁叢中,碧綠頂上的花苞正迎着皎潔月光舒展開,花瓣潔白溢滿流輝,美得不似凡物。

不凋花于二人面前綻放。

下一刻亂菊的聲音從旁邊林中傳來。

“你那邊有看見嗎?”

随後銀與亂菊便從林中走出,一眼就見到了眼前盛放着的不凋花,兩人皆有片刻愣怔。

見到他們二人,茜羽神情恢複正常,接着果斷做出決定。

“藍染隊長,我看那裏天空無雲,應該是觀賞星象的好地方。”

随後便率邁開步伐,藍染也沒反對,順着她走了。

離開前茜羽往後看了一眼。

她看見了亂菊望向另一人的眼中充滿繁雜的思緒,有忐忑、有急切,但在它們之下,她望到那雙眼眸深處朝向對方的情感。

她陷入了沉默。

他們走了挺遠的,确定不會打擾到那兩人,雙方都沒有說話,就像他們來時一樣。

只不過這次打破沉默的換了個人。

“……藍染隊長。”茜羽收回了心神,而後忽然喚道。

待他看來時,她微昂起頭,臉上恢複了笑容“第一個問題,其實是有答案的。”

“很遺憾,不凋花并不是真正不凋謝,它的盛放期是一年。”

一年之後,不凋花會自然枯萎跟其他花一樣,所以它仍是有極限的存在。

所以尋花的人所求的永恒,其實也不過是一場空。

可接着茜羽話鋒一轉“但不凋花并不是一個謊言或是玩笑。”

“願意在大半夜頂着重露寒霜去尋花贈人,那無論是什麽花,它都會是不凋花。”

她回想起了以往的種種。

“家人之親、友人之誼、戀人之情……正是因為這些情感才會催生出不凋花。”

愛即為此世唯一不凋花。

這句話她沒有說出來,但在這瞬間,隐于眉宇間的脆弱感消失了,月光之下她淺淺笑着。

茜羽像是忘了身旁還有個人,自顧自又哼起了歌“不凋花,心之語,有緣人前現蹤跡,以花為憑誓言立——”

“此花不凋心不離。”

它是神女給予這個世間的不凋花。

藍染只是偏頭凝望着茜羽垂眸哼歌的模樣,沒有去打斷她。

這樣的情感無疑是軟弱的。

但他沒在這時多說什麽,只是含笑靜靜袖手行走着。

在兩人走出林外,等了一會之後,銀與亂菊就也出來了。

他們無論是誰的手上都沒有不凋花。

“藍染隊長,我陪茜羽姐先走了。”

亂菊朝藍染颔首致禮,随後便與茜羽一起離開了。

等她們走後,藍染沒有開口問,倒是銀在他看來時擡手聳肩“她要摘給我,但我拒絕了。”

“是這樣啊,那對女孩子而言并不是太禮貌。”

聽見他的這句話,銀也沒有什麽反應,仍然像平日一般眯眼笑着,很是無所謂的樣子。

而已經走遠的茜羽也沒有想問對方不摘花的原因,但在回到淨靈廷時,她看見了她拿出袖中的柿餅。

茜羽一愣,随後笑了下。

那應該就是他們的「不凋花」了。

亂菊在要到朽木大宅時跟她八卦了句。

“茜羽姐,銀說這次是藍染隊長對花有興趣,妳知道誰有可能是他想送花的人嗎?”

面對她的問題,茜羽只是搖了搖頭“很抱歉,我并不知道。”

想八卦的問題沒有得到解答,亂菊也沒喪氣,把前輩送回家後,她拿着那柿餅,頗為愉快地回了隊舍。

茜羽回到了自己的小院,晚班的侍女為她更衣梳洗。

他要送花的對象嗎?

其實她應該是知道的。

那個人的不凋花無疑是他自身或是他的理想。

她并不認為,他會将花送給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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