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 40、【40】

40、【40】

【40】/首發

先帝出殡的夜裏, 淅淅瀝瀝下了一場秋雨,原本還有幾分悶熱的天氣這下徹底轉涼。

“這雨瞧着,怕是要落個沒完。”

晨間, 雲绾攏了攏身上的衣裳, 盯着雕花窗棂外煙氣朦胧的雨簾看了一陣, 而後側眸看向一旁來請安的孫太嫔:“也難為你,下着雨還跑來看我。”

孫太嫔神情恭謹道:“昨日見太後昏厥,嫔妾便憂心不已, 只是陛下已在臨華宮侍疾,也用不着嫔妾, 便帶着知夏回去了。方才出門時, 雨是停了的, 沒想到這會兒又落了下來。”

“雨天留貴客。”雲绾輕聲道:“你便在我這用過午膳再走吧。”

孫太嫔應了聲好,正好乳母給四公主喂好奶,将孩子抱了回來:“大抵是見到了太後娘娘高興,四公主今日吃奶都進得多了些。”

雲绾看向養得胖乎乎的四公主。

孩子似有所感,也彎起眼眸朝她笑。

這一笑, 雲绾心頭軟了半截, 連帶着這些時日的沉郁也散去不少,她擡手接過四公主掂了掂:“我們小知夏又重了不少。”

“無知孩童, 也不知外頭的風雲變化,成日吃了睡,睡了吃,可不就重了。”孫太嫔慢慢說着,又滿眼關切看向雲绾:“倒是太後您這一陣子清減許多, 現下是多事之秋, 您可千萬保重身子才是。”

雲绾抱着四公主:“我并無大礙, 只是近日累着了,休養一陣就好。倒是你,天氣漸冷,你多多注意。”

孫太嫔不甚在意地笑笑,看着玉雪可愛的女兒:“嫔妾的身體心裏有數,多陪她一日是一日。”

兩人逗着公主閑聊着,臨華宮倒是添了些往日沒有的熱鬧氣氛。

不過這份安逸祥和沒持續多久,便被一陣通禀聲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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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李寶德奉皇帝命令,送來了許多東西,珠寶首飾、綢緞皮毛、古玩擺件等等,由着宮人一樣一樣托入,連綿不絕,陣勢不小。

雲绾心情本來還不錯,聽到皇帝送東西來,笑容就有些僵凝。

待見到李寶德呈上的禮單以及那堆滿廳內的禮物,柳眉更是緊蹙:“不年不節的,皇帝為何突然送這些來?”

李寶德躬身道:“回太後娘娘,陛下顧念您鳳體安康,又聽禦醫說您這是郁結于心,便派奴才送來這些,好叫您開懷纾意。陛下還說,先帝雖不在了,但他定會……”

稍頓,瞥了眼一側的孫太嫔,他再次垂眸:“好生孝敬您。”

孝敬?雲绾心頭冷笑,對禮單也沒多少興趣,漫不經心掃了眼,便交于玉簪:“你帶人收起來吧。”

玉簪拿着禮單退下,雲绾重新在窗邊坐下,吩咐李寶德:“你與皇帝說,他的孝心本宮知道了,但他初登大寶,須得勤勉節儉,給天下臣民做個表率,日後還是莫要這樣鋪張送禮。”

李寶德見她願意收下,也松了口氣,忙應了下來,帶着宮人回去複命。

潇潇雨簾裏,紫宸宮宮人們的身影漸漸模糊遠去。

孫太嫔掃過那些禮物,輕聲道:“陛下待太後可真孝順。”

雲绾不置可否,垂眸捏捏四公主肉嘟嘟的小手,與四公主咿咿呀呀逗着趣。

“說起來,陛下今年也老大不小了,如今又貴為天下之主,身旁總不能沒個女人伺候。再過幾日,陛下就除服了,太後可想過替他選秀之事?”孫太嫔随口提道。

“選秀……”雲绾眼睫微動,思忖一陣,很是贊同地點頭:“按照規矩,新帝登基,大選秀女。本宮身為太後,是該替他張羅一番。”

既要選秀,就多選一些,等那些年輕美貌的小娘子進宮,叽叽喳喳,争來争去,有他受的。

且自己這個無趣又古板的寡居太後,與那些靈動青春的小姑娘相比,是個男人都會選後者。

雲绾堅定認為,司馬濯現下糾纏她,只是因為他還沒碰過女人,一時新鮮。等過了這陣勁兒,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們又湧進來,她這號人物自會被抛到腦後。

孫太嫔見雲绾原本黯淡的烏眸一下子亮了起來,不由詫異,選秀而已,有這麽高興麽?

轉念一想,大抵這陣宮內氛圍太過低落,好不容易有件喜慶事可以熱鬧一下,驅驅煩悶,高興也正常。

這日午後,孫太嫔與小公主用完午膳後,便從臨華宮告退。

待到夕陽西沉,雨還在下。

雲绾尋思這般天氣,那人應當不會來了,正好她落個清靜。

不料她用過晚膳,坐在燈下提筆回憶着長安城裏有什麽貌美賢淑的閨秀時,外頭就傳來皇帝駕到的通禀聲。

雲绾心底叫苦不疊,這人怎麽回事,成天見這麽有空?

腹诽間,那一襲團龍紋長袍的男人駕輕就熟地掀簾而入。

雲绾放下手中毛筆,淡淡看向來人:“皇帝怎麽來了?”

都說燈下看美人,別有一番韻味。此刻她一襲素色衣裳,烏發低挽,斜坐在白絹竹骨的燈盞旁,朦胧光影灑在她眉間鬓角,叫她姣美側臉都泛着一層皎潔瑩光。

司馬濯的目光毫不避諱地落在她的身上,“朕來看看太後今日身體如何?”

雲绾盡量忽視那道熾熱的注視,掃過他被雨打濕的肩頭,眉心皺起:“本宮知道皇帝純孝,不過這樣的天氣,大可不必過來,若是淋濕龍體,感染風寒,那可就是本宮的罪過了。”

司馬濯扯唇:“太後關懷,兒臣心領。”

他掀袍于榻邊坐下,很快有宮人端了茶水上來。

略一個眼神,李寶德心領神會,帶着其餘人等退了下去。

一旦殿內只剩他們倆人,那一層冠冕堂皇的僞裝瞬間支離破碎,惡狼也扯下那層良善斯文的皮,朝他的獵物伸出貪婪的爪。

司馬濯将雲绾摟抱在懷中,掐着她的下巴,俯身啃吻了一陣,稍緩輾轉于心間一整日的渴求,才暫結束這個吻,垂眸端詳她。

那氣勢逼人的目光在面上寸寸逡巡,叫雲绾心底發憷,不知他今日又是發什麽瘋。

緘默片刻,她還是忍不住開了口:“你作甚這般看我?”

“聽李寶德說,今日孫太嫔帶着小公主來看你,你心情不錯。”

雲绾知道臨華宮裏有什麽動靜都瞞不過他,淡淡嗯了聲。

男人長指漫不經心把玩她的下巴,忽而道:“你既這麽喜歡她,那朕将她送給你養,如何?”

這似曾相識的話在耳畔響起,雲绾恍惚以為自己回到了晉宣帝的懷裏。

“怎麽不說話?”司馬濯看她失神模樣,手上稍用了些力。

雲绾回過神,仰臉看他:“不要。”

司馬濯:“嗯?”

為了不叫他誤會,覺得她是故意拒絕他好意,雲绾解釋:“你父皇在時,也曾這般提過,我那時也拒絕了。”

“是麽。”司馬濯聽到此話,黑眸蒙上一層冷意,語調也放得緩慢:“你怎麽與他說的。”

雲绾便将從前拒絕晉宣帝的理由又說了一遍。

說完之後,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可笑,凝眸看向面前男人的年輕臉龐,語氣透着些輕諷:“在有些事上,你與你父皇還是挺像的。”

話音落下,男人的面色明顯沉了幾分。

司馬濯知道她故意刺他,本想把她推開,然而手掌按住她纖瘦肩頭,忽又改了主意,轉而将她拽入懷中:“到底是親父子,有相像之處不足為奇。”

稍頓,他頭顱更低,咬住她的耳垂,啞聲道:“但床帷之間肯定是不像的,畢竟父皇年邁體弱,比不得兒臣年輕力壯。”

看到她顫抖的睫,他肆無忌憚地笑:“太後若不信,大可試試。”

男人灼熱的氣息濃重噴灑在耳側,刺激着嬌嫩的肌膚,雲绾只覺渾身力氣都被抽走似的,面頰通紅地推開他:“你住口,不許說了!”

司馬濯本就只想逗逗她,見她嬌羞慌張,惡劣心思得逞,便也松開力道。

雲绾趁機從他懷裏離開,攏着領口,羞憤瞪他。

這世上怎會有如此寡廉鮮恥之人!

司馬濯對她這般眼神以習以為常,擡手端起茶杯欲飲,忽的瞥見她擱在桌上寫了幾筆的紙張。

他拿起掃了眼,只見上面整整齊齊列了幾行——

太尉趙天雲之次女,年十五。注:圓臉膚白,姿色中等,但性情溫婉,品行端正。

大行臺尚書令章尚,長女十六,次女十五,幺女十四。注:可一同召見,選出衆者。

護國大将軍歐陽誠,獨女十五……

司馬濯盯着這張紙,濃眉輕折:“寫這些作甚?”

雲绾正發愁如何與他說選秀之事,現在他問起,她立刻接茬:“你既已即位,後宮一直空置也不像樣,我身為太後,自然要替你操辦選秀之事。這寫在紙上的,是我有印象的長安貴女,飯後閑來無事,先羅列一些,待明日我再吩咐尚宮局整理一番……”

“選秀。”

司馬濯慢悠悠咀嚼這兩字,投向雲绾的目光淡淡,看不出情緒:“沒想到太後這般關心兒臣。”

雲绾被他這目光看得有些發毛,不動聲色坐得離他遠了些,嘴裏解釋着:“你如今貴為天子,總該有個明媒正娶的妻子,納些溫柔解意的妃嫔。況且你自己也說了,你年輕力壯……咳,我的意思是,你得有些能見得光的女人,總不能一直與我不明不白地糾纏……”

見男人視線越發銳利,雲绾說話的嗓音越來越小:“我說的都是實話,這世間美嬌娘不計其數,等選進宮裏,你嘗到她們的好處,便知來我這裏受冷臉簡直毫無必要……”

那寫着寥寥墨痕的紙張被長指捏皺,司馬濯目光清冷:“在太後眼裏,朕就是那等好色之徒?”

雲绾遲疑片刻,蹙眉道:“不是麽?”

若不好色,怎的連自己的繼母都不放過?

對上她那雙清淩淩的明眸,司馬濯:“……”

手中紙團随意往一旁擲去,他陡然起身,挺拔健碩的身軀被燭光一照,猶如暗夜巨獸般,霎時将雲绾嬌小的身子牢牢籠罩。

面對傾倒逼近的男人,雲绾心跳得飛快,一邊往後挪去一邊緊張道:“你、你有話坐着好好說,別靠這麽近……”

司馬濯半邊身子覆壓上前,見她臉頰緋紅驚慌無助的模樣,眸色暗了幾分:“太後說的是,朕的确是好色之徒。”

長指在她飽滿的嫣色唇瓣點了點,又沿着下颌往下,待滑到微松的淺色襟口時,他的嗓音愈發喑啞:“不過相比于那些美嬌娘,朕現在更想嘗嘗太後的好處。”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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