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是夜,山間清冷得很。

寒風拍打着遠望的人,同沒有星空相伴的孤月一樣寂寥。

身後輕微聲響,好似悄悄撥動心弦。

她回望,他徐徐而來。

謝過他手中的熱奶茶。

“這是你回來喝的第五杯。”

“五杯?天吶,我喝了這麽多?”阮漪頓了頓,微微洩氣,“我太緊張了,對不起。”

“是張英桀利用虞薔薇誘導你,對嗎?”

“他跟我說薔薇不見了,我猜他可能有什麽預謀,以為他想從我這裏找到錢袋的消息,但沒想到他會和那個人勾結。”

“所以說,為什麽要說對不起呢。”

阮漪垂下頭,緊握杯身。

“害你們受傷,我心裏很不好受。”

應挺靜默着,不予置評,只是勾起她的下巴偏開,盯着她左側臉頰,若隐若現的掌印令他怒憤難平。

“疼麽。”

“不疼。”

“比起我那點傷,你挨的這一巴掌,就有夠我不好受的。”他移開眼,“所以,都不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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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這是在安慰自己,微微一笑:“謝謝你。”

“'對不起''謝謝你',三個字的還有什麽,嗯?”

“……”她有些詫異,但不過數秒,“不管有什麽,就是你想的那樣。”

“咚——”

輪到他吃驚,連瓷杯都不小心碰到欄杆,發出勝利的凱歌。

“我想的那樣,你知道我想哪樣?”

阮漪淡淡道:“說你也說了,親你也親了。還能是秘密嗎?”

“不是秘密,但你回避都來不及的事情——”應挺忽地長嘆一聲,“哇,真是活久見了,心情還能跟坐過山車似的,被個小姑娘來來回回跌跌蕩蕩。”

“不喜歡?”

“怎麽說,目前為止最不錯。”

阮漪勾勾嘴唇,“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思,這對你來說也不是什麽秘密。所以我每一次的……都顯得蒼白無力,無處遁行。”

“知道歸知道,抵不過你親口說出來。”應挺的表情格外認真,“你不用覺得被看透,自己就處于下風。先說出口的是我,所以我早就輸了。”

他雲淡風輕,“那又如何,遇到你我還管什麽輸贏。至少我以為要扔在高原氧氣層裏的真心,現在你毫不遮掩捧在手心。”

阮漪怔然,驚嘆于他對所有事情的勇氣。

她喪氣地望着黑夜自嘲:“我很遜吧?害怕這個,害怕那個,有太多太多退縮的理由。其實,人生很多時候是需要勇敢去嘗試。”

他默默聽着。

“就在前陣子,我們報社的新人去了戰地。其實當時是不歸他去的,但沒有人願意去,因為大家都知道,這分明是個苦差,不僅苦,還會危及生命。但他就去了,他才二十二歲,新的不能再新的人,所以還有熱情,有沖勁,敢于冒險,充滿了責任感。”

阮漪轉頭深深看着他。

“知道麽,在你和他身上,有一樣的影子。唯一的不同,那就是你的熱情、沖勁、冒險、責任感,是永恒不變的。”

“這些東西有則有,不是随着時間和經歷變化。”

“是跟着社會風氣改變的。”

輕描淡寫的語氣,是深知社會規則的記者對社會事實的無奈。

“所以呢?”應挺臉色暗淡了下來。

“對我而言,你是不可預料的存在。我沒有信心抓住你。”

他失望又頹敗,沉默了許久。

“所以我是徹底沒有機會了。”

不知為何,阮漪心像碎了。

在這一霎那,眼淚奪眶而出。

她迅速背過身去。

“怎麽了。”應挺故作輕松,“傻瓜啊,別哭,我都還沒哭呢。”

阮漪捂着嘴跑開,止不住地哭泣,漸漸地,漸漸地,悶聲大哭。

長期壓抑在內心的恐懼,一觸即發。

應挺在她身後遠遠注視着,邁出去的腳又收回了。

她需要發洩,他也了解她發洩的緣由。這麽多天以來,她承受着不該她承受的驚險和壓力,而他除了保護她不受到傷害,能做的只有默默守候。

漫漫長夜裏,眼淚一點一滴揉進波瀾不驚的時間長河。

直到阮漪哭到虛脫,握着欄杆才能撐住身體,應挺才慢慢靠近,攬她入懷,輕聲細語地安慰。

“很快就過去了,很快,我保證,馬上會回到以前的生活,不用擔驚受怕,不用吃不好睡不好,然後呢,你還是坐在高端的寫字樓裏,做那個自信聰穎,光彩照人的阮記者。”

這些話說出來,兩個人都不知道對方心裏有多難受。

阮漪在他懷裏取盡了溫暖才退出來,擦幹眼淚,明知眼睛紅腫,不敢擡頭。

她小聲說:“你知不知道,我這幾天就像把欠了二十七年的驚悚電影一次性看完,特別是今天——你掉下去的時候。”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沒有下一次了,你不會——”

沒有說下去的話,兩個人都知道是什麽意思。

又是一段長時間的沉默。

看到阮漪的情緒好了許多,應挺覺得自己是時候離開了。

至少放手的時候,應該顯得潇灑一點。

他花了很長一個過程告訴自己,要把眼光從一個人身上移開,所以擦肩而過的時候,他邁出了很大的步伐,這樣餘光才不會留戀不舍。

但手臂上傳來的力量,再次激起他石沉大海的心髒。

在她主動把手滑進他的手心前,他便暗自下定決心死磕到底。

所以他一下把人帶到眼底,把手抓牢了。

阮漪有些緊張,說話有些喘。

“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偶爾也陪我看看喜劇片。”

急促、激動、歡快。

掩飾不了的心髒跳動,一樣的韻律,但分明是兩個聲音。

“你清楚是什麽意思嗎?”

“嗯。”

“确定了嗎?”

“嗯。”

“真的?”

“煩人。”

似嗔非嗔。

她勾起他的脖子附上嘴唇。

期待的感情得到回應,應挺下一秒已經陷入,反客為主。

夜空中最亮的星,終于出現在圓月旁。

世上最好的愛情莫過于,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而我們正好能在一起。

屋頂的陽臺上,露出四顆攢動的腦袋。

“親了!親上了親上了,買珍珠,買珍珠(民政局)給我搬過來。”

“喲嘿,峰回路轉了呀。”

“這麽好親嗎?哎呦喂哎喲喂,老子的雞皮哦。”

“阿頭就是阿頭。”

……

屋裏老式的收音機,雜音如平常一樣光臨,鬧出滋滋滋的陣仗。

但今晚的播報出奇流暢。

“據可靠消息透露,由于警方早前在一輛從上海開往成都的列車上,逮捕了數名拐賣兒童嫌疑犯,從他們口中得知重要線索,今日在南充某鎮成功逮捕了另外二十餘名共犯,并成功解救出十餘名被拐兒童。”

……

隔日大早,阮漪從房間出來碰見嘉欣。

“诶,阮記者,你怎麽從那個屋出來?”

“你們睡得早,我怕進去吵到你們。”

“噢,是這樣嗎?”

阮漪看到她一臉春心蕩漾的表情,多少有點心虛。

“是的啊。”

“哈?”嘉欣拍拍耳朵,“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阮漪斜眼似笑非笑:“好玩嗎?”

“嘿嘿,阮記者今天看起來不一樣啊。”

“嗯?哪不一樣?”阮漪将信将疑。

“更——”嘉欣故作神秘,又朗朗笑說,“漂亮了!”

阮漪一笑:“我謝謝你啊。”

嘉欣走近了。

“哦喔,化妝了喲。”

“很明顯嗎?”阮漪不安地摸着自己的小臉蛋,看起來局促又緊張。

“口紅顏色是不是太紅了?”

“不紅啊,哪裏紅了。”嘉欣說,“紅唇好看,多性感,多霸道呀。诶這是哪個色號,推薦給我推薦給我。”

阮漪沖她眨眨眼,拇指食指圈起來,“OK.”

“喔,心情不錯吶。”嘉欣了然的神情,接着看到她身後,一聲驚呼,“oh my god,應sir在你房間呀!”

“行了吧,說話跟你的作風一樣誇張。”

“汗。要不要這麽精。”

“诶,都在啊。”

這時李岑君也從隔壁房間過來了,她向屋裏揚揚下巴。

“哎喲,昨晚上幹嘛了?”

“怎麽可能。”

阮漪一愣,心虛了不自覺轉身。

等看到空無一人的房間,她懊惱地摩擦後齒,還是被玩了。

“Yes.”

李岑君和嘉欣愉快擊掌。

阮漪回過頭,故作淡定。

“你們啊,”她對着她們點點手指,“各自的把柄藏好了,小心了。”

她說着便潇灑走開,但沒走兩步就跑了起來。

“啧啧。”李岑君看着搖頭,“戀愛中的女人哪。”

“那個,”嘉欣說,“我怎麽聽說你也有男朋友的。”

“有這回事,我怎麽不知道?”

“還是混黑社會哦。哇,那他犯了法你抓不抓?”

“……”

餐廳旁邊有一個露天的餐桌,應挺正坐在那,面前是從阮漪那裏哄過來修理的照相機。

“幹嘛呢?這玩意終于修好了。”大虎熊走過來跨坐在對面。

“嗯。”

“不對,這也不是修好的,拼好的,特地把這的商店都跑了遍,真是。”

反正他是特不能理解,再買一個不就完了,說了他也非是不聽。

“靠,阿頭,我說怎麽瞧着不對勁,這衣服不是阿文新買的麽,哎呦我去,你還噴了發膠?!”大虎熊湊近一聞,“哎呀媽呀,他奶奶的一股戀愛的酸臭味。”

“去你的。”應挺把他弄皺的衣領拍了拍。

“搞定了?搞定了吧,別裝,我的眼睛是X光,可以看透一切。我瞧着你這嘴——”

“我瞧你閑的慌。昨天是不是嘉欣披着阿文的外套回來的,你說她會不會去跟阿文說聲謝謝,順便再約個時間吃個飯。”

“得得得,我走。”大虎熊撇了眼在窗口出現的阮漪,“免得傷害我幼小的心靈,還辣我天真無邪的眼睛。”

“他幹嘛?”阮漪一過來大虎熊就走,免不了又多想。

“看看有沒有人幫他松松土。”

“啊?”

應挺沒多解釋,他托着下巴,盯着手中的相機看的津津有味,那模樣在阮漪眼裏可稱的上癡呆了。

她自顧自倒了杯茶喝,過了會才問:“我的相機有什麽好看的?”

“有的。”他說,“集美貌與智慧于一身的女孩。”

阮漪第一反應是自己,他可能又在撩她,但又想起這個相機裏好像沒有自拍。

“哪個?”她從容地拿起杯子喝茶,裝作不在意的樣子。

應挺頭也不擡,“你認識的。”

“切。”誰還不知道媽媽是女人?還看得這麽癡迷。

應挺悄悄撇了她兩眼,“就差一點,你們比起來的話,就差一點點。”

“呵,你說什麽?”阮漪重重放下杯子。

本來還沒什麽,但女人就是最經不得比較的。

“你現在是在挑釁我麽,真是活見鬼了。”阮漪感到無語,“才一個晚上,失憶了?”

“我嗎?是的嗎?”應挺油鹽不進的樣子。

“拿來。”她張開手命令道。

他輕輕一笑,順從地遞給她。

阮漪在相機裏看到她在休息點給他拍的唯一的照片,她向前翻了兩張,接着又退回來向後翻,都是些風景照。

她翻回開始那張照片,指着問他。

“能告訴我,在你眼裏這三頭豬是美女,還是你就是的?”

應挺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表情,把照片放大,手指敲打着屏幕。

阮漪偏頭瞧了瞧他,有些來感覺了。

“這裏?”

聲音立馬變得溫柔,她點着指尖下的瞳孔。

應挺挑挑眉毛。

阮漪慢慢把照片放到最大,模模糊糊看到瞳孔裏若有似無的影子,嘴角漸漸上揚。

“知道我為什麽說差一點麽?”

“為什麽?”

“因為在我眼裏你最美,就像現在。”

看到她傻笑幸福的模樣,應挺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

“情話技能滿分呀你。”阮漪笑着打開他的手,有些害羞,又追着拍了他幾下。

“無效。我已經投降了,你再出招撩人就是犯規。”

“那可不行,我得讓你死心塌地啊。”

“噢喔,成了一點,就一小點。”阮漪比出一個小指頭蓋大小。

“行,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我繼續加油,增加我的魅力值。”他把面前的盤子推過去,“吃早餐吧。”

阮漪笑着起身幫他添茶,微微鞠躬。

“是的,先生,請慢用。”

金秋十月,空氣爽朗。

高原雖然比其他溫度低上幾度,但今天的風格外帶着暖意。

他們在一日中最美好的時候,共享着最美味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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