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女兒節

女兒節

那是一次很久遠的過節回憶。

「真子——」

正和大家在收拾女兒節人偶的她回頭喊了一下還倚着桌喝桃花酒的隊長。

「真子不一起過來幫忙嗎？」

而端着紙偶的好友根本沒有她的耐心，直罵「禿子快一起過來幫忙！」

「好——」他懶聲回覆，卻似乎不是很想動的模樣。

日世裏低聲罵了幾句，羅武過來直接給她腦袋來上不輕不重的一拳，讓她別罵髒話。

但他也催促道「真子快過來。」

樓十郎看着此時外頭逐暗的天色，然後繼續低頭收拾，忽然像是想起什麽，又看向臺上那整齊擺放的雛人形「聽說這些好像不在女兒節收拾的話，女孩子就會嫁不出去來着。」

直到聽見這句話，平子才終于肯悠悠起身過去幫忙。

端着皇後人形，茜羽回身，似乎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傳說「會嫁不出去嗎？」

畢竟在朽木家因為有着充足的人力并不用擔心人形收不完，也沒人會特地向小姐提起為什麽要趕緊收人形。

「嘛，的确有這個傳說來着。」平子掂着天皇人形。

他轉頭對她嘻笑道「但小茜不用擔心！」

「我娶妳就不用怕這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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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剛喝過酒，桃花香氣之中還有甘甜的酒香。

然而他沒看見身後的日世裏已經抄起一個小盒子，高高跳起。

「禿子別騷擾人家！」

猝不及防被砸的平子沒有猶豫直接回頭跟人打起來。

茜羽捧着人偶笑了起來。

朽木家的小姐此時卻從夢中清醒。

紅眸出神注視着前方。

許久她才回神，嘆了口氣，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之後，她開口喚外頭的侍女入房為她整理。

今年不是她一個人的女兒節了，家裏還有露琪亞。

想起妹妹，她的眼神溫柔許多，在洗漱過後出了房。

隔幾天就是女兒節了，朽木家已經提前在做各種準備，其中也包含了茜羽。

她那個可愛的妹妹出身流魂街，應該沒有過女兒節的經驗，既然已經成為她的妹妹，她想給她一個最好的女兒節。

緋真顯然跟她有一樣的想法，兩人幾乎是搶着做紙偶的衣裳，白哉只要提供布料跟針線就好，至于那些菱餅和散霰就完全交給緋真了，茜羽直接被所有人排除在廚房外。

至于臺子則是沿用下來，有些娃娃也是，就算是兩人一起過女兒節了。

而即使是朽木家，在找往年娃娃時也不免要把許多東西都先翻出來整理好。

于是當天下班回家的露琪亞就看見了倉庫裏的衆侍者忙裏忙外搬動木臺以及人偶的場景，地上也散着一些雜物，管家則是擔任指揮的工作。

連過個節日都如此麻煩，這就是貴族嗎？

露琪亞又往前靠近了幾步，腳邊卻碰到了什麽東西，她低頭看去，只見地上堆着一疊泛黃的書冊，看格式應該是話本一類，而在最上頭的書封上以優雅的毛筆字寫上了故事的名稱——

“溫柔的公主？”

一瞬間她的腦海中浮現了自家大姐的身影，她準備彎腰伸手去拿書時，身後就傳來的熟悉的腳步聲與輕柔的一聲呼喚。

“露琪亞？”

被喚名的人回頭望去，只見剛才想到的人正站在她的身後，身上死霸裝還沒換下，明顯也是剛下班。

茜羽眼尖看見了露琪亞腳邊的書冊，随後笑容裏便多了幾分懷念“原來在這裏。”

她上前走向妹妹“露琪亞對它感興趣嗎？”

看着她臉上的微笑，露琪亞老實地點了點頭。

“這是小時候母親念給我與兄長的話本。”茜羽拿起了第二冊，懷念地翻了幾頁，而後看向妹妹。

“露琪亞想聽聽看嗎？”

露琪亞第二次點了頭。

于是茜羽開始說起了故事——

在一個不知名的時代，某塊土地上有着一對王與王後，他們學習底下臣民表現出來的情感，漸漸地，原本不知情感的他們擁有了情感，随後将它教給了剛出生的女兒。

後來王與王後猝逝，剩下了公主一人治理國家。

公主依着父母的期望，成了個溫柔善良的人，她在臣民有難時給予幫助，無論發生什麽事，她永遠理解他們并為他們着想。

露琪亞聽得入神，不自覺點了點頭追問“那後來呢？”

她的姐姐面上帶着最溫柔的淺笑，開口說了。

“公主死了。”

這與前面治愈風格大相徑庭的結局讓年輕者大為震撼，忍不住再問“怎麽會？！”

茜羽含笑，啓口接續了之前的故事——

她深愛着的臣民或因顧全大局、或因自己的貪婪，将公主所付出的一切視為理所當然，毫無忌憚糟蹋她的善意，也許他們會有人愧疚，但卻仍默許了一切發生。

無論是有意或是無意，那些人都在無形間将公主逼入了無解之局。

最終，公主自殺了。

說完了故事，看着露琪亞臉上的表情，茜羽揉了揉她的頭頂“妳跟兄長一樣都不喜歡這個結局呢。”

露琪亞愣住了“我跟……朽木隊長一樣？”

茜羽笑笑解釋“小時候兄長可最讨厭這本書了，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我某天看見他偷偷把它藏起來。”

“然後我就沒再聽見這個故事了。”

随後她看天色差不多了，便帶着妹妹走去宅裏準備梳洗。

但她沒說的是，她其實不讨厭這個結局。

他們所見到的是公主一生為善卻凄涼收場的悲哀，她見到的卻是故事的最後，公主豢養的鳥兒離開了牢籠，向天空飛翔。

——她終于自由了。

在梳洗完走向飯廳時，緋真拿着袋東西朝茜羽走過去“茜羽，這是妳的嗎？”

看見那袋物品，茜羽楞了楞，露琪亞在旁邊看見了裏頭裝的是什麽。

裏頭是一只皇後紙偶和一些受潮的小煙火，其中紙偶穿着的十二單明顯不如其他的華美繁複，從針腳也能看出有些粗糙。

茜羽回過神後對緋真開口“娃娃是故人所送，她走後也很久沒把它拿出來了，煙火是另一位故人贈送的，那陣子忙，也就忘了。”

她把它拿過來“姐姐，娃娃先給我吧。”

緋真點點頭，遞出人偶，然後拿起了那袋煙火“茜羽，那這個怎麽處理？”

“……它已經受潮了，不能玩了。”

茜羽面上依然是平日的微笑“丢了吧。”

無論過往的它是如何美麗，現在的它已經回不到過去了。

很快時間便到了女兒節當天。

白哉穿着深藍紋付和袴，緋真是素雅的與夫同色留袖和服，兩個未出嫁的則是桃紅、淺粉振袖和服，就像在這個季節盛開的妍麗花卉。

在聽見侍女以綻放的花朵形容自己時，茜羽笑了笑“我這花都開近半百年了，早快凋謝了。”

“沒有的事，茜羽看起來真的很美。”緋真贊道，露琪亞也在一旁附和。

白哉靜靜吃着緋真親手做的紅豆飯，這是第二碗了，茜羽則端着甜酒跟露琪亞聊最近的番隊日常，緋真坐在白哉旁邊笑着聽兩個妹妹的對話。

茜羽望着眼前的家人，這是她近百年來最接近安寧的一天，同時腦中思及那幾冊被收在她房間的故事。

她不會落得那樣下場的。

她垂眸啜飲甜酒。

有他們在，她不會是那樣收場。

在最後都慶祝得差不多的時候，白哉讓下仆收起一旁的娃娃臺，茜羽起身讓嫂嫂和妹妹繼續聊天，自己則回房。

回到只屬于自己的空間後，她伸手解開腦後挽起的長發，靠着門長舒一口氣。

睜開眼眸，她走向桌子，拿起那上頭的皇後紙偶。

她還記得當初日世裏手指纏着繃帶別扭地把它送給她的場景。

隔年她也回送給日世裏一個，雖然從沒看她拿出來，但浦原先生曾經偷偷跟她說日世裏把人偶放在她自己的辦公桌上，每天都能看見。

白皙指尖拂過皇後衣裳上那粗糙的針線，夕色眼眸低垂斂着溫和。

她由衷地希望他們即使失去安寧，也能在某個地方過得好好的。

——！

綁着雙馬尾的金發女孩像是感應到了什麽，把視線從眼前桌上的花壽司移開，望向空曠廠房內的某個方向。

“日世裏？咋了？”

她身旁的男人随意伸手理了下還不習慣的齊耳短發，注意到她的異常後問道。

在他們身旁還有其他人，他們或是看着雜志漫畫，或是喝着酒，也有人吵吵鬧鬧着。

雖然人不多，但只要他們聚在一塊就勝過一切熱鬧。

“……沒事。”

女孩回過頭，毫不客氣把男人盤中的甜蝦夾過來吃掉。

這舉動自然引起了對方的抗議，兩人又再度吵了起來。

——她只是好像聽到了她的聲音，不過果然是聽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