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大雪無痕(一)
第45章 大雪無痕(一)
齊玉露是被一陣轟鳴的警笛吵醒的,她挺起不聽使喚的身子,扯痛自己的兩個耳垂,确定不是幻聽。
嗡嗡嗡——嗡嗡嗡——外面已經變了天,漫天冰雪中,腳下已經地動山搖。
她拿走信件、手機,一切自己和小武扯上關系的一切,剛要推開門出去,忽然意識到了什麽,連滾帶爬地爬上二樓,快些,在快些,那悠遠的警笛現在越來越近了。
她揮動自己的盲杖,砸向玻璃花窗,三下兩除二,一張鮮紅的臉隕落。狂風灌了她一脖子,清醒的瞬間,她明白小武與郭發都已經兇多吉少,兩個男人的輪廓在她腦海裏重疊——她一直沒有對小武說過,他長得很像年少時的郭發。
她拿出已經凍僵的粘豆包,豆沙餡兒融化在嘴裏,近來,她變得越來越渴睡,越來越嗜甜,郭發給自己每一個吻的觸覺都湧了上來,酸澀震顫,彙集起來,像是要賦予她一條新的生命。
齊玉露掏出那個灰色翻蓋手機,不熟練地撥給了齊東野:“……爸?”
齊東野懸着的心終于落地了:“老姑娘,你跑哪兒啊?聽說有人被槍斃了!你知道嗎?我還尋思是你呢,剛要下去!這大煙炮兒天(東北方言意為超級暴風雪天),你趕緊回家。”
齊玉露望着前方,細碎的雪粒旋卷,袅袅上升,像是某人鼻腔裏噴出來的煙霧,頃刻間漫漶了她的視野:“爸,今天這雪老大了,跟你把我撇在林子裏那天一樣兒一樣兒的。”
齊東野長久不語,他知道她在哪裏了,也猜到這場槍擊跟她和她的那個認的弟弟脫不了關系。
齊玉露挂了電話,單薄踉跄的身影逐漸化為一個點,遁入茫茫雪野,那迤逦的腳印劃破完好的雪,可沒關系,不一會兒,大雪就會銷毀一切。
“郭發,把你勒死的時候,我的弦也斷了,”依傍着那刻着他們名字的桦樹旁,她沉睡偏過頭過去,“真累啊,我再也不想醒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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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12月4日,對太平鎮全體居民來說,是歷史性的一天,伴着百年難遇的雪暴,印在幾輩子人餘生的記憶裏。原本古井一般平靜的生活徹底被一顆巨石打破,激起千層浪。電視機的還珠格格和少年包青天失去吸引力,風雪再大也擋不住人們一探究竟的步伐,整個小鎮,堪稱萬人空巷。
人煙稀少的白桦野郊裏,擠滿了湊熱鬧的人,巨大的煙囪下,人們像是一群鮮豔的螞蟻,蠕蠕爬動,掀起不安的聲浪。柳山亭作為人群裏的領軍人物,第一個開了腔:“看看看,都震驚省公安廳了,千古大案啊!”
“哎?老柳,你之前不說拿刨锛兒那小子是郭發嗎?你也有失手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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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那都是咱們小老百姓的推斷,他不是有前科兒麽?我也是合理懷疑,”柳山亭又啧了啧嘴,轉而頭頭是道地給大家夥分析起案情來,“但是咱們這社會兒了,都得用專業手段,瞅瞅這都是刑偵隊的!這個女的估計是頭子,沒聽說麽?說有什麽DNA技術,這不還是槍殺麽?還得做彈道測驗!”
八卦不行,只能上科學了,看着在場老少深思的神态,柳山亭捏了一把汗,勉強保住自己第一信息交通站站長的地位。
“老柳就是行,開書店的,看多少偵探小說啊?”
“不是!看啥書啊,都老花眼了,我看的中央一今日說法!”柳山亭自鳴得意。
這時候的人們尚且帶着聽來的細碎消息進行着猜想,精神還處于亢奮的狀态。風雪撲面,陽光躲在雲之後。
“叔叔嬸嬸兒讓讓呗!咋這老些人!”人群的末尾,傳來兩個清脆的童音。
白憶楚繼承了父母的叛逆,和自己的小夥伴兒金天驕從學校逃了出來,稚嫩的一雙眼,被死亡與兇殺的迷暈所驅使,不停地在那些99式藏青色警服上流轉:“大辣椒,你人兒呢?我害怕!”
“怕啥?不就是死人嗎?”金天驕戴着虎皮小帽,貓着腰鑽進人群。
白憶楚緊跟她屁股後:“你見過?”
“沒有,一會兒就見過了。”金天驕憑借着靈巧的身體,擠開水洩不通的人牆,她清晰地看見那些刑警臉上的冰霜——有人彎腰鏟雪,有人持着照相機,有人蹲着,像是在給雪地處理傷口。
“警察同志,讓我們幫你們鏟雪吧!”
“大家夥兒不要添亂!這是執法!”
大雪就快要沒膝,掩埋着化工廠的舊址,廢棄生鏽的油漆桶裏,拖出兩具屍體,接着式三具,四具,五具,那些消失在尋常日子裏的人,在家鄉的雪地裏現了身。有人飲泣,有人驚呼,有人咒罵,有人嘔吐。
金天驕破空而叫:“爸!”她一眼認出地上的屍體。
小鎮的心髒裏,扯出一具又一具屍體,人們掰着指頭數,這溫柔的白桦林裏,被吞噬掉多少生命。
白憶楚皺着眉頭,一切被大雪渲染的如夢似幻,骨縫裏的惡寒卻是那樣真切。
人們籠着袖子交頭接耳,獵奇的目光變得悲戚,私語漸漸停止,他們集體沉默着,凍僵的腐爛的屍體陳列成一排,風吹進坍塌的廠牆——安全生産,責任大于泰山。片刻後,有人唱起了歌——
“有時候我總覺得那些軍人,
沒有歸來,從流血的戰場,
他們并不是埋在我們的大地,
他們已變成白鶴飛翔。
他們從遙遠戰争年代飛來,
把聲聲叫喚送來耳旁。
因為這樣,我們才常常仰望,
默默地思念,望着遠方。
疲倦的鶴群飛呀飛在天上,
飛翔在黃昏,暮霭蒼茫,
在那隊列中有個小小空檔,
也許是為我留的地方。
總會有一天我将随着鶴群,
也飛翔在這黃昏時光。
我在雲端像鶴群一樣長鳴,
呼喚你們,那往事不能忘。
有時候我總覺得那些軍人,
沒有歸來,從流血的戰場,
他們并不是埋在我們的大地,
他們已變成白鶴飛翔……”
齊東野身穿軍大衣,勉強支撐在雪地裏,幾個淘氣的猴孩子差點将他擠倒,他目視前方,望着那些屍體,即使老眼昏花,也知道是老友徐滿堂靜靜躺在那裏。
這是前蘇聯的戰士挽歌,名為《鶴群》,曾經在化工廠的聯歡會上奏響,當年拉風琴的人是齊東野,主唱是徐滿堂。為什麽要唱?人們唱啞了嗓子,都熱淚長流,那些長眠的人,倒在了自己人生的戰場上,怎麽不值得高歌一曲?
維持秩序的民警圍攏好警戒線,不斷呼吼着禁止圍觀,為首高挑清瘦的女警官長嘆一聲,對屬下說:“一會兒全面封林偵查!地毯式搜索,方圓十裏內不準群衆聚集!”
忽然,一陣電話鈴聲響,是孫悅的祝你平安,省公安廳專案組特遣警官石英快速接起,信號太差,聽不太清,大概是醫院裏的中槍者,在搶救中蘇醒了過來。
石英望着茫茫四野,這小小的太平鎮,比省城冷上十度,空氣裏透着煤炭和舊塵的味道,這是她逃離了數十年的家鄉,不禁想起自己從前做基層幹警的日子,從未想過角落裏竟然盡掩罪惡——她太熟悉這裏的一切,如今怎麽變得這樣陌生?
“太平,祝你平安。”她閉上眼睛,一遍一遍還原着現場。
三日之後,痕跡物證收集完畢;兩個月後,世紀之初的太平刨锛殺人案基本宣告偵破,周邊的流浪漢參與調查,口述案發當天所見,助警方勾勒出了兇手的畫像:兇手孟虎系太平鎮居民,黑戶,與母親孟娥相依為命,九五年母親去世,孟虎成為孤兒後流浪鎮外周邊,無業,以打劫偷盜為生,常年居住在廢棄工廠、教堂和墓地一代。
兇器乃是一把開刃刨锛兒和一把五連珠游牧獵槍。雪花一般的通緝令貼滿了大街小巷,懸賞十萬元。
“這小子臉上一道疤,長得有點像郭發。”一個路人手裏提着豬肉餡,站在電線杆兒旁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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