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撐腰
第008章 撐腰
蕭妄提前回京的消息尚未對外公開。
在座除了荀皇後和幾個消息靈通的宗親命婦外,大多數人都還不知曉,眼下乍然聽到這話,無不驚訝,再想他往日的做派,心裏一陣嘀咕。
這厮跟一向荀家不對付,平日連和荀相公同朝奏對都不肯,這會子忽然上門,能安什麽好心?
還要給沈盈缺獻禮。
他們倆非親非故,沈盈缺還剛剛得罪過他,蕭妄平白無故給她獻什麽禮?
怕不是要拿選妃宴之事做筏,故意來砸場子。
衆女眷心裏皆生出幾分不安,互相拿眼神交流對策,唯恐遭了池魚之殃。
靠近荀皇後的那群宗親命婦,更是眉頭緊鎖,如坐針氈。有幾人還喚來武婢,擺出應敵架勢,貼身護衛左右。
荀皇後鐵青着臉,端坐在胡床上,雖還保持着一國之母的威儀,身姿卻僵硬得仿佛潑在白宣上的墨汁驟然凝固住了一般。
崔紹元在她耳邊焦急地詢問了好幾句,她都恍若未聞。
那邊廂,和貴夫人們如臨大敵的緊張模樣不同,小女娘們聽說蕭妄本人來了,一個個都興奮得不成樣,又是低頭整理衣裳,又是讓婢女幫忙梳整發髻,雙眼一瞬不瞬盯着門外瞧,唯恐錯漏一眼,就會損失一座烏衣巷的大宅。
秋雯君一掃眉宇間的陰郁之氣,第三次甩開胞姊拉扯自己的手,叉腰朝沈盈缺噴鼻息。
“你完了,王爺平素最恨折辱他名譽之人。去歲上元宮宴,中山侯世子不過調侃了他兩句他身邊的桃花,風言風語都沒傳出筵席,他就将人挂在太極殿的高檐下吹了一整夜冷風。你害他在建康城丢了這麽大的人,他今天要還能讓你平安走出這華光殿,我就跟你姓!”
邊上幾個小女娘紛紛點頭附和,眼珠子刻意瞪圓一圈,似是在給這番話壯聲勢。
沈盈缺忍不住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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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娘們互相扯頭花罷了,和前世的大風大浪相比,無異于三歲孩童丢泥巴,根本不值一提。
适才她們合夥攻讦自己的時候,她就已經想好對策,只是覺得和她們糾纏,實在太拉低自己的檔次,這才一直懶得張口。本想等她們說累了,自己再開口,來個蛇打七寸,讓她們再也說不出來話,外頭又傳來了這樣的消息……
沈盈缺緩緩捏緊了手。
蕭妄不是來找她麻煩的。
有前世那場經歷和桂媪告訴她的過往,這一點她很肯定。
只是目的究竟為何?她就不得而知了。
畢竟前世,這厮不曾提前返京,也不曾來赴這勞什子生辰宴,更不曾給她獻什麽禮。突然來這麽一出,她也很是措手不及。
難不成是自己重生後,改變了一些事情原本的軌跡,以至于牽動全局,蕭妄的命運線也跟着受影響了?
若真如此,那可就難辦了。
且不說以後還會不會再發生同樣出乎預料的事,便是眼下,蕭妄和荀皇後勢同水火,無論他今日來這目的為何,這場生辰宴都必然沒辦法再善了。
那她的計劃該怎麽辦?
那日拒絕交出玉佩,她就已經和荀皇後撕破臉,退婚之事也變得更加迫在眉睫,遲一天都有可能生變,她必須盡快解決。
且眼下計劃都已經布置下去,各處的人和物也都已上弦,若是這時候突然叫停,莫說她還能不能再找到像今天這樣好的機會,一舉揭穿那對狗男女,便是接下來的善後之事,也會變得非常麻煩。
鬧不好,還會牽連整個百草堂。
她冒不起這個險。
心一橫,沈盈缺站起身道:“王爺美意,盈缺心領。只是今日既非盈缺生辰,又有皇後娘娘鳳駕在前,王爺之禮,盈缺愧不敢受。還望王爺念在亡父昔日也曾忝為應天軍将領的面上,收回榮恩。等改日得空,盈缺定親自登門,向王爺賠罪。”
此言一出,衆人無不倒吸口氣。
蕭妄是何人?
沙場上的閻王,朝堂裏的煞星,瘋起來連荀家的族徽都敢砸,誰敢忤逆他?
适才他打發人過來,與其說是請示,不如說是通知,無論荀皇後怎麽回話,他都會打進來,陛下來了,也拿他沒法。
這丫頭居然敢拒絕?
當真是被寵壞了腦子,以為誰都會縱着她?
荀皇後聽完也是一怔,很快又牽起唇角,朝那小內侍擡擡下巴,“就照郡主所言去回話。”
蕭妄此番回京,目的定然不純,只是所圖究竟為何,她始終捉摸不透。
這幾日她也一直提防着。
見他一直待在覆舟山上,不進城,也不入宮,連随行的應天軍都遠遠落在千裏之外,渾然不像一個圖謀不軌的野心家,她還頗為奇怪,以為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卻不想他竟在這當口突然發難。
一個沈盈缺就已足夠讓她糟心,這會兒又跑來一個蕭妄,她頭都不知道要怎麽才能更痛!
可現在好了,讨債鬼竟主動跳出來,幫她消災解難。無論是否出于真心,結果都是好的。
能把蕭妄哄回去固然歡喜。
哄不回去,那豎子的火也撒不到她頭上。
保不齊她還能借那豎子的手,敲打一下那丫頭,讓她好好看清楚形勢——沒了荀氏的庇佑,她沈盈缺算是個什麽東西,再不老實把百草堂交出來,她就把她丢給那豎子,讓她往後再沒好日子過!
怎麽想都是自己賺。
且後者賺得還更大一些。
以至于她都開始期待,那豎子能勃然大怒,沖進來将這宮宴攪個天翻地覆。
她甚至已經擡手招呼崔紹元,讓他立刻去竹林堂,把蕭意卿叫來,趁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來個英雄救美,讓那丫頭對他徹底死心塌地,叫她往東,就絕不敢往西。
然她話還沒吩咐完,那位被打發去回話的小內侍,便直着眼睛,呆呆回到殿前跪好,雙手抖抖索索平托起一柄質地堅冷的玄鐵寶劍,高高舉過頭頂,面頰叫鞘身雕刻的蛟龍騰飛紋映得蒼白羸弱,聲音也變得格外單薄。
像是剛剛經歷了什麽畢生都不敢相信的刺激一般。
“回禀皇後娘娘,廣陵王殿下業已出宮,臨行前命奴婢将這柄尚方斬馬劍,交由晏清郡主保管,其言其行,皆如他親臨,誰敢忤逆,後果自負。”
滿座賓客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尚方斬馬劍為何物?
天子之兵,權力之刃,曾随高祖皇帝開疆拓土,創下大乾不世基業。
縱使如今,皇權衰微,高祖皇帝仍舊是士族們眼中不可亵渎的存在。能得他佩劍之人,亦與他同尊,上可打君不正,下能殺臣不忠,先斬後奏,無人能阻。
便是荀家,也不敢置喙。
大乾立朝至今,除卻當年追随高祖皇帝的開國元老外,也就蕭妄有此殊榮。
頭先他奉命去三吳一帶整頓吏治,險些叫當地的豪強聯手坑殺,他都不曾祭出此劍,而今卻是特特帶來,交給沈盈缺,還留下那樣一番話……
在座都是女眷,要麽尚未成婚,正處花嫁之年,需要說親;要麽是已然嫁為人婦,忙着幫家中女娘相看郎婿,對時下的婚姻之事都頗有研究。
論起而今建康城中條件最佳的郎婿,她們毫無疑問會說是蕭妄。
可要評出個最不适宜做郎婿的人選,她們也會異口同聲地報出這位廣陵王殿下的大名。
倒也不是因為他有什麽不好,實是這豎子行事太過怪誕!
因着那段沉痛的過往,對于這個可憐的堂弟,天禧帝一直心存愧疚,想要補償。自蕭妄十六歲回京受爵那天起,他就沒少給他安排親事。什麽大家閨秀小家碧玉,書香美人将門虎女……凡是建康城裏的千金,只要年歲相當,他不計門第姓氏,統統把線牽了個遍。私底下送去廣陵王府的美姬,更是花紅柳綠不知凡幾。
可蕭妄不吃就不吃,比同泰寺裏的和尚還素淨。
逼得天禧帝都開始琢磨,是不是應該試着給他塞兩個男僮?
當然,也有那不信邪的小女娘,自诩天生麗質,不願自棄,于是自告奮勇地幫蕭妄牽姻緣,今天去他面前落個水,明天到他身邊挂個懸崖。蕭妄重歸朝堂十年,回京的次數加起來不逾兩掌,她們卻硬是憑一己之力,将這有限的時間演繹出了比長江水還綿綿無盡的悱恻情長。到現在茶樓的說書先生還在感嘆,手頭的故事還能不重複地再叨叨個十年。
可無論她們怎麽折騰,蕭妄的态度還是十年如一日的——不搭理。
你假意在他面前落水,他能把助你撒謊的婢女一并踹下去,和你一道在水裏頭飄着,湊個“好事成雙”;你在他身邊滑落懸崖,他甩甩套馬索,套住你的腰将你拉上來,再随手挂到旁邊的歪脖子樹上,喊別人來英雄救美,要是喊不到人,就只能委屈你在東南枝上喝西北風。
哪怕當年秋雯君為他女扮男裝混入軍營,叫羯人擄走,命懸一線,他也只是派身邊的裨将率兵趕去營救,自己連營帳都不出。
可謂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一來二去,大家也都知道他的意思,除了那些毅力格外堅強的,也沒幾戶人家敢再上前自讨沒趣。若不是這回選妃宴,大家幾乎都快忘記,建康城裏還有這樣一位才貌雙絕的未婚郎君。
可現在,就是這樣一個不近女色,又睚眦必報的天之驕子,竟因為一個剛剛害他淪為全城笑柄的小女娘的話,乖乖放棄鬧事離開了,沒有任何怨言。
還反過來給她撐腰……
微妙的氣氛在殿裏蔓延。
夫人們你觑觑我,我瞧瞧你,神色皆是複雜。
小女娘們咬唇朝沈盈缺怒目而視,眼神幾近着火;有幾位受不住,還當場紅了眼眶。
連一向端莊自持的荀皇後,都難以自抑地驟然前傾身子,瞪圓了眼。步搖垂珠“嘩啦啦”猛烈搖晃,打得她雙頰通紅,她也恍若不覺。
沈盈缺自己也有點懵,呆呆看着小內侍奉劍朝這邊走過來,好半天說不出來話。
适才說出那番話,她自己心裏其實也是沒底的。
畢竟她和蕭妄交情并不算深,對他的脾氣也不甚了解,當着這麽多人拂他顏面,護他死敵,就他那暴脾氣,不知得多生氣。
原以為,他能看在阿父的面子上,不再往裏硬闖,已經是對她天大的好。
卻不想他不僅不氣,還送給她這樣一份大禮……
“你這賤人!”
秋雯君紅着眼睛繞過食案,朝沈盈缺走去,被她胞姊秋素商下死力氣摁回枰座上,一雙眼還不甘心地死死往沈盈缺身上瞪。
沈盈缺輕笑,擡指故意彈了下小內侍捧至自己面前的寶劍,氣得秋雯君伸長脖子,又是一頓殺豬般的怒嚎。
秋素商朝旁瞥了一眼,兩個武婢領命上前,一人一邊架起秋雯君的胳膊,不由分說地将她拖出殿外。秋雯君欲出聲叫罵,還被絹帕堵了嘴。
“舍妹年幼無知,行事魯莽,讓大家見笑。素商在此罰酒三杯,代她向諸位賠罪。”
秋素商含笑端起食案上的漢白玉耳杯,也不扭捏,仰頭直接豪氣地灌下兩杯,翻腕将空了的杯底朝大家一亮,待第三杯續上,她又舉杯轉向沈盈缺,語氣誠懇道:“舍妹今日多有冒犯,我代她向郡主賠個不是,還望郡主多多海涵,莫要怪罪。而今花萼池裏的菡萏俱已開好,顏色極佳。大家與其在這裏枯坐,不如一道移步過去賞光。郡主若不嫌我粗鈍,我願親自為郡主打傘遮陽,聊為舍妹今日之言行,略作綿薄補償。”
她邊說,邊瞟了眼秋姜手裏的油紙傘,髻上一支男子用的梓木簪,随她動作折射出一抹沉金色細芒。
沈盈缺不由挑了下眉尖。
她的确打算尋個由頭,帶大家一塊出門走走。倒也不是因為她有多稀罕這華林園裏的風光,只是這麽多人一直待在筵廳裏,不方便她實行接下來的計劃。
如今正值盛夏,日頭毒辣,若是要逛園子,少不得要挨一頓暴曬。她雖別有目的,但可沒打算為了那對狗男女,把自己曬成葡萄幹,是以出門前特特讓秋姜備了加厚的油紙傘,方便遮陽。
滿座這麽多人瞧見那把傘,都沒當一回事,倒是讓她覺察出了不對勁……
秋家這位女公子有點意思,自己從前竟沒看出來。
當然,自己具體想幹什麽,秋素商應當是不清楚的,否則借她一百個膽,也不敢這樣遞話。估摸着,她就是單純地以為,自己是坐久了悶得慌,想出門逛逛,便幫忙做個順水人情,為自家胞妹的蠢行賠罪。
若按沈盈缺從前的性子,這樣的示好,她必然不會接受,還會出言嘲諷。
但人終究是會長大的,小孩子才分對錯,成年人只看利弊。
秋素商從前并未得罪過自己,且由她挑頭提議逛園子,的确好過自己開口,沈盈缺便從善如流地應下。
為表誠意,還轉頭問荀皇後:“娘娘意下如何?”
荀皇後一雙眼幾乎瞪出血來。
什麽意下如何,這死丫頭分明是已經做好決定,來通知自己的!
呵,這個死丫頭,學得倒挺快,蕭妄不過來了一趟,連門都沒進,她就把他以下犯上的精髓都仿了個盡透,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那豎子手把手教出來的!
可偏偏,她還不能拒絕,否則那豎子還不知要如何折騰。
心裏再不情願,她也只能皮笑肉不笑地道:“好,都依你。”
*
荀皇後都同意去逛園子了,其他人焉有不從?
簡單一番修整後,衆女眷便紛紛呼奴喚婢,相攜往花萼池方向去。
許是因着那柄尚方斬馬劍,沈盈缺明顯感覺到,大家看她的眼神比之前和善許多。
從枰座上起身,有人趕在秋姜和白露前,殷勤地攙扶她;從席上到門口幾步路,每一步都不乏有人湊上來攀談說笑;就連那群眼高于頂、當初沈盈缺加封郡主都不曾對她假以辭色的宗親命婦,也紛紛朝她颔首微笑。
鬧得沈盈缺這麽個當過皇後的人,都有些受寵若驚。
就這是狐假虎威嗎?
想不到有生之年,她也能享受到這些,竟是比前世稱帝之後的蕭意卿還要威風。
沈盈缺無奈地搖了搖頭。
一陣衣香鬓影搖曳,華光殿裏很快便只剩下胡氏和沈令宜兩人。
因适才站起來幫堂姊“解圍”,沈令宜一直處在衆人視線的焦點中,沒尋到機會坐下。本想趁廣陵王鬧事的當口休息一下,順便看看沈盈缺的熱鬧,誰知竟又是這麽個結果。
她便就這樣幹站到了現在。
加之神經緊繃,一雙腿早已是僵麻如棍,顫抖不已。
人群一走,她便立馬支撐不住,跌坐在地,顧不得自己眼下還在皇宮,拂袖就将面前食案上的杯盤“噼裏啪啦”全掃到地上。
胡氏看得眼皮直跳,重重一頓手裏的鶴頭杖,喝道:“摔!摔!摔!就知道摔東西!你便是把整座皇宮都砸了,能讓她回來同你認錯嗎?匹夫一怒,尚能血濺五步;你一怒,就只有這點本事?”
“那您說我該怎麽辦?”
沈令宜咬牙切齒,“論出身,我不及她;論背景,我更是沒法像她一樣有個百草堂那樣強大的靠山。我倒是想和她一樣肆無忌憚,可我有這資本嗎?”
“那你就能設計她在選妃宴上出醜,害整個沈家跟着一塊丢人?”胡氏瞪眼。
沈令宜一下沒了聲,雙眼錯愕地看着她,有些不敢相信。
胡氏冷笑,“你以為我一直沒找你說這事,是當真什麽也不知道?我不過是不想再将事情鬧大,讓大家都下不來臺!”
“咱們沈家是名門不假,可這幾十年戰打下來,族裏還有幾人?門楣又還剩多少?之所以沒徹底敗落,不過是你大伯留下的那點餘蔭,還能夠咱們撐幾年門面罷了!在你兄長徹底立起來前,莫說你沒資格和你阿姊比,連祖母我,都得看她臉色。”
“我忍了這麽多年,都沒抱怨過一句。你倒好,翅膀還沒長硬,就敢去跟她掰手腕。現在好了,沒吃到羊肉,還惹一身騷。她要是氣狠了,一狀告到陛下面前,把這些年給咱們祖孫三人的榮譽統統收回去,再把你丢回掖庭配閹奴,我看你怎麽辦!”
沈令宜心裏果真生出一絲慌亂,卻還梗着脖子嘴硬:“我也是為了咱們仨考慮啊。”
“皇後娘娘這兩年老是打聽百草堂的事,顯然是對此有意,且她也不願看到廣陵王殿下順利成婚,我便想幫她做點什麽,好讓她行事有個由頭。她若能成事,咱們也能跟着沾光,往後再也不用仰那丫頭的鼻息。即便不成,那丫頭也是個好說話的,我又救過她的命,她再生氣也不至于把我怎樣。誰知道就……诶!”
她懊惱地跺了跺腳。
胡氏斜她一眼,嘆息着搖頭,想起适才發生的事,心裏也是感慨萬千。
她雖埋怨沈令宜行事草率,害他們如今在那丫頭面前變得被動,可真要說自己完全不認同她的做法,倒也不是。畢竟沒人比她更不願在那個女人血脈的蔭庇下,窩窩囊囊過一輩子。
今日進宮赴宴,她便是想搏這一把。
原以為那丫頭早已叫建康城的繁華迷暈了眼,生不出多少反抗的心,選妃宴被坑成那樣,都無甚反應,今日應當也不會例外,自己沒準真能成事。
卻不想竟是八十老娘倒繃孩兒,栽了個大的。
以後再想拿捏她,可就難了……
握在鶴頭杖上的手緩緩收緊,胡氏咬牙道:“罷!木已成舟,再說這些也于事無補。好在你阿姊是個講理的,你尋個機會同她道歉,态度放低些,她還是會和以前一樣心疼你。今日宮宴就此作罷,你且先回去,免得又生事端。皇後娘娘那裏我自會去應付,你不必操心。”
這話全是出于一片舐犢慈愛之情,沈令宜卻像是聽到什麽驚天大笑話,整個人都炸了毛。
“我去同她道歉?她這般羞辱我,您還要我低三下四地去同她道歉?憑甚!她不就是比我會投胎一些麽,有甚了不起?我若能和她換個出身,保準比她過得更好!”
“保準比她過得更好?”
胡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抖着指頭點向門外。
“你當她的日子就這麽好過?父母雙亡,養母算計,唯一的親弟還不在身邊。你遇着事,尚能尋我和你阿兄商議。她呢?有人真心實意為她謀劃嗎?你不能只看到自己受委屈,看不見自己占便宜。至少你和太子之間的感情,比她有優勢,且還是極大的優勢。可你把握住了嗎?到現在人家都不敢承認與你有舊,你還在這裏抱怨個什麽勁兒?真這麽有本事,就讓太子非你不娶啊,光會吹噓有何用?”
重重一敲鶴頭杖,胡氏也懶得再理她,轉身徑直往花萼池方向去。
沈令宜獨自一人僵在殿內,臉色蒼白,一動不動,宛如一尊風化了的石翁仲。
直到門口探頭探腦地出現一個熟悉的人影,她才擡手一抹眼角閃爍的水光,喝道:“有事就說!裝神弄鬼的想吓死誰?!”
白檀被罵得一哆嗦,硬着頭皮上前道:“其、其實也沒什麽……就是東宮那位守拙公公,他剛打發人送來一封信,讓奴婢親手交給您……”
沈令宜眼睛一亮,一把奪過信箋,展開細看。
信上沒有署名,只有五個字:層城觀一敘。
沈令宜卻一眼認出筆跡,心“怦怦”直跳。
誠如祖母所言,她對蕭意卿的确是有怨的。憑誰不離不棄地跟着一個人這麽多年,卻連個光明正大一塊走在陽光下的資格都沒有,心裏都不會服氣。
原以為今日這場宮宴,自己能遠遠瞧上他一眼,就已經很不錯。
卻不想,他竟主動過來約自己相見,地點還在室內。
孤男寡女,想做點什麽都可以……
沈令宜心越跳越快,手抖得幾乎拿不住信。
她承認,選妃宴之事,她除了想借荀皇後的手,重創沈盈缺外,的确存了別的心思——讓蕭意卿厭惡沈盈缺,自己好從中漁利。
她就不信,那樣孤傲的人,被沈盈缺連累着丢了那麽大的人,能一點不介懷?
只要能從中撕出一道口,她就有法兒鑽進去。哪怕蕭意卿暫時沒辦法娶她,早晚也會是她的囊中之物。
原本等了這許多天,蕭意卿都無甚反應,她還有些着急,以為他把怒氣遷到自己頭上,不願再見她,現在看來,竟是她杞人憂天。
這效果簡直比她想象中還要好!
哼,那些人不是都瞧不起她,覺得她上不了臺面嗎?
好!
她倒要看看,今日過後,哪個還敢不把她這個真正的未來太子妃放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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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