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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菜花村下起了一場綿延的春雨,才過去的嚴冬似乎又被這雨給帶回了些寒意,才脫下的棉厚外衫又被村裏的人重新從陳年老櫃子中給翻了出來,不知穿了幾個冬季的棉厚衫早失去了初做成時的暖和,布料裏的棉花在河邊的洗搓時變得又硬又小,現在衣物冷的跟塊兒鐵似的,還被紅的綠的殘料布塊兒給縫縫補補着穿,村裏人可不是将就,這棉衣破歸破,到底能禦寒,也不是每戶人家都有得穿。
春雨不大,但就是寒,又細又長,能下好幾天,甚至是十幾天。村裏的土都被這軟綿綿的雨水給和成了稀泥,田坎上又濕又滑,若是不留意就得一個跟頭栽到田裏去。
三月天的白晝本就不長,加上春雨綿綿,天黑得便更早了,放眼整個菜花村,田裏地裏連個人影子也沒有,這當頭男人們都在家裏燒火煮飯,或者是喂豬剁豬草呢,女人們沒有在外頭做活兒,這時候可能正翹着二郎腿在等着飯,稍微疼惜夫郎點的可能在院子裏戴個鬥笠劈柴。
許是正好沒人,從田坎經過的個年輕男孩子緊繃着的身體變得一抽一抽的,腳上的平底布鞋不緊已經被雨水打濕,還粘着又黃又紅的稀泥,不太看得出原來的模樣了。
但是他身上穿着的棉衣卻是稀奇的沒有補丁,梳得工工整整的頭發說明出門前是認真打扮過了的。
如果湊近些看,就會發現這個有些瘦且不高的男孩子白淨清秀的臉上正淌着眼淚,那不是雨水糊在了臉上,是實實在在從眼眶裏大股大股流出的滾燙東西。
男孩子亭亭玉立,棉衣包裹下的臀似乎比任何這個年紀的男孩子都要圓潤些,衣領上露出的一截脖子膚質細膩,雖然農家男孩子,卻也印證了那個叫天生麗質的詞兒。
蘇小只顧不得自己好看還是不好看,他現在心裏難受的像是吃了只蒼蠅一樣,就是那種惡心想吐的難受,他在哭,卻倔強的不肯發出聲音,緊閉着的有些厚的紅唇任性的不打開一絲縫隙。
三年前,蘇小只十五歲,家裏有田有地,糧倉裏有糧食,豬圈裏有肥豬,牛圈裏也有一條青壯耕地牛,不說是村裏很有錢的人家,但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日子也是過得紅紅火火,自己生的又好瞧,早早的便和同村李家的獨苗子李春秋定了親,李家是村裏最富貴的人家,豬養得膘壯,又有幾頭大母豬,村裏要買小豬崽幾乎都得往李家去,其次李家還在鎮上賣豬肉,長年累月下來,賺了不少銀子,從她那蓋起的小宅子便可得知一二。
能被李春秋看上,全村的人都覺得他福氣不小,他雖然不太喜歡長相有些憨頭憨腦的李春秋,但是娘和爹高興他也只得跟着高興,再者李春秋待他也不錯,他也就認了這份親事,十五歲那個年頭,家裏籌備着便要讓他嫁人了,一切都正往着人人羨慕的好生活去的時候,他的爹和娘竟從山頂上雙雙墜了崖。
那時候他差點把眼睛哭瞎,村裏人都可憐他成了孤兒無依無靠,村長做主說幹脆先嫁到李家去然後再守孝,大家也覺得說的過去,可那當頭李家卻說不能壞了規矩,自己也不好意思死皮賴臉的嫁過去,于是便說好三年孝期滿了再嫁過去,婚事便由此耽擱了下來。
這孝一守去了三年,他也到了十八歲的年紀了,在村裏已經是老大不小的男孩子,一般男孩子十四五歲便嫁了人,只有那種長相實在醜陋,或者是風評太差有缺陷什麽的男孩子不容易嫁出去會礙到這個年紀以外,實在是找不出其他了,像他這麽出挑的實在是個意外。
孝期已盡,李家是娘和爹為自己選好的妻家,自己又常常招村裏人背地裏評頭論足,趁着春雨綿綿的日子,農活做不了,他便想着去李家商量一下婚事,自己正準備去李家,沒想到李家倒是先一步帶了口信兒讓他去一趟。
他心裏有些高興,青春正旺的年紀夢裏總會想些女男之事,這番商量好便要嫁人了,他特地将自己一直舍不得穿的棉衣穿上,認真收拾打扮了一番才羞答答的出了門,想着李家家境不錯,自己怎麽也得體面些。
然而沒想到自己以為的體面在李家看來是寒酸之極,李春秋的娘多的沒說直接給了自己十兩銀子,意思不言而喻,說李春秋和鎮上布裝的小公子好上了,希望自己能退出成全李春秋。若自己執意要嫁,看在昔日和自己娘的交情上,也能做主讓他做李春秋的小。
十兩銀子還真不少,足夠買三四頭小豬崽了,換做村裏的人家,一年也不一定能掙出這麽些淨銀子,可是這些銀子怎麽買的了他的青春年華呢?他已經十八歲了,怎麽好嫁呢?李家要是不願意承認他的婚事了,作何不早些年前就直接給退了,偏偏要自己再李家上耗去三年。他不堪受辱,沒要這門親事,也沒要那十兩銀子,匆匆離開了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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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雨寒風掠過,打濕了他的頭發,一股子涼意從腳底下往上冒,他打了個冷顫,冷意似乎沖淡了一些他的悲傷,理智又恢複了些。
自從爹娘去了以後,大姨娘便借口說可憐他無依無靠,将他接到了身邊,那時候自己傷痛昏了頭,大姨娘裝得又好看,自己沒頭沒腦竟然答應了,沒想到才過了半年就露了她的本質,不緊霸占了他家的田地,私下還處處苛待自己。
他每天起早貪黑伺候着大姨娘一家,讨不着半點兒好處,時常還挨罵,若不是還有李家這門親事在,大姨娘怕是早對自己動手了。
現在李家這個靠山是徹底沒了,方才又只顧着氣,現在清醒過來,絲絲懼意像那被風吹進領口的雨絲一樣,讓他發抖。
他從田坎上下去,身體搖晃的有些厲害,天色已經和積了水的小窪地融為一體了,他一腳給踩了進去,濺起了小腿高的水花,還沒來得及感受那涼透心的冷意,自己身體一偏就往那泥膏子裏栽了去。
在一片混沌之中他突然感受到腰上升騰起了一股力氣,他的腿變得輕飄飄的,自己竟然被人一把給撈了起來,放在了沒有水窪的地上,頭頂上随即傳來一陣好聽的聲音:“小心些。”
風飄過,在他的鼻尖上留下了一陣淡淡的草藥味兒,不是苦澀的,反倒是一股子清新味兒,頭次改觀了他對草藥的看法,他回過神擡起頭對上了一雙皓然皎潔的眼睛,還有能溫和花開的淺淡笑意。
那人生得如何,他自己沒有想出形容詞兒,反正紅了的臉先行告訴了菜花村。
“怎麽了?是不是被吓到了,天快黑了,你一個男孩子怎麽還在外面啊?”
傅萱見眼前的人沒有答自己的話,又輕聲問道。
“我沒事。我就快回家去了。”蘇小只覺得自己向來是個膽大的人,殺雞宰魚他可樣樣都敢,今天怎麽對個陌生女子竟然連說話都低着頭呢?
他低着頭看到了傅萱挂在腰上的箱子,邊角都有些磨損壞了,看來是有些年頭了,上頭按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卻寶貝着它得很。
“你是鎮上出診的大夫嗎?”這句話在腦子裏過了一遍,他問了出來,大夫可寶貴着呢,村裏誰病了不是自己眼巴巴的去鎮上就醫,誰還有銀子能出跑路費請大夫出診,若是有,那也只能是有錢的李家人了,這麽一想,他對眼前這個身材修長的女子就連帶着兩分惱意了。
傅萱點點頭又搖搖頭:“我是大夫,但是不是來出診的。”
“不是出診來咱們村幹什麽?”蘇小只心裏突然有些慌,大夫大多都是中年老女人,常年坐着開藥看病,身體佝偻着,哪裏會像她那般年輕又神采奕奕,指不定可別是人販子,他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天快黑了,我要回家了,待會兒家裏人該出來找了。”
話說完,他就退着步子,然後突然轉身往大姨娘家的方向跑去。
傅萱不明所以,擡起手想叫住蘇小只,問一問村長家怎麽走,不曾想他倒是跑得更快了,看着在泥膏子路上滑來滑去的身影,她覺得心都提了起來:“你別跑,慢些走,待會兒該摔了。”
好不容易見着個人,現在也走了,傅萱不禁有些惱。環顧着這片土地,恍若隔世一般,十三年間村裏變了不少,人家變多了,記憶裏那些路也不一樣了,連帶着她也不知村長家在什麽方向了。
十三年前她也就才七歲,孩童時的記憶早就被走南闖北間遇見的事情給消磨殆盡,那時候她也是菜花村的人,母親是個大夫,喜好當個游醫,七歲那年變賣了所有家當,帶着她四處飄蕩。
她是母親一個人一手帶大的,從來不曾聽母親明白着時說過自己的父親,只有在醉了酒時糊裏糊塗間說出藏在心裏的暗事兒。
父親似乎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在母親上府去診治時暗生情愫,後來便有了她,但是外婆看不上清貧的母親,極力反對兩人的事情,她被生下後送到了娘身邊,外婆給父親安排了更好的婚事,此後兩人便再也沒有見過。
母親郁郁寡歡了許多年,後來便帶着自己離開了菜花村,走過南也闖過北,十三年間去了,母親從未忘記過父親,終究是積郁成疾去了。
臨死前,母親說想回菜花村,讓自己以後就在菜花村落腳,落葉得歸根,她便帶着母親回了這闊別已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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