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選擇

選擇

茜羽兜兜轉轉，仍是回到了那個她這一生開始的地方。

無聲無息落在那株梅花樹上，她淡淡望着底下行經的僕人們，好似從這空曠庭院中又看見了當初的那個少女，不顧儀态地蹦蹦跳跳着，而後被爺爺輕斥幾句話，老人拉着兩個孫輩的手，回到和室內飲茶。

門一關，就将寒冬的蕭瑟與她都關在了外頭。

與朋友們重逢後，她也斷斷續續想起來「小茜」的模樣。

她有那麽活潑嗎？高興起來走路都幾乎不沾地。

她有那麽鮮明嗎？表情管理差得一塌糊塗。

她有那麽執着嗎？冒着死亡的風險都想與他們做朋友。

明明百年之于她而言也不過是彈指間就過去的，可為什麽感覺那個孩子不是自己，而只是與她相像的人。她痛快淋漓地活着自己的人生，追逐着真實，最後遺憾結束自己短暫的一生。

生得絢爛，死得乾脆，就像她嚮往的模樣，可卻偏偏成為了她唯一不愛的孩子。

殺死「小茜」的從來不是屍魂界也不是藍染，而是她。

她起身要離開，可卻在那之前被喊住了。

“茜羽！”

她的腳步停頓住，而後眼神掃下樹下的女人，她無法置信地微掩神情，以一雙帶淚的眼眸仰望着她。

茜羽掃去面上淡漠，換上她所熟悉的溫柔。

“姐姐，好久不見，讓妳擔心了，但很抱歉我還有事，無法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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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後她又想走，可緋真再次叫住了她“等等！”

“留下來，休息一下吧。”

她擦去淚水，直直看着她，柔聲說道“妳很累了，不是嗎？”

她的眼神溫和寬容，像真的是一位姐姐在關心自己的妹妹。

茜羽沉默良久，最後仍是如她所願從樹上落下，跟着她到緣側坐下。

她們就如尋常家人般說着話，而依提起露琪亞時緋真面上的神情也不難判斷出，在知道真相後她們之間有多尴尬。

“一切讓它順其自然吧。”這是她所能做出的最好建議“無論結果如何，它總會出來。”

“畢竟時間是不斷往前流動的。”茜羽帶着淺笑說道。

“……可是，妳的沒有。”

這一句話讓茜羽徹底愣住了，她怔忡望着哀傷的緋真。

“我不知道妳的過去，但我知道那一定不是段美好的事情。”

“遭受到那些重大打擊時，妳都還不懂事，但時間卻永遠停留在了那裏，重創同時逼迫妳必須成長，所以妳才一直強迫自己要做出正确的選擇，要讓大家都開心滿意，滿足他人的需求。”

像是個小孩子，想竭力去讨大人們的歡心，所以逼迫自己懂事，不哭不鬧，連眼淚都不能流出來。

緋真憐惜地撫上她的面頰“茜羽，妳不必去符合所有人的期望，因為妳已經做得夠好了。”

她讓她卧在自己膝上，一下下拍撫着她“這次無論妳做出了哪種選擇，大家都會體諒妳的，就像妳以往那樣。”

“現在請好好休息吧。”

緋真輕輕拍撫着，感受掌下薄弱的身軀正細微顫抖着。

一直以來她都想聽到別人這麽跟她說，告訴她可以不用在意他人、她可以選擇自己，現在她終于等來了這一句話——

只是它來得太晚，她已經放棄了。

茜羽咬住自己的手指，扼住幾乎從喉間溢出的幼稚嗚咽，然後閉上了眼睛。

——寧靜之外是喧嚣的戰場。

吉良愕然看着結界外那幾乎已經無法挽回的劣勢。

本以為已經被擊敗的第二、第三刃重歸戰線，第一刃将浮竹及春水兩位隊長擊落，而那個新出現的破面帶着那不知名的生物吹散了總隊長困住藍染等人的火。

虛圈的王臉上笑意不減，運籌帷幄的模樣，彷彿他們再怎麽努力，仍然無法改變什麽。

即使後來加入的新勢力勢如破竹以碾壓的姿态将基力安全數解決，他面上的笑容還是沒有改變。

淡然的姿态從未改變，甚至他還出手解決了自己的屬下！

“那麽開始吧。”他開口宣達着“護廷十三隊、失敗的拟破面們。”

在他身後斷地風卍解揚起的強烈風暴揚起他的衣襬，卻不減他的從容自若。

“藍染……”日世裏恨極，咬牙瞪向他。

“不要貿然行動。”平子直視前方，頭也不回出言警告“以藍染的能力，如果想都沒想就靠近他，那就玩完了。”

“……我知道。”日世裏這麽說着，她卻握緊斬魄刀。

平子這才分散視線瞥向她“那就把握着刀柄的手放輕松點，日世裏。”

“——這真是，好一番替他人着想的話呢，平子隊長。”藍染氣定神閑揚着淺笑，睨着下方的眼神也是淡淡的。

以最平和的姿态說出最刺耳的話語“不過，貿然接近就完了這句話，聽來真滑稽。”

“無論是貿然接近，或是謹慎接近，抑或是完全不接近，你們的結局都是一樣的。”

“這不是在宣告未來，你們的死亡——”他看向面前幾人“已經是無法逃避的事實。”

“他在挑釁別上當！！”平子厲聲大喊警告着。

只是在對方看來這樣的警告也只是無用功“你們在怕什麽？”

“百年前的那一晚，你們所有人都與朽木茜羽一起死亡了，不是嗎？”

日世裏的理智徹底崩潰，無法抑制的憎恨讓她不顧阻攔，舉起斬魄刀直直沖向敵手。

就差一點了！！

——可那一點卻是天壤之隔。

驀地伸長的斬魄刀刺入她的腹部，最後無情将血肉盡數斬開！

但是日世裏卻感覺不到一絲痛苦。

視野上方被一片純白複蓋，就像飛鳥羽翼輕輕拂過她的身軀。

“我自認我的生命體徵還在正常的範圍。”

飛鳥輕柔說着，對象卻不是她。

“請別随意替我宣告死亡診斷。”

鮮明的火焰燃過她的腰腹部，将傷口盡數治癒，血肉重新生長連結，而後她就被輕輕推回了後方。

在他們面前，茜羽伫足站穩，可身上既不是現世衣服更不是死霸裝，而是與對面類似的純白衣裙。

幾位年資高的隊長見此景便壓下了眉，沉沉望着那位新來者。

茜羽沒在意身後的視線，擡手把一個東西抛給對面“還你，用了些簡單的方法把它拿下的。”

藍染接過那物，發現是那個銀環。

“或許你說的話也沒錯，朽木茜羽的确幾近死亡。”她淡漠接續話題“但殺死她的兇手并不是他們。”

她只是發覺了，在她理想盡頭是不得不接受的現實。

“通往未來的道路已不再清晰——”

茜羽将斬魄刀出鞘，帶着溫柔的笑容，舉刀朝向自己的理想。

“所以，為我照亮前路吧，流螢。”

包裹住刀身的點點碎光在這一刻猛然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