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十天的日子轉瞬即過,對于度日如年的傅萱來說,卻是總算等到這一天了。

今天她起的比什麽時候都早,昨天村長和許有意就張羅了相幫的人來,殺了四只雞,處理了半頭豬的肉,還有做菜的調料,摘好的菜,渠好的竈,反正往日裏比較清靜的堂子,今天已經有些繁雜了。

相幫的人還沒有過來,傅萱提着二兩酒去了傅容的墳前,她蹲在墓碑旁,笑着道:“娘,我就要娶夫郎了,我知道你肯定也很高興,他很好,是個不錯的孩子,我以後會好好照顧他,你就放心吧。”

她倒了杯酒撒在墳頭,自己又喝了一杯,心情不錯,接着唠嗑了幾句:“堂子修好了,村民也常來請我去,老一輩的說我長得像您,時常都說起您,瞧瞧,還是咱們菜花村好,記得您的好。”

“多的,我不說了,相幫的人應該要來了,我也得換上衣服去接親了。您要是高興就多喝點。”說完,她把酒壺裏的酒全倒在了墳前,又站了好一會兒才離開。

“傅萱,起來了?”她将将回院子,就碰見許有意忙慌慌的趕來了:“我害怕你沒有起來呢,相幫的人來沒有?”

“今天什麽日子,我哪敢多睡啊!還沒來呢,興許是還在路上。”傅萱笑道。

“成,你趕緊換上衣服,收拾好,我跟你招呼家裏相幫的,宴席別怕,來的人你幹娘知道跟你招呼。”

“好。”她回屋去換上之前與蘇小只配套的喜服,又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婚房,瞧着屋子滿意了,又瞧了瞧今天容光煥發的自己,也滿意了才出屋子。

村裏一般迎親都是拉着牛車去把夫郎拉回來,但是傅萱不想自己的夫郎被人瞧見還指指點點的,今天就只能她一個人看。

她在鎮上雇了輛花轎,又請了些打鑼的,她換好衣服出門時人已經在外頭等着了。

“走吧。”

傅家雖然人丁稀薄,但是請來了這麽個隊伍倒是不顯得冷清了,一旁還有興高采烈的阿香叽叽哇哇的說個沒完,高興的小臉泛紅,她今天就負責在路上發喜糖,見着小娃就撒一把出去,小娃們得了喜糖都在隊伍後頭瞧稀奇,隊伍不一會兒就更大更熱鬧了。

代家這時候就比較冷清了,代寶兒出了嫁,家裏就代玉蘭和蘇小只兩個人,蘇小只上一次送代寶兒出嫁,曉得了流程,自己倒是沒有那麽慌張了,大清早起來就自個兒換了喜服,梳好頭發,畫了新人妝。

代玉蘭今天挺有良心的,沒有去鎮上喝酒,着重是大家都看着,她不好意思不送蘇小只出嫁,讓大家看笑話。

“快點,蘇小只收拾好沒有,迎親的隊伍來了!嗨呀,還真氣派,還有敲鑼打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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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小只聽見代玉蘭的喊聲,随後又聽見敲鑼聲,外頭忽然就熱鬧起來了,他的心也跟着鑼鼓聲跳得快了些。

“哎,來了。”

代玉蘭去打開院門,瞧見意氣風發的傅萱,她心裏頭有些忌憚她的,不敢跟她橫,于是悻悻的搓着手擋在傅萱身前:“嘿嘿,侄媳,恭喜啊!”

傅萱知道她是什麽意思,從袖子裏拿出了個沉甸甸的紅包交到她手上,畢竟是讨采頭的事情,是婚嫁的風俗,傅萱即使不喜歡代玉蘭,但是這些還是遵從的,大喜的日子不跟她計較。

“大姨,這下可以進去了嗎?”她似笑非笑道。

代玉蘭掂了掂手裏的紅包,臉上的褶子畢現:“來,來,進,小只都等急了。”

傅萱進了院子,蘇小只自己蓋好蓋頭摸着從屋裏出來,他沒有瞧見傅萱,但是傅萱卻是一眼就看見他了。

她兩步過去攔腰直接将人抱了起來。

蘇小只吓了一跳,驚聲道:你幹什麽!你是誰啊!”

傅萱湊在他的耳邊道:“傻瓜,我是你妻主啊!”

蘇小只禁了聲,在紅蓋頭的映襯下紅了臉。

他不知道傅萱雇了轎子,只知道被放到了什麽上,然後一片喝彩聲,吆喝着鑼鼓聲又響起。

一路上,他都規規矩矩安安靜靜的,他算着該走到竹林的時候,忽然聽見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小只,你成親實在是太氣派了!”

“宋結!你來了?”他隔着蓋頭問。

“嗯,不好意思啊,豬喂了就來晚了些,你都已經上轎子了。”

“轎子,你說什麽轎子?”蘇小只疑惑道。

“笨蛋,你自己偷偷掀開蓋頭看一下 。”蘇小只這才心裏忐忑的把蓋頭掀開了一角,他果然是做在轎子裏的,四四方方的東西,他還只在鎮上看見過有錢人家坐過呢,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可以坐在上頭。難怪他怎麽沒覺得颠簸,原來是有四個人擡着他。

“怎麽樣,傻小子,現在知道你多有福氣了吧。”

他羞羞答答的嗯了一聲。

宋結調皮的把轎簾子掀開了個小縫隙:“快,看前面,瞧瞧你那俊的不像話的妻主。”

蘇小只順着宋結的手看過去,那個高大的背影今天穿了喜服,果然比往常還要好看。

“怎麽樣,看到了沒有?”

他咬了咬下唇:“好了,好了,你趕快把轎簾子放下吧。”

“好咧。”宋結今天特高興,不僅是因為自己最好的朋友成親,而且他還因此沾了光,傅萱給了他一個大紅包,讓他陪蘇小只說說話,免得他悶。他忽然對妻主又有了新的定義,不奢求能遇見傅萱這麽好的,但願能遇見個兩情相悅的吧。

轎子擡到大路上的時候,略微尴尬的一幕發生了,同樣是今天娶親的李春秋領着她的夫郎從村口進來,兩邊都有花轎鑼鼓隊,這下子遇上對家,鑼鼓隊的人各自都鉚足了氣兒吹打,一時間成了最熱鬧嘈雜的時候。

兩方碰面,傅萱朝李春秋客氣的笑了笑,同樣是穿着喜服,但是兩人一對比,傅萱瞬間就勝出了。大家議論紛紛,嘀嘀咕咕,看看李春秋又看看傅萱,李春秋自己也意識到了些什麽,臉上有些挂不住,對傅萱友好的笑容卻嗤之以鼻,抓了一把喜糖撒給了小娃,又撒了不少裝了銅板的紅包,一時間很多人都跑去撿紅包。

跟着傅萱的賓客一時間都湧向了李春秋那邊,李春秋得意的看着傅萱,又對賓客道:“大家都去吃我李某人的喜酒吧。”

大家都吆喝着說好,撿完了紅包後又回到了傅萱那邊,李春秋瞪直了眼睛,又撒了兩把紅包,比方才還多得多,賓客又一窩蜂的湧了過去,而李春秋那邊擡轎子的看着眼饞幹脆把轎子放下也去撿紅包了。

轎子裏頭的胖新郎被颠簸了個厲害,他生氣的掀開轎簾子,看見外頭亂成一團,沖李春秋罵道:“李春秋,你雇的什麽人啊!轎子都快把我颠死了!”

“閉嘴吧你!”

段非非一把拍在轎沿上,轎子顫了顫:“李春秋你什麽意思,我娘和爹可還在後頭呢!”

這話對李春秋無意識中起了些震懾作用,她便沒有在說話了。

一直在轎子裏的蘇小只不太聽得清外頭在吵鬧些什麽,但是感覺轎子停下了,他知道還沒有到傅萱家裏,奇怪發生了什麽,喊宋結也沒人答應,他便也掀開了轎簾子:“發生什麽了嗎?”

比起段非非那悍夫般的聲音,蘇小只的聲音清脆好聽,讓大家的靜了下來,下意識的都看向蘇小只。

大家不得不又感嘆,妻主比不過,這夫郎更是比不過啊!

段非非探出半個頭看着露了半張臉的蘇小只,氣得喘大氣:“你,又是你,你這個狐貍精,你想幹什麽?”

蘇小只也看見了段非非,不由得覺得無奈,李春秋真是陰魂不散,連娶親都要和自己同一天。

傅萱走到蘇小只的轎子面前,低頭說了句安撫的話,把蓋頭跟她蓋上,對于耍猴般的李春秋她也很無奈,索性不理會,誤了自己的時辰才是虧。

“走吧,我們繼續走。”傅萱對自己的隊伍說了一聲,方才停了的鑼鼓聲又響了起來,先前去撿紅包的賓客也像什麽也沒有發生一樣,繼續說說笑笑的朝傅萱的堂子去。他們可不會改變自己的去處,當時知道了兩戶人家要同一天娶親的時候,大家就知道沒有好事兒,為了兩家人都不得罪,于是把家裏人分成了兩撥,拿一些去傅萱家,拿一些去李家,還要把臉皮膜厚一點,這麽一來還真成事兒。

傅萱的隊伍撤了,李春秋也沒再好意思扯皮,于是招呼這也繼續趕路。

而才走了兩步就聽見身後的賓客嘻嘻哈哈道:“看,快看,這邊的夫郎在看人家那邊的妻主呢!”

李春秋回頭,果不其然,段非非眼珠子都要落在傅萱身上了,她氣得直哆嗦,到他跟前去,一把将他按進了轎子裏:“好好跟我坐着,你是不是想下來走路!反正擡轎子的擡你也快累死了。”

“哼!”段非非把轎簾子給一把摔上了。

路上出現的小插曲并沒有影響到大家的心情,到了堂子,傅萱把蘇小只扶了下去,在大家的歡呼聲裏進屋拜堂。

傅萱的母親已經過世,認了幹爹幹娘,這次就拜她們兩人。

“一拜高堂,二拜………”

走完了所有的細枝末節後,蘇小只總算是被送進了婚房,他長長的舒了口氣,一直繃着根神經,生怕自己哪裏做的不對丢了傅萱的臉,還好一切都挺順利,除了有些累以外。

他彎腰捏了捏自己的小腿肚子,酸溜溜的疼,不由得感慨成親可比幹農活兒還累,也不知道上次代寶兒成親是什麽讓他撐着走完過場的。

雖然拜完了堂,但是傅萱卻不能進新房,還要招待賓客,挨着敬酒。她有些擔心蘇小只什麽東西都沒有吃會不會餓,于是趁着空隙兒找到了宋結,讓他給他送點吃的去,交代好了以後,她才放心的去陪客了。

宋結端着些吃的就匆匆往婚房裏去,走得急,沒想到和迎面走來的人撞成了一團,盤子都從手裏滑了出去。

他十分歉意,擡頭一瞧,竟然是林獵戶,雖然是一個村的,但是林獵戶的家在山林底下,離大家聚集的地方比較遠,平時也神出鬼沒的,大家都說她是個怪人。

可不怪嘛,他一頭砸在人家身上,結果人家紋絲不動,反倒是把自己給撞疼了。

林獵戶把接住的盤子遞給他,聲音有些嘶啞:“你沒事吧。”

他趕緊接過盤子,對上林獵戶黑漆的眼睛,心裏咯噔一下,沒想到林獵戶生的還蠻好看的:“我沒事,謝謝你啊。”

他接過盤子,低下頭趕緊跑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跑什麽,就是有些心慌,因為林獵戶的眼神實在太可怕了,就像是看獵物一樣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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