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出了巷口左轉第一個路口,停着幾輛剛從稻城回來的大巴車。
“聖潔甘孜”——車身四個醒目的大字。背景是巍峨雪山下的聖潔湖泊。
往後來很久,阮漪才知道那座叫着央邁勇的雪山。
陸陸續續的人從車裏下來搬行李,另外還有兩輛面包車,下來的也像是旅游的人,從後備箱拎出來幾個小箱子。
“傑斯傑有!”
“傑斯傑有!”
他們用藏語告別。
紮西帶着阮漪繞過那些包車師傅,視線碰上了,他們會用藏語對你說:“紮西德勒!”
來到最末尾一個車位,阮漪看着眼前殘舊的五菱面包,“這就是你的車?”
“經常跑山路的嘛,灰塵多。”紮西拿過雨刷上挂着的毛巾就去擦車皮上的灰。
“這種車跑山路好,皮實抗踹的嘛。高原上路況差得很,就它跟着我往返了無數趟稻城成都,熟悉透了。這車大,裝你們的行李好裝,大箱子都可以。最重要還是便宜安全的嘛。”
“行,我拼車。”阮漪沒讓他再硬誇,“但我要晚上七點就走。”
“可以的嘛!”他一聽到她答應,喜滋滋地扔掉抹布,雙手搓了搓。
阮漪問:“你不用和其他拼車的人商量嗎?”
“……他們總不是想要盡快出發,晚上走肯定可以的嘛。”
阮漪想了想,問:“價錢怎麽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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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單程去稻城,還有往返成都稻城的兩種線路方案,價錢不一樣的嘛。”
“單程是怎樣?”
“單程是到稻城的嘛,包車帶專業司機兼向導只要八百,其中需要自費就是餐飲和住宿嘛。但我這裏還有另外包住宿包餐,更劃算,住四星酒店吃藏餐,體會當地風土人情……”紮西打開車門拿出宣傳單,指着上面噼裏啪啦侃了一些。
阮漪心不在焉地向周圍瞄了瞄,掏出錢包直接說:“我跟你預定了,去稻城,晚上七點在這裏出發。你留我一個電話,我先給你一半定金。”
紮西這車子說實話真心不咋滴,所以經常拉不到生意,長期都是幫人送送貨來維持。
但今天沒想到運氣來了,接到人不說,人還很闊氣,見人剛來不熟悉故意擡了價格,沒想到她連談價也不談,想着也幹脆點。
“行,收了你定金保證準時出發。”
阮漪給了紮西四百,也和他交換了電話號,約定好晚上七點原地出發,接着便進去青年旅舍吃飯歇息。
一直到下午五點四十幾。
一群來自五湖四海的青年男女很聊得來,于是約着一起去吃火鍋。
接近十餘個人的隊伍,混進去一個嬌小的身影并不容易看得出來。
從阮漪在應挺身邊得知了趙志成派人來對付自己,任何行蹤都變得小心謹慎。
她利用那群青年男女作掩護,搭上公交車坐過幾站,便自行和他們分開下了車。
此時太陽将近落山,頭頂上灰藍的天空漂浮着一兩片深灰的雲朵,而遠處仿佛是另一個世界,成片的雲朵呈現的是一種橙紅相間的絢麗多姿的抽象派藝術。
微風拂過,阮漪攏了攏身上的外套,成都似乎比上海要冷得快一些。
初次感受到成都,已經是要離開的時候。
她收回目光,攔着一輛出租車,拉開後座車門還未坐進去嘴裏就搶先報出去處。
“師傅,雙流機場。”
阮漪脫下背包,也就是一瞬間的過程,一陣轟鳴呼嘯而過,她感覺到一股極大的力量在拉扯她的雙肩包,身體向後仰,腳下穩不住連連後退。
等她反應過來驚呼,轉身望向摩托車揚長而去的方向,雙肩包挂在飛車黨手裏,逐漸遠視線。
不同與其他被搶劫的人呼天喊地,她不急不怒,極其鎮定。
腦中第一反應——趕緊走!
阮漪迅速坐上出租車,拍着前座椅背。
“快開車師傅,去機場!”
“美女你的包被搶了啊,要不要先給你報個警?”司機對她的反應很是詫異。
“裏面沒什麽東西。別說了,先開車去機場。”阮漪焦急地說。
的虧她有先見之明。
應挺說過,他們是要阻止她去雲南,她想了很多種可能,其中一種就是把她的證件錢包搶走,所以這些重要的東西早已被她轉移。
但如果他們真的是趙志成的人,一旦發現包是空的,即便他們會回去查看紮西的旅游車,但也有可能很快追上來,畢竟他們也知道她買了去麗江的機票。
“師傅麻煩快點,我趕飛機。”阮漪連連往回察看。
“趕飛機?趕飛機你包也不要了嗎?我都是頭一次看到被搶劫像你這麽淡定的。我開車這麽多年也沒遇到過飛車搶劫,要說這一片都不應該有人這樣搶劫啊。真是奇了怪了。”
阮漪幹笑兩聲,說:“不是,那也不是什麽名牌包,裏面就有一兩件換洗的衣服,我趕着飛機回去開會,省得麻煩,還是算了嘛。”
“哦。是這樣啊。”師傅說。
解釋完,她這才感覺師傅腳上加了油。
他又開始說:“那兩個人肯定是外地人,看着就不像是成都人。我在這一片開了十幾年車這裏治安一向很好,小偷都很少出現……”
阮漪上衣口袋裏的手機這時候震了下,應該是她問朋友仰阿莎案件的宣判時間有了回複。
因為又冷又緊張,她的手不自覺開始哆嗦。
案件的宣判時間在二十一天後。
這二十一天,對所有跟這個案件有關聯的人,都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阮漪的思緒沉浸在案件中,沒注意到又被人跟上了,是司機先發現的。
“诶,這後面那摩托……那不是剛才那兩個人,怎麽回事?怎麽跟來了?”
阮漪立即回頭,果真是剛才那兩個人,呼吸一滞,連忙拍着司機的靠椅。
“快、師傅快,油門踩到底!”
“你這是惹的啥子人嘛?我就是個開出租車的,可惹不起一丁點事。我的車撞爛了上有老下有小都沒有得過生活。不行你下車去吧,我拐過路口的彎你快下車,随你跑還是報警。”
“不行!師傅你這樣可不行。”阮漪轉頭見摩托車緊跟車尾,她這時可不能下車。
“你熟悉路,你把他們甩開一點我再下車,不然我不下車你也有危險。”
“好好好,”司機猛踩油門,“我開過兩個路口你可一定要下車!”
司機利用地形和下班高峰期,在某條街尾猛打了個轉,把跟着的摩托車甩不見了,之後死活囔着非要阮漪下車。
這地方不算僻靜,但她就算在公安局門口下車也沒用,她目的不在抓住他們,而是要擺脫他們,自己趕上飛機。
她望着前方的江堤,路邊種了很多綠植,看起來茂密而隐蔽。
她對這裏的地形并不熟悉,到處亂跑不如藏起來。
白色的身影竄過幾顆香樟樹,斜躺在江堤上擦着背溜下去,再過幾步便是綿綿江水。
藏起來後,阮漪緊張地不停喘氣,整個人傾斜着和石塊貼的密不透風,從沒這麽想和長在江堤上的雜草融為一體。
江風來了又去,眼前已經模糊不清了,但頭上的雲朵燒地火紅,整片天空是層巒疊嶂的紅峰在湧近。
這輩子沒見過這麽紅的天,如果不是摩托聲一直在耳邊不消停,她一定會坐下來靜靜欣賞,或許再發個朋友圈感嘆良辰美景。
但事實上,她現在連個字都打不出來,渾身飄忽,又緊繃,大氣不敢出一個。
那兩個人就在附近,摩托車刺耳的震動一會兒遠一會兒近。
她等。
也許只過了一分鐘。
但那一分鐘絕不會比一個小時要快。
她感覺到耳膜劇烈震蕩,恐怖地預感到車熄火的一幕。
“跑啊,還想往哪跑?”
聽到聲音,阮漪好似認命一般緊閉了雙眼。
還是沒能躲過去……
從她右前方滑下來那兩個人——刺頭青,面目可憎,流裏流氣,和社會混子十成有九成相似。
阮漪緩緩後退,說:“我錢都被你們搶了,身無分文口袋比街邊乞丐還幹淨,你們還追着我幹什麽!”
在她右側的男人,右眼皮到眼睑的地方有一條猙獰的疤痕,看起來兇神惡煞。
他啐了一口痰:“少他媽裝傻充愣!你包裏什麽都沒有,你根本一早料到會有人搶你東西。”
“你說這話動腦袋想過嗎?我早知道了還會被你們搶?”阮漪話一出被刀疤男瞪了眼,就要沖過來,她立即拿着手機喊:“別過來,再過來我報警了!”
阮漪一厘一厘地後退,生怕被他們察覺到了,但這種反抗在他們眼裏根本無足輕重。
另一個長相陰森的男人攔住刀疤男,對阮漪說:“知道害怕就乖乖回上海做你的記者。阮記者做了幾年媒體人,難道還不知道插手別人的隐私是要付出相當的代價!”
阮漪心裏在打顫,面對着兩個壯年男人心裏更是沒底。
剛才才看見馬路上人來車往,現在卻感覺荒無人煙似的,但她極力保持鎮定。
“我只是來成都采訪的小記者,不知道采訪還會插手到哪個大人物的隐私,需要如此來警告我。”
陰森男人笑起來,像一條鬼魅的毒蛇。
“阮記者是見過世面的人,你知道你現在是在和趙老板作對,你不知道的是趙老板背後還有誰撐腰。你再不放手這件事,就不是你想的警告這麽簡單了。”
他威懾完後綴了句,“識趣點,回上海去有你的好處。”
從他的話裏,阮漪感受的不是單單的害怕了,她更加驚訝于趙志成背後的靠山,這個人一定比趙志成有更高的社會地位!
“你不就是想搞點新聞麽,趙老板那裏有的是你意料不到的案子,爆出來每一個都是熱門。只要你不再插手,以後想要什麽都有。”他循循善誘。
阮漪顯得有些興趣:“什麽新聞都可以給我消息麽?”
“當然了。”
“那好吧,我答應你們,我現在就回上海。”她說着就大步後退。
陰森男人目露兇光擡步上前:“既然目的地一樣,我們一起走,送你一程。”
“可我這裏還有采訪沒完。”
“你不是還有一個同事在做事。”
“她新來的能知道什麽。”
“呵呵。”
“跟他媽廢話什麽!直接拖上車。”刀疤男沖上來。
阮漪一見情況不對趕緊地向後跑,內心的堅強同抵不住滔滔洪水的堤壩一樣。
風一吹,汪然欲泣。
偏偏沒跑出幾米,腿腳發軟,跌倒在地。
心如死灰。
眼裏灰暗一片。
“嘀——嘀——”
忽然響起持續不斷的喇叭聲,讓岸邊的三個人齊齊看向江中。
火紅的晚霞浩瀚雄偉,在空中不斷變幻,猶如鳳凰涅盤。
它的萬千霞光把江面輝映出一幅紅波粼粼的,無人能及的水彩畫。
畫中有一位挺拔的男人,他站在小艇上撥開雲霧徐徐靠近。
粼粼紅波随着船尖散開,俊美的晚霞跟随其後。
他的臉龐漸漸出現在迷蒙的霞光中。
阮漪無法用言語來描述此刻的心情,她呆呆地看着從天而降的男人,心中揪起來的委屈,眼淚嘩嘩落了下來。
小艇開到岸邊。
應挺伸出手,天籁的嗓音,還哄着你。
“別哭啊,過來,帶你去看看晚霞。你說成都是個不錯的地方,果然,第一天就見到了這麽美的天。”
阮漪緩緩站起身,那兩個人猛的一動,但随即就忍住了,她背後又出現兩個面色不善的男人,其中一個虎背熊腰,看着就不是善茬。
“沒叫你們,湊什麽熱鬧。”應挺對着趙志成的人,眼神淩厲,語帶警告。
“孤鷹,你什麽意思?”刀疤男問。
應挺笑笑說:“難得一見的晚霞,在岸上看多沒意思,邀請這位美女上船共享,不行麽?”
“你為了她反老坤?”陰森男人說。
應挺:“趙志成派你們來是給他制造第二起案子是嗎?”
陰森男人:“趙老板吩咐過,她要是不聽話,來硬的也要把人抓回去。”
“你們一上來就動粗,是想讓別人怎樣聽話?阮記者跟着我去看看風景,說不定心情好就跟我走了,誰知道呢,你說是麽?”應挺看向阮漪,盯着她臉頰兩行淚痕,右眼微微眯了下。
“你擺明要帶她走。”刀疤男恐吓道,“我看你是不想在上海混了,老坤絕不會放過你。”
“那正好,誰都別放過誰。”應挺輕描淡寫地說完,再次對阮漪伸出手,“來,到我身邊來。”
阮漪看了眼那兩個男人。
“別怕,過來。”應挺向她點頭。
阮漪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對一個認識不到24小時的男人如此安心。
她向他走去,腳卻不争氣崴了下。
沒有預料中的疼痛,有一股力量把她抱起來。
應挺扶穩阮漪之後,改成牽起她的手。
冰涼的手,滿是冷汗。
兩人一前一後走向快艇。
陰森男死死盯着他們,心中不平又不敢硬碰硬,只能嘴裏放狠話警告阮漪。
“阮記者,勸你識相點,不該做的事千萬別做,不然你遲早會落在我們手裏,到時候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聞言,阮漪驟然停住步伐。
應挺回頭看她,後者低頭盯着腳尖。
江水逼近鞋尖,終歸是沾濕了鞋。
“日你奶奶的再講,信不信老子現在就弄死你?!”大虎熊有些慌地看了阮漪一眼,指着那個人鼻子猛罵。
阮漪吸了下鼻子,一陣涼氣。
無論是威逼還是利誘,她都遇到過,但這種程度的警告,她确實是第一次遇到。
但不是害怕,因為已經害怕過了。何況牽着她的那只手,一直在給她勇氣。
她停下來,是覺得悲涼。
她一直堅持着法律、公義、真相,在這些人眼裏,在犯罪者眼裏,在權勢的眼裏,就像小孩子過家家一般,不值得一提,可以輕易被抹滅。
黑白可以混淆,是非可以颠倒。
呵呵。
阮漪回過頭,目光直視着那兩個人。
當日記者宣誓猶在耳邊回蕩。
“我會一直去做我應該做的事。”
“如果法律被亵渎,我便用報道來維護法律的尊嚴。”
“如果公義被遺忘,我便用傳播來呼籲世界的公義。”
“如果真相被掩蓋,我便追尋真相。”
“還有——多虧了你們助纣為虐,世上才魔鬼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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