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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那日之後,十日不見。
阮漪忙于工作,成天不可開交。
相關劉坤的報道鋪天蓋地,但內容普遍沒多少營養,顯然還沒挖掘到內幕。
甚至從警方那邊透露的消息,也只是行賄受賄。
阮漪多少算半個當事人,警方的理由不痛不癢,卻又大張旗鼓把人帶走,恐怕真正的原因還不便透露。
但無論有什麽隐情,顯然社會上的報道不是她理想的樣子。
她頂住老總的壓力,堅持延遲報道,屆時所有的罪惡将會羅列地清清楚楚。
但足足十日,老坤的資料查到十尺厚,阮漪也十日未見應挺。
她是記者,經常和人打交道的,就洞察力來說,和刑警有些不謀而合。
從越來越簡短,越來越含糊的聊天記錄來看,他極有可能在出任務,像以前飛虎那樣,聽命于上級領導。
他說過他會複職,也說過有事要做,還有那個諱莫如深的樣子。
或許他已經不在上海了。
雖然不至于會出事,但一定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的。
開始她很鎮定,這一天總要來的,早就預料好,他的工作性質就是這樣,好比她自己的工作也不是早九晚五,大家都不見得安穩。
全心工作的時候被打亂,這是最要不得的。
她這樣告訴自己。
再過了幾天後,她依然篤定他不會出事,但內心深處,起起伏伏說不出來的慌。
直到她發現跟在身邊保護自己的人變多了,甚至夜晚在家也會有人在樓下看守。
面孔一時一換,說明有輪班。
架勢很有香港保護證人組的範兒。
記者的工作雖然容易得罪人,但她近來得罪的也就劉坤一個。
幾件事和在一起想,很快串成了一條不太明朗的線。
這樣的發現無疑使阮漪的疑慮加深,也更加淡定不了。
在某天她略使小技,讓跟着的人現身。
“派你們來的人在哪?”
幾個號稱長年累月混跡江湖的人,被個小記者識破了,面上多少過不去,語氣就不太好。
“這段時間不安定,阮記者你又在風口浪尖,所以老大派我們過來保護你。”
“劉坤都進去了,還能出什麽事?”
“進去一個劉坤而已,張坤李坤呢。”
阮漪說:“張坤李坤關我什麽事。”
對面的刺頭被噎了一記,正要把知道的抖出來,轉念一想,忍住了。
“那就不清楚。”
“帶我去問他。”
幾個人不回話,也不動。
阮漪皺眉,咬了下唇,說:“不然我就報警,說你們跟蹤我,小區公司都有攝像頭。”
刺頭沒當回事,但也感覺出她的堅決。
“阮記者何必難為我們小的……”
“我知道你們不是壞人,你帶我去見他,我跟他說。”
“行吧,我打個電話。”
半分鐘後,他走回來,“上車,我們送你過去。”
阮漪沒想到他還在上海。
她跟着他們上車,在車上閑聊,做了這麽久“保镖”,彼此算是混了個臉熟。
他們和她想的很不一樣,或者說,是和那些混吃混喝的社會混子不一樣。
他們都有正式的工作,是拳館的教練,談吐雖然粗魯卻不粗俗,同時也很謹慎。
車開到老城區,破舊的胡同裏。
阮漪站在拳館門口,心裏想着等下見到人除了揍他一頓,還要誇誇他給她挑了這幾個教練。
可當看到人,眼底的歡喜一掃而空。
“是你。”
黑子剛從擂臺下來,拳擊服還沒換,洋洋灑灑的汗液。
俊秀的外表卻是硬漢的氣質。
“以為是應挺?”
“怎麽是你?”
“應挺讓我找人看着你,怕你出事。”
失落表情都寫着臉上,阮漪:“他人呢?”
黑子把拳套咬下來扔在桌上,說:“不知道。”
“他是有什麽事嗎?”
黑子拿水仰頭喝,一瓶農夫山泉很快見底。
阮漪說:“我感覺到了,雖然他跟我說有任務在身,但從上個星期就沒回我的微信,還有他臨走前……我知道出了問題,你盡管說,我承受的了。”
他淡漠的眸光瞥向她,眼裏的質疑不難看出。
阮漪注意到黑子的眼神,質疑背後更深層的含義,晦澀難懂卻又快破繭而出,在腦裏百回千轉。
其中滋味如幽閉症患者在黑暗世界找不到出口。
“也就是說真的出事了,還到了我承受不了的地步……”有什麽掐住了嗓子,“是嗎?”
“他被人追殺。”黑子怕她不夠震愕似的,又補充道,“是境外的勢力,懸賞五百萬美金買他的命,出錢的人已經進入中國境內,具體位置不明,實力雄厚。”
“不、不可能,不會的,劉坤已經被我們扳倒了,還怎麽會……他呢,他去哪裏了?”
“具體不清楚,還是老坤那事。”
還沒完。
阮漪的腦裏轟然炸響。
是她想得太天真了,原來還沒有結束。
雙腿虛無,渾渾噩噩走出拳館,謝絕了幾個教練的好意,沒讓他們再跟上來。
她扶着牆,緊閉雙眼,腦中混沌不堪。
破舊髒亂的小樓房,錯綜複雜的胡同巷子,噪雜鬧騰的環境。
她置身其中,卻又隔絕其外。
她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平複一下控制不住的心驚肉跳,不然自己首先吓瘋。
腦海中浮現最後一次見面的畫面。
他真是個混蛋啊,明明舍不得,卻什麽也不說,她還傻呼呼地就那麽看着他走了。
阮漪胸腔裏湧出一股怨氣,忽然就再也不想見到這個人了,當初追她時那樣信誓旦旦,結果現在還是自己扛着不跟她說。
她說過不想要庇護,而是不論狂風驟雨,都想和他一起面對……
平複了很久都無法真正淡定,複雜的心情堆積在一起,此消彼長,難受極了。
直到日落黃昏,她才站直身,挺起胸膛,拍走陷進手心的小石子。
劃開手機,手指飛快編輯好信息發送。
“跨年夜,我等你回來。”
說不出抱着什麽心态打的這句話,只知道在以後的每日,她沒再打擾他,無論吃飯喝水,做每一件事,她認認真真而又失魂蕩魄。
混沌的狀态。
有一日,阮漪工作到很晚才回家,在浴缸放好洗澡水,熱氣騰騰的仙氣缭繞周身,驅散了疲乏,人泡在裏面很快睡着了。
就在她沉睡時,上半身意外下滑,整個人淹沒進涼透的水裏。
其實沉下去的瞬間她就蘇醒了,仰起脖子就可以起來,但不知是大腦還沒醒透還是怎樣,她在浴缸裏怎麽撲騰都出不來。
那種拼命在水中掙紮,想沖出去,想吸氣,卻被一只無形的手纏住似的,拖着疲憊不堪的身體下墜,這種感覺仿佛又回到新都橋那片漆黑深沉的湖。
只是這一次,再沒有人舍生忘死地跳下去救她。
她差點脫口而出那個人的名字,她不敢,她記得他說過的話。
——當你呼喊我的名字,無論距離多遠,我都能聽見。
那也能感覺到麽,她有多痛苦?
知道她難過,他就一定會回來。
阮漪兩手抓住浴缸,呼啦一下冒出水面,大口呼吸。
她目光無神地盯着牆面,直到差不多沒那麽難受了,她卻突然屏住一口氣,閉上眼睛,沉下去。
人在快窒息的時候,是極度痛苦的,血液充斥着腦袋,面紅耳赤,像快爆炸的紅氣球。
但即使這樣的疼痛,都不及心痛,痛徹心扉。
腦袋在缺氧時才最清醒,腦海裏放電影似的,一幀一幀回放這幾個月的點點滴滴。
明明相識不長,相愛不久,卻有這麽多珍貴的回憶。
直到這一刻,她才發覺自己已經深深陷進了,那片廣闊高原上,有着浩瀚星辰的雪域。
人生最美好的青春時代,他考入警校,奉獻社會,只為滿腔熱血,即使最坎坷的那五年,他也毫無怨言,只為追尋正義。
他不是超人,不是美國隊長,他有血有肉,會疼會痛。
精壯的身體上一道一道積累下的傷疤,是替每一個他幫過救過的人擋下來的。
那麽好的一個人,卻要背上被人追殺的命運!
憑什麽這樣對待他?
太不公平了,這個世界太不公平!
阮漪的心底和浴缸裏的水,都像深冬的鐵一樣,涼徹刺骨。
她從浴缸裏起來,扯過架子上的睡衣直接披上,臉上的水珠一滴一滴落下,眼裏布滿了深深的心疼。
從浴室到客廳,地板到處都是水漬和腳印。
她瞧都不瞧,現在天大的事都進不了她的眼。
電話很快被接通,那邊顯然還沒入睡。
“不好意思,這麽晚打擾你。我想問你最後一次見他是什麽時候,在哪裏?”
“你要去找他?”黑子料到她會有所想法,就是沒想到她這麽敢做。
沉默片刻,他還是不想哪天應挺解決一切高高興興回來了,卻要跟他拼命。
“你知道,他把你的命看的比他還重,要在幾個月前,他眼都不會擡一下,怎麽還會特意把人引開。”
換句話,他離開也是為了她。
阮漪都懂,所以心跳停了瞬:“謝謝你跟我說這些。”
黑子輕輕嘆了口氣,留下一句挂了電話。
“兩個星期前,最後一次出現在理塘,其他的問李岑君。”
阮漪轉眼又跟程金去了電話,這次打了兩遍才接。
程金在睡夢中被吵醒,管不了是誰就對着電話一通臭罵。
阮漪等不及她罵完,搶着說:“我要離開兩天。”
程金聽出她的聲音,但沒聽清說的什麽。
“什麽?”
阮漪又清清楚楚重複了一遍。
“你有新線索了?我和你一起去。”
“不,我有更重要的事。”
“什麽事?你不會在我們忙得要死要活的時候自己跑去約會吧?幹沒人性的事。”
阮漪心揪地一下疼。
程金半天沒聽到電話裏有聲音,“咦”了聲,“喂,說話啊。”
“金子,幫幫我……”懇求摻雜着顫音。
認識至今,幾乎沒見過她這樣。
程金頓了幾秒,不知道事情有多嚴重,至少現在該嚴肅。
“你開口我當然幫啊,這是怎麽了?”
“我想搞清楚一些事,就兩天。”
“行,我來搞定。”
阮漪當晚定了第二天中午的機票。
早上在微信群裏把手頭上的工作交接給了組員們,之後準備出發去機場。
臨走接到她媽的電話,當時聲音很嘈雜,聽不清在說什麽,大概是讓她去她公司附近的一家餐廳。
到那裏時,意外看到除了阮母還有兩個人。
“王阿姨。”
“囡囡又長漂亮啰,搬出去後有一兩年沒見到了吧,越大越漂亮啰,真好看。”
被叫作王阿姨的人是阮漪老房子的鄰居,和阮母差不多年紀。
人很趕時髦,三十多歲離了婚,兒子跟着老公走了,一個人生活倒也快活,跳舞、逛街、做媒,一樣不落下。
見到阮漪拉着手說了番誇贊的話。
阮漪禮貌地道謝。
阮母說:“我和你王阿姨在附近逛街,小周知道我們過來非得請我倆吃飯,剛好中午你也要吃飯的,王阿姨讓我把你叫過來。”
王阿姨笑道:“是啊,多個年輕人熱鬧多了。”
在場唯一一位男士站起身:“你好,我叫周家齊,在你們公司旁邊的那棟大廈上班。”
他穿着深藍色西服,白色襯衫的上兩顆扣子解開了,頭發精心打理過,加上大氣的外貌,給人的感覺很幹淨,很舒服。
有類人光看一眼就知道不凡,是阮母口中的精英。
果然阮母便認證了,說:“侬哪門子叫上班,自己給自己打工的,叫小老板的喽。“
在捕捉到周家齊眼裏閃過一抹興味時,阮漪說不出的怪異,握了握他的手。
“阮漪。”
飯間都是周家齊在招呼,和兩位長輩聊得融洽,阮漪偶爾搭上兩句話,都是被點名時才答道。
她心底有事,興致也不高,連阮母再三看過來的眼神都沒注意到。
直到話題終于扯到主旨,王阿姨幫他們把每天上班下班的行程都安排好了,阮漪才意會過來。
這頓飯原來是場局,特意為她和周家齊搭的飯局。
她徹底沒了應酬的心思,再加上時候不早了。
阮漪邊起身邊說:“不好意思,我公司還有點事要先走了。”
王阿姨連忙接話:“噢,是有點晚了,要不小周你們一起去吧,我和阮阿姨再坐一會。耽誤你們上班啰。”
阮漪說:“我不是回公司,外面有點事情要做。”
“那我送你吧。”周家齊拿着車鑰匙,“我晚點回去沒事。”
阮母點着頭:“是啊是啊,當老板就是好。”
阮漪看到鑰匙上是奧迪的标志,擺手道:“不用了。”
她側身打算快點離開,哪知道手腕先一步被她媽拽住。
阮母瞪了下阮漪,語氣還是溫和。
“就讓小周送你嘛,中午太陽大的,曬黑喽。”
“不用。”
阮漪咬字很堅決,也很僵硬,所以聽在外人的耳裏有些不近人情,加上她用力抽開手,打翻了自己的杯子,索性沒多少水,不至于收不了場。
但氣氛還是尴尬至極。
還好周家齊出來緩和:“可能是工作上的事有不方便的,是我考慮不周,沒事,沒事的。”
王阿姨見阮母面色不好,也幫忙打圓場。
可阮母清楚的很,上次說會帶人回來,那會可能真有個人,但看看這幾天,就跟和陳謹言分手那會差不多,甚至過猶不及,八成又是吹了。
阮母心裏跟着着急,今天剛好有機會,周家齊各方面都不錯,看真人更是喜歡,心想先見一面也成,沒打算硬撮合,還是看兩個人的緣分。
誰知道死丫頭一點不上道,丢了魂似的,好好一頓飯搞僵了,在老鄰居面前丢了面子。
阮母壓着火,眼睛恨不得把阮漪瞪穿。
阮漪自知舉動不成熟,都是為她好的人,甚至周家齊也是一個不錯的對象,如果她心裏還有位置的話。
她先是彎下腰,對王阿姨說了聲“對不起”,又是低了頭,對周家齊道了句“不好意思”。
最後,她望着自己的母親欲言又止,咬咬唇,低頭彎腰。
“媽,對不起。”
阮母為之一怔,她的聲音透露着不願啓齒的委屈,又帶着無法形容的難受。
阮漪提着包轉頭,背影像是落荒而逃,但迎面更像是為了追尋。
追尋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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