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二天,代玉蘭沒有讓蘇小只下地,照樣把人鎖在了屋裏。
她向柳媒公打聽了上次給寶兒說那戶人家,聽着柳媒公說家境不錯,她就留了個心眼兒,她舍不得把寶兒嫁到隔村去,但是又急着還錢,原本打算把養的過年豬給賣了,但是這才五月底,豬的膘都還沒有長成,賣不了幾個錢,只有把蘇小只嫁出去得些彩禮錢,湊合着把賭債給還了。
賭債壓在心頭一天,她就心驚膽戰一天。
匆匆趕到隔壁村,按照柳媒公說的地址去,看那竹林裏的黑瓦房不小,院子裏養得有雞鴨,柳媒公還真沒胡說,她覺得這一趟沒有白來,高興的走了進去。
這戶人家也早得到了消息,十分熱情的接待了代玉蘭。
然而等代玉蘭見到了要娶夫郎的女人時,撇開上了些年紀外,滿臉麻子,個頭幹瘦矮小,她竟然還是個瘸子,這無疑讓她一下子把好感給拉了下來,不過好在是蘇小只嫁,又不是自家寶兒,她暗地裏松了口氣,幸好當初沒有瞎做決定。
“代姐你坐。我叫胡梅,我這條件也沒啥太多要求,只要是沒有嫁過的,胳膊腿兒都是好的就成。”胡梅殷勤的給代玉蘭倒了杯水,畢竟一把年紀了還沒有成親,對待來看的人就十分熱情。
代玉蘭牛飲了一口熱水,信心滿滿:“你放心,我們家孩子體格好的很,又能幹,相貌也好看。”
胡梅一聽有戲,眼角都笑出了褶子,之前說的人瞧見自己是個瘸子,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嫌棄這嫌棄那的,都沒有說成:“那,那實在是太好了。要是您覺得沒問題,我們就盡快把事情定下來吧。”
“我也想盡快的,畢竟我們家那孩子年紀也不小了,我也着急,只是不曉得你願意出多少彩禮啊?”代玉蘭開門見山,別的她不在乎,她心頭就惦記着這點兒東西。
胡梅搓了搓手,有些讨好的笑道:“你想要個什麽數位的,我心頭也好有個底兒。”
“就我們家那孩子的條件,說實話是不愁嫁的,但是男大不中留,看着同齡人都有妻主了,心頭難免羨慕,我雖然舍不得孩子吧,但是也不可能一輩子留着。如果你誠心想娶,我就認了你這個女兒,最少七兩嫁妝,你瞧着行就行。”代玉蘭一副舍不得的模樣。
這個價格放眼各村兒都是高價格了,一般的彩禮就是五兩出頭,外帶送些家具什麽的,或者喜愛夫郎的緊,送個什麽三件套首飾之類的,但那絕對是家底子不錯的人家。
而之前李家給了代玉蘭十兩銀子,完全是因為對蘇小只的愧疚,以及李家本身就有錢。
現在這個價格換到普通人家就有些強人所難了。
胡梅聽到這個報價确實沉默了下來,她想了好一會兒。一來實在是想要個夫郎了,二來自己是個瘸子,多給點彩禮是應該的,經過了一番掙紮後,她還是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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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玉蘭表面上端的起,其實心裏慌得很,就怕胡梅不答應,時不時的偷瞄她,見她松了口,心頭的石頭才落了下去。
“好好好,事情就這麽定了。咱們快些把日子選好,不如就定在六月初八吧。”
如今已經月底,到六月初八也就十多天了,胡梅拍手叫好:“都依你的。”
代玉蘭把事情落實後,腳步輕快的回了村,她收到了胡梅先給的五兩定金,還有二兩等成親的那天再給,現在就算賭坊來要錢,她也可以先還一部分,然後在給個準信兒,哪天還清。
于是她哼着小曲兒,晃蕩着腦袋回了村兒,然而剛到村口,卻恰巧碰見坐着牛車回來的傅萱,還真不是冤家不聚頭,她心裏高興,就想去酸傅萱幾句。
“喲,這不是傅大夫嗎?剛從鎮上回來啊?”
傅萱禮貌的點了點頭。
代玉蘭把手背在身後,得意洋洋道:“不知道下個月初傅大夫有沒有時間?”
“怎麽了,是寶兒的病還沒有好嗎?”
“那倒不是,我是想請傅大夫來吃喜酒。”
傅萱蹙起眉頭,心中頓感不妙:“不知是誰要成親?”
“當然是蘇小只拉,我得感謝傅大夫對我們家小只的照顧啊!所以一定要來喝喜酒。”
代玉蘭笑嘻嘻,傅萱卻感覺心被錘了拳頭一般,她不經思考,直接提起了代玉蘭的衣領,冷聲問道:“他要嫁給誰!是不是嫁給李春秋做小?”
“你幹什麽,趕緊給我放開!”代玉蘭推開傅萱攥着自己衣領的手,剛才的得意勁兒全被傅萱失态的行為給吓了回去,要是兩人真幹起來,她自己那酒罐子泡的身體自己心頭有數,絕對是打不過身強體壯的傅萱。
傅萱不管代玉蘭的反應,吼道:“你快說!他是不是答應給李春秋做小了!”
“你管得着嘛,你跟他什麽關系啊你!我好心請你喝喜酒,不來就不來,還想打人啊!”代玉蘭搖晃着滿臉的橫肉,讓傅萱有些忍不住真的上前給她兩個大耳刮子,但是她還是冷靜了下來。
代玉蘭乘着她沉默的空隙,一溜煙兒給跑了,自己本來是想嘲諷她幾句,沒想到平時溫和的人兇起來那麽吓人,她縮了縮脖子,趕緊往家裏跑。
傅萱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擾得十分混亂,她捏緊了自己從鎮上買回來的東西,拿到胸前,是一朵珠花和一根白色的簪子,成色和做工都不錯,不像是一般擺攤的地方買的,應該是專門的鋪子裏去挑的。
她原本是想找蘇小只,對他坦白心跡的,只要他有意,那麽她就立即讓媒人去提親,可是為什麽短短的一天他就要嫁人了。
李春秋就那麽好嗎?她能給的自己照樣能給,她不能給的自己還是能給,自己又憑什麽輸給她!
她要找他問個清楚,就算他心意已決,那麽也要讓他知道自己曾對他有過愛慕之心。
蘇小只被鎖在屋子裏,他昨天想了一夜代玉蘭說的親事會是誰,從她說過的只言片語中,應該不會是李家了,畢竟李春秋前腳走,她後腳就來了。
他把村裏有可能娶親的女人都想了一遍,還是沒有一個答案,索性不去想了。反正他才不要嫁,若是代玉蘭一個勁兒的逼迫他,那,那他幹脆就投河去見自己的娘和爹了。
這把親事的事情想過了之後,他又想起了昨天傅萱的話和行為,現在想起來,他摸着自己的臉都還燙手,他仰頭靠在床沿上,長呼了口氣,要是自己有一個像傅大夫一樣的妻主就好了,溫柔,高大,相貌又好。
他狠狠的拍了自己一巴掌,自己怎麽跟個十四五歲的小年輕男孩子一樣想這些呢,他是一個被退了親,遭人嫌,沒人要的倒黴人,傅大夫就該配一個家裏條件好,再不濟也不會拖她後腿的年輕好男孩子。
他覺得自己的好朋友宋結倒是不錯,雖然也已經十七了,但是好在宋家有吃有穿,宋結也好看,是他不想随便嫁一個對他不好的女人才熬到這個年紀的,不像是自己,他能擁有好的,自己現在連想都不敢想了。
“蘇小只,你在屋裏幹什麽啊!又在偷懶是不是,我餓了,你趕緊出來煮飯。” 睡了一個大上午的代寶兒迷迷糊糊的從自己屋子裏出去,先去竈房找吃的,轉了一圈兒啥也沒有看見,又跑到了蘇小只門前。
蘇小只突然燃起一絲希望,他一下子從床上跳了下去,到門口:“是你娘把我關起來的,要吃飯你找她去。”
“娘出門了,還沒有回來!你趕緊先出來把飯給我做好,然後你再進去,我不會告訴娘的!”
蘇小只翻了個白眼:傻子就是傻子。
“門鎖着我怎麽出去!”
“鑰匙好像在娘的屋子裏,我去找一找。”代寶兒說着就小跑着去代玉蘭屋子裏了。
不一會兒,蘇小只還真聽見了鑰匙碰撞的聲音,他心裏雀躍欣喜,守在門前,等着代寶兒笨手笨腳的開門。
門嘩的一聲打開,他趕緊垮了出去,代寶兒吸着鼻涕拉着他:“你要到哪裏去!我要告訴娘!”
“我去堂屋打米煮飯,你還吃不吃飯了!豬草也得煮,你沒有聽見豬撞圈門的聲音嘛!”蘇小只沒好氣道。
“那你可快些!在娘回來之前你要回屋子裏去。”
蘇小只出來了才不會管他,撇開他徑直去了竈房。代寶兒不放心,像模像樣的盯了他一會兒後就沒了耐力,轉身就跑到自己屋子裏去了。
見着人走開了,蘇小只輕手輕腳的出了門,悄悄溜了出去。
他現在只有去找許有意了,除了他,沒有人會幫助他,自己口碑本來就不好,代玉蘭的表面功夫又做得好,到時候大家只會以為自己使壞脾氣,而代玉蘭則是為了自己好。
不管代玉蘭是要把自己嫁給誰,自己沒有點頭,就不能這麽趕鴨子上架,還把自己鎖在家裏,能有什麽好事兒,現在只求着許有意能在家裏,能為自己做主。
他不敢走大路,一直在田坎和竹林裏爬上爬下,生怕遇見回來的代玉蘭。他從長得老高的菜花籽土裏爬上路時,好運氣沒有遇見代玉蘭,卻是被一臉蕭瑟,眉目中帶着氣憤的人給一把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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