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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小只回家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他扛着鋤頭回去,将鋤頭放在院子裏,到屋裏去時,家裏一個人也沒有,代寶兒不知去哪裏玩兒了,代玉蘭還沒有回家。
幹了一個下午的活兒,今天又有點熱,現在他渾身都是汗淋淋的,趁着代玉蘭還沒有回來,他燒了些熱水洗了個澡,渾身舒展,整個人都舒服多了。
他把換下來的衣服放在自己的房間裏,自己那個房間,是代家最小的一間屋子,好像是以前的雜物間改成的,他倒是不嫌屋子小,反正不過是一間睡覺的屋子,他嫌的是屋子有些漏雨,泥巴瓦房,年久失修,牆壁早就裂了些縫隙,雖然不大,但是冬天吹點冷風進來,沒那麽好受。
屋頂上的瓦有的被風刮走了,代玉蘭人懶,根本就不上去修,前幾個月春雨綿綿,可把他害慘了,屋子到處都在飄雨,就差把床鋪也給淋濕了,雖然沒有淋到床,但是濕氣在屋子裏,被子蓋起來都有一種潤潤的感覺,一點也不熱和,好在現在天氣好起來了,他把被子拿去曬了曬,現在蓋起來又暖和了。
衣服上沾着汗水,他想立即就洗了的,但是現在時候不早了,再不做晚飯,要是那母子回來又該罵人了。
照常半碗米飯,熬出一盆粥,在炒個白菜,吃飯的時候伴些泡菜,一頓飯就過去了。每次等他收拾好上桌的時候,粥就還剩半碗清湯了,白菜也差不多吃幹淨了,好在泡菜總是剩着。要說不氣不委屈是假的,但日子長了,更委屈的事情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
天擦黑的時候,代玉蘭和代寶兒相繼到了家,他的飯做好了,豬草也煮好了,他把豬食舀進豬食桶裏,搭力提到了豬圈倒進了豬食槽裏。他在豬圈裏就能聽見代寶兒的大叫聲:“怎麽又吃稀飯和白菜,蘇小只,你怎麽又沒有煮肉!我要吃臘肉炖蘿蔔,我要吃臘肉炖蘿蔔!”
蘇小只像一個聾子一樣,麻木的重複着舀豬食,喂豬的動作。
代寶兒見跟蘇小只撒潑沒有用,又跑到代玉蘭跟前去撒嬌:“娘,我要吃臘肉炖蘿蔔,我不吃白菜稀飯。”
“不吃就滾出去!有的吃還嫌這嫌那!”代玉蘭突然暴喝一聲,吓得代寶兒忘記了耍皮。
在外頭的蘇小只不禁也怔了怔,代玉蘭平時可把代寶兒當個寶,這麽大聲的罵他倒還真是新鮮得很。
過了好一會兒,代寶兒才反應過來,鼻涕眼淚一把掉:“娘,你罵我,你罵我,我不活了,不活了。”
“不活就去死,看着你這個蠢東西鬧心,滾開。”代玉蘭不耐煩道。
被寵壞了的代寶兒哭着跌跌絆絆的從代玉蘭身旁跑開,倒是沒有蠢得跑出門去,怕是外頭太黑了,不敢出去,大張着嘴哭叫着回了自己的屋子。
蘇小只冷嗤了一聲,稀奇得很啊,不過轉瞬間他又響起個鬧心的問題,那今晚的晚飯到底還吃不吃,他忙了一個下午可餓得不清,要是不吃飯,明兒早不知道能不能起得來。
在他的憂慮中,豬食已經全部倒進豬食槽了,他瞧着吃的香的瘦豬,心頭感慨,自己還不如頭豬呢,豬是大爺,吃了便睡,睡醒了又吃,又有人伺候,還怕它病了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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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好在代玉蘭的憤怒沒有僵持太久,不多時她便幹咳一聲,去代寶兒的屋裏把人哄出來吃飯了,他松了口氣,洗了手吃飯。
代寶兒眼睛通紅,喝口粥抽噎一下,代玉蘭心疼道:“明天就讓蘇小只煮臘肉,好不好,別哭了。”
代寶兒嗚嗚咽咽的應了兩聲,之前的不快又忘得一幹二淨了。
“還有啊,過見天傅萱進新房擺宴席不準去,知道了嗎,要是誰去我就打斷誰的腿。”
蘇小只頓了頓筷子,就代玉蘭那麽愛占便宜的性格為什麽會不去,而且有吃的喝的,又有肉吃,幹什麽要不去,他正想開口問為什麽,代玉蘭便黑着臉罵道:“一群狗日的,竟然說我代玉蘭高攀傅萱,還說我異想天開癞蛤蟆想吃天鵝肉!有本事怎麽不當着面說,背後嚼什麽舌頭,一群長舌男!”
今天傅萱的堂子竣工,很多人都去看熱鬧,當然無所事事的代玉蘭也去湊熱鬧了,去的時候就聽見許多人再說之前自己托柳媒公跟傅萱說親的事情,引得大家哄堂大笑,看着她去了,非但沒有停下,反倒是當面問她說成了沒有。
她當然明白大家是在笑話她,她這人好面子,當衆被調侃自然是氣得過不去,于是上鎮去泡了會兒酒館子,天快黑了才晃蕩着回來,到家見到不成器的代寶兒更是不打一處來。
蘇小只雖然沒有親自跟着代玉蘭,但是心裏也猜出了個十之八九,他暗自覺得代玉蘭自作自受,又惋惜了一頓飯菜,窮苦人家生活不容易,為了代玉蘭那點兒面子,失了一頓肉真是可惜,哎,虧自己是、還受到了傅萱親自的邀請。
十五那日,傅萱家的新房子頂上冒着白騰騰的炊煙,在村長的張羅下,村裏最能幹的男人都來相幫,又請了村裏有名的宴席廚子掌勺,堂子裏風風火火的好不熱鬧。
傅萱在前兩天就搬到新房子裏住了,自己先熟悉房子,又開火煮了幾頓飯吃。
除了相幫的人之外,大約十點過的時候就有村民來了,來吃席也不是空手就能來的,鄉親們有的端來十個雞蛋,有的送地裏的蘿蔔白菜,也有的送來二兩臘肉,還有的送家裏釀的小米酒,反正有什麽拿什麽。
傅萱在院子口迎接大家,收到的東西在忙碌中全堆在了雜物間,院子裏擺了十桌子,鄉親們送了東西後就依依落座。碗筷是早就擺好了的,菜還需要等着一個時間點統一上。
宴席廚子是個手巧的,那十二斤豬肉在她手裏變成了好幾道菜。肥肉切成拇指大小炖蘿蔔,蘿蔔和湯有鮮豬肉的參加變得美味不已,如此做來也廢不了多少肥肉,另外,每桌做八個人,她又切了一碗白肉,碗裏只有八塊肉,每塊足有菜刀那麽厚,這是鄉親們最喜歡的一道菜,其次,瘦肉就用來爆炒,炒個大蔥啊,白菜啊,多放兩勺辣子,入味兒又香,上桌很信銷。
除了三道肉菜以外,還有涼拌蘿蔔絲拉,泡菜粉絲啦………這些菜都是輔助的,為了讓桌子看起來好看,都是大家吃慣了的,一道宴席下來,剩下的估計也就是這些菜,而那沾了肉沫腥子都絕對連湯都得喝幹淨。
正直午時,廚子宣布開席,這也是之前就和傅萱商量好的時間。瞧見大家都落座笑呵呵的吃起飯菜來,傅萱心裏卻襲來一股失落感。
她站在院子口就是想迎接蘇小只來,就算聽說了他已經許配了人家,但她還是抑制不住自己想見到她,這幾天的夜裏,只要她一閉上眼睛,滿腦子都填滿了他在油菜花地裏的笑容,擾得她翻來覆去睡不着。
好不容易挨到今天可以見他一面了,結果左等右等沒有把人等來。飯菜的香味兒飄過來,她聞着卻是索然無味。她想再等一會兒,瞧瞧蘇小只還有沒有可能來,結果許有意卻把她喊去了屋裏。
“您怎麽沒有去吃飯呢?”她問許有意。
許有意溫和的笑着看她,神秘兮兮的将她拉進了竈房,悄聲問道:“你有沒有發現今天來了不少年輕男孩子?”
她恍然的往外掃了一眼,方才都注意蘇小只來沒來,所以來了些什麽客人,她還真沒注意到,她很老實的搖了搖頭。
許有意恨鐵不成鋼的瞟了她一眼:“我說你這孩子,什麽個腦袋。姨父告訴你啊,你年紀可不小了,今兒來了這麽多年輕男孩子為的是什麽,還不是想跟你搭些關系,你要是對哪家的男孩子有點好感就告訴姨父,甭不好意思,終身大事的事情該考慮考慮了。”
傅萱又往外頭掃了一眼,照許有意這麽一說,今天的年輕男孩子還真是有些多,不過………她現在心頭已經惦記上人了,還是有了婚配的男孩子,要說,這還真不好意思說。
她沉吟了一會兒,不想拂了許有意的好意,便道:“您別急,要是真有,我一定會告訴你的。”
許有意滿意的點了點頭:“這就對了嘛。好了,出去吃飯吧,這個時間點兒了,沒人會來了。”
她應了一聲:“您先去,我馬上就來。”
許有意出去後,她嘆息了一聲,這個時間點不會有人來了,不就是告訴她蘇小只不會來了嘛,只是她不明白他為什麽會不來,她不是親自邀請他了嘛。
她從窗戶裏細看着每一個來的人,發現李家的人也沒來,她有些酸的暗道,這不對了嗎,李春秋也沒來,他沒來也正常,那麽如果李春秋來了他會來嗎?要是兩人一起來了,她心頭照樣不會好受,這來不好受,不來也不好受,總之都是不好受,喜歡這事兒怎生這麽折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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