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打臉胡祖母(下)
第019章 打臉胡祖母(下)
“啊啊啊啊啊——”
沈方行捂着裆倒在地上, 如野豬肉般亂滾一氣,激起揚塵一片。
周圍人驚恐有之,暢快亦有之。
還有人震撼于沈盈缺的箭術, 盯着她上上下下不住打量。
——單從距離上說,沈盈缺和沈方行之間算不得多遠, 但沈方行周圍都站滿了人,還都在動, 想這麽精準地擊中目标可并不容易。且袖弩和尋常弓箭比起來,速度和力道都遠遠不及, 能兩箭都将傷口穿透得這麽深, 習武的男子都未必能做到, 她一個嬌滴滴的小女娘, 是打哪兒學會的?
貼身侍奉的秋姜和白露,也都驚訝地張圓了嘴。
夷則掃視一圈,面露得意之色, “沒什麽好奇怪的。咱們家将軍當年可是大乾一等一的騎射高手,郡主打小就跟着他一塊摸箭拉弓,莫說是射個人, 就是百步之外的兩只雀兒, 她都能一箭給串成糖葫蘆。落鳳城裏的父老鄉親, 就沒有不誇她厲害的。你們那時候不在,都不知道。要不是這些年郡主在都城裏頭荒廢了, 這‘大乾第一箭術高手’的名頭,還不一定是廣陵王殿下的呢!”
那廂胡氏已經吓得從支踵上滑落下來,癱軟在地, 老臉煞白,一會兒指着沈方行, 一會兒又指着沈盈缺,嘴巴張張合合,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你你……這不孝女,居然敢對自己的堂叔濫用私刑,活膩歪了嗎!”
沈盈缺眨眨眼,“怎麽能是‘濫用私刑’?我明明是當着父老鄉親的面,正大光明處罰堂叔的,祖母可莫要冤枉人。”
“那還不是罰了!”胡氏氣得大吼,扯着嗓子正要反駁。
被沈盈缺打斷:“祖母是不是又要搬出孝悌那套來壓我?”
胡氏一愣,扯唇冷笑,“呵,原來你也知自己此舉有違孝道啊?也好,知道心虛那還有救,今日我便以沈家家主之名,代你父親責……”
豈料話未說完,就又一次被沈盈缺打斷:“祖母誤會了。我主動拿孝道說事,并不是因為我心虛,而是想告訴祖母,我接下來要對祖母做的事,要遠比這個更加不孝,望祖母千萬做好準備。”
說罷,她昂起腦袋,朗聲朝周遭圍觀的佃農們喊:“胡氏與沈方行狼狽為奸,禍害一方,人證物證俱已查實。我雖與他二人有親,但絕不茍同其卑劣行徑,故而要将這二人抓拿,一并帶去有司衙門,交由律法重處,還望諸位父老鄉親做個見證。若我有任何偏私之舉,便叫我日日受雷殛加身之痛,刀斧淩遲之苦,以償諸位鄉親昔日所受之苦楚!”
此言一出,滿場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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佃農們面面相觑,不敢相信居然真的會有士族子弟,能為他們一介庶民大義滅親至斯。
秋姜幾人也情不自禁倒吸涼氣。
胡氏則直接尖叫出了聲:“你說什麽!你要抓我去廷尉府?你瘋了嗎?人又不是我殺的,你抓我作甚!”
沈盈缺淡淡一擺手,“祖母雖不曾直接害人性命,但你包庇堂叔,困囚韓家母子,欺上瞞下,行為卑劣,罪同殺人,難道我不該押你去廷尉府嗎?”
“當然不應該!”胡氏怒吼,“我可是你祖母!你這樣忤逆長輩,就不怕被世人唾罵,讓你父親母親還有阿弟一塊蒙羞?”
“孝道再大,那也大不過家國律法!”沈盈缺堅聲,“莫說你只是我名義上的祖母,便是我親祖母崔氏犯了同樣的事,我也一樣照告不誤!祖母與其在這跟我浪費口舌,倒不如省下些力氣,留到公堂上和廷尉大人分辯。”
“你……”
胡氏氣得兩肺生疼,揉着胸口,倒在婢女懷裏大喘氣。
她今日來這找碴,除了荀皇後的命令不可違抗外,也是出于自己的一點私心——她不希望沈盈缺和東宮的這門親事真就這麽斷了。
一則,是為了沈家的榮耀。
而今沈氏門庭衰微,靠着沈愈和月扶疏的一點遺澤,方才勉強在這豪門如林的建康城占有一席之地。若想徹底翻身,唯有攀上東宮這根高枝。
偏偏現如今,沈家孫輩裏頭有資格和東宮談婚論嫁的,只有沈盈缺。哪怕自己再想推舉沈令宜上位,也得先确保沈盈缺當上太子妃,否則根本沒希望。
二則,也是為了她寶貝親孫女的名聲。
那日宮宴上的意外,已經讓沈令宜名聲大損。朝會上陛下親口應允退親,更是讓這份難堪雪上加霜,都直接蓋過了沈盈缺在選妃宴上鬧出的笑話。
現如今都城裏頭什麽難聽的話都有,家裏的庖廚出門采買,都要挨兩句嘲笑,她們祖孫二人已經有大半個月不敢出門。若是任由閑言碎語再繼續發酵下去,別說将沈令宜送進東宮,便是尋常一戶人家,也不可能要這樣的新婦。
她這才捏着鼻子走這一遭,一路上為避人耳目,光繞路換車就折騰了好大一圈。
原以為這丫頭為了百草堂的名聲,多少會跟自己服點軟,自己再努力勸勸,沒準真能讓她回心轉意,孰料竟撞上了個刺頭,還是個鐵刺頭,不肯低頭就範也就罷了,還要把她拖下水。
好好好,可真是好極了!
胡氏怒極反笑,皺紋遍布的老臉宛如一幅扭曲的修羅畫,“晏清郡主大義滅親,老身望塵莫及。但你可別忘了,老身現在可是沈家的家主,手裏還攥着你們沈氏一門的族譜。今日你若敢動老身一下,老身立馬召集族中耄耋,大開家祠,以忤逆不孝之罪,将你、你阿父、阿母,還有你阿弟,統統從族譜上除名,一個不落,讓你們永堕庶籍,這輩子都甭想再翻身!”
此言一出,秋姜幾人皆大驚失色。
時下門第等級森嚴,士族與寒門之間,都隔了一道永遠無法逾越的天塹,更遑論庶族?
自家郡主若是因忤逆不孝的大罪,被族中除名,淪為庶族,不僅自己的名聲全毀,将軍和夫人的身後名也會受牽連,保不齊連牌位都要被移出太廟。即便陛下有心偏袒,也愛莫能助。
這個老虔婆,郡主只是想讓她受到刑律應有的制裁,而她是當真想讓郡主死啊!
連其他随行的護衛都看出貓膩,紛紛亮出手裏的兵器,擺出一副要大幹一場的架勢,“郡主莫怕,屬下這就把這老妖婆的舌頭割了,看她還拿什麽叫喚。”
沈盈缺看着胡氏,目光卻無比平靜,“祖母當真要與我一刀兩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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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氏冷嗤,“難道不是郡主要與老身一刀兩斷?老身已經給過郡主機會,奈何郡主不知珍惜,非要與老身作對,那就莫怪老身翻臉不認人。”
沈盈缺:“祖母這麽做,當真不會後悔?”
胡氏笑容愈狠,“我此生最後悔的,就是六年前看着你孤零零從落鳳城回來,一時心軟,沒有将你打死!否則哪有現在這許多麻煩?”
“好!”
沈盈缺用力拊掌,垂眸睨着胡氏,目光凜冽如利箭,“既然祖母打定主意要不仁到底,就休怪我不義!”
她從寬袖的暗格裏掏出一個三寸見方的木匣,當着所有人的面打開,從裏頭取出一塊略微發黃的素絹,高高舉過頭頂。陽光照落,絹上字跡清晰可見,竟是一封血書!
“此乃我祖父過世前,秘密留給家父的一封親筆手書。信上言,汝繼母胡氏寡禮鮮德,不堪大用,若将來做出欺師滅祖、有辱沈氏門楣之事,汝自當以父之手書,除其太夫人之名,驅出家譜,以全沈氏忠義高潔之風。若遇反抗,亦可全力鎮壓,勿以仁孝姑息,切記,切記。”
“這些年,祖母先是以外姓之身,強占沈氏家主之位;後又以沈家累世功勳之名,在都城屢行惡事,罄竹難書;現在又以家主之權,強行阻攔我為沈家除害,使得沈氏門庭蒙羞。家父心慈,即便手握屠龍寶刀,亦不曾對祖母下過狠手,但我卻是個刻薄寡恩的,今日非得請出此信,為沈家激濁揚清不可!”
像是一記驚雷霍然劈落在地,所有人都呆若木雞。
沈老太公一向仁善大度,寬厚待人,閱兵時新入伍的小卒忘記給他端茶,他怕人家受罰,忍了一路都沒抱怨一句。逢年過節還會自掏腰包,廣開粥棚,救濟難民。憑誰也想不到,這樣的人,竟會給自己的妻子留下如此一封絕情的遺書;更想不到這樣的遺書,會以這種誅心的方式,毫不保留地暴露在睽睽衆目下。
這簡直比當衆休妻還令人震撼!
胡氏像是被人當衆打了一耳光,呆呆愣在原地,眼珠子都不會轉。
待婢女終于将她搖醒,她又大喝一聲:“你胡說!”一把推開婢女,連鶴頭杖都不用拄,就直接從地上跳起,蠻牛似的沖向沈盈缺。
槐序和夷則齊力叉劍将她攔在五步開外,她還伸抓着兩只手,拼命朝沈盈缺咆哮,釵發衣裳亂了一身也顧不上打理。
沈盈缺懶得跟她多廢話,扯着絹帛兩邊,将血書在半空中展開,大剌剌豎到她面前,“我是不是在胡說,祖母自己看看便知。祖父的字跡和私印,您應當比我熟悉吧?”
的确熟悉。
正因為熟悉,胡氏才更加瘋狂,“不可能!這不可能!我為沈家殚精竭慮,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答應過我會保我一世平安富貴,不可能出爾反爾!不可能的!”
沈盈缺冷眼看着她,語帶譏诮道:“原來祖母也知道祖父最是重信守諾啊。呵,也對,若是不知道,你又何必放着別處的原配正室不做,費勁巴力非要給他做填房?”
胡氏臉上一熱,想反駁又欲辯無詞。
沈盈缺繼續問:“那你知不知道,在祖父心中,究竟什麽才是最重要的?”
胡氏一愣,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她盼了一輩子,也怨了一輩子的男人。
時光無情,早已模糊了他在記憶中的容顏,可他匡扶正義、舍己為人的背影,卻始終如烙鐵一般,深深嵌刻在她腦海中。
她不由停下抓撓,在風中呆住。
沈盈缺笑着收回手書,“祖父一生公正無私,憐貧惜弱,為了一個毫不相幹的農家老翁,都能千裏追匪至密林,幫那老翁救回他被擄走的孫兒,身負重傷也在所不惜。也正因為如此,當初你以卑劣的手段嫁入沈家,祖父雖厭極了你,也仍舊願意擔負起責任,護你周全。可若是叫祖父知道你頂着沈家家主的名義,到處為非作歹,他可還會再踐行一句當初對你的承諾?”
胡氏渾身激靈,咬着牙說不出話。
沈盈缺又道:“祖父善而不昏,仁而不弱,祖母亦不是第一天仗勢欺人,難道之前你二人就沒有因為這事起過争執,祖父就沒有說出過‘休妻’之類的狠話?”
胡氏又是一顫,身形宛如冰雕般僵硬,“我、我到底給沈家添了男丁,他不會的、不會的……”
聲音越來越輕,到最後連她自己都聽不清。
沈盈缺笑了笑,沒有戳破她最後的倔強,只道:“祖母現在可以相信,這封手書的确出自祖父之手了吧?”
胡氏咬緊牙關,細細顫抖,宛如一條被活剝了皮的鮮魚,在太陽底下抽搐發紅。
她自然知道,那個男人從來對她沒有半分情誼,若不是那場意外得來的孩子,他根本不可能讓自己進沈家的門。可這世間總少不了癡人,癡人也總斷不了癡念。
明知希望渺茫,她仍舊忍不住盼望能有水滴石穿的一天,即便只是他出于責任的一句承諾,她也覺滿心歡喜。
可現在,連這樣渺小的願望也破滅了……
沈盈缺還不緊不慢地繼續雪上加霜:“而今你已觸犯祖父的底線,我忝為其子孫,自是要為他老人家了卻最後一樁心願。沈氏宗祠要開,族譜要改,卻并非是你胡氏以一個外姓之身,将我父沈愈一脈從沈家族譜中除名;而是我沈盈缺要以沈氏長房嫡女之身,代祖父行休妻之事,将你胡氏從我沈氏一族驅逐,永世不得再入沈家宗譜!”
“我給祖母一個月時間準備,下月這個時候,咱們沈家宗祠見!”
這話像是點燃柴薪的最後一點火星,灌滿池塘的最後一瓢冷水,瞬間将周遭本就沸反盈天的氣氛,推向更加激烈的高/潮。
漢人重親緣,族譜除名已是罪同欺君。從來只聽說家中長輩将不肖子孫,從自家譜系上頭劃除,何曾聽過小輩要将自己的長輩驅逐出家?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這已經是把“忤逆不孝”四個字明晃晃寫在臉上了!
所有人都驚得連該怎麽呼吸都忘了。
然沈盈缺就只是雲淡風輕道:“母慈子孝,長尊幼愛,自古通理。祖母如此罔顧他人性命,敗壞沈家門楣,盈缺身為沈家子弟,自是要替天行道,哪怕百年後列祖列宗問起,盈缺也問心無愧。”
胡氏雙眼幾乎迸出火來,口不擇言:“你個不孝不悌的混賬羔子,真以為自己是個什麽清高仁義的君子?我呸!你就跟你那親祖母一樣,就是個狐媚子,蜘蛛精,除了會勾搭男人給自己撐腰,讓別人沒權沒勢只能憋着,還會什麽?!說我仗勢欺人,你又是什麽好玩意兒?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姓胡!”
說罷,她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竟一把推開将槐序和夷則,憤然朝沈盈缺撞去。
槐序和夷則忙要阻攔,卻被胡氏身後一擁而上的勁衣護衛沖散,如何也不能近前。
沈方行的那幾個混不吝小弟見狀,也嚷嚷着跟着往前沖。他們倒也沒什麽遠大志向,就是想渾水摸魚,順便給自家老大報仇。
秋姜和白露見勢不妙,帶着護衛上前救人,場面頓時亂成一鍋粥。
沈盈缺全沒意料會發生這樣的意外,被混亂的人群推搡得左搖右晃,幾乎站不住,想用袖弩防身,奈何敵我混雜擁擠,又不好動手。
眼見胡氏就要沖到自己面前,千鈞一發。
就聽“咻——”的一聲嘯響,一粒石頭子攜風雷之勢,赫然穿過擁擠的人群,正中胡氏膝蓋,力道之大,自胡氏膝頭彈開,還能再激飛出去,帶着嘯音徑直砸在胡氏身後那群勁裝護衛和混混小弟足尖前,嵌入石土地中,濺了他們一臉泥。
胡氏痛得撕心裂肺,嗷嗷怪叫,軟着腳跌跌沖沖往前栽,竟直接跪在了沈盈缺面前。
秋姜幾人趁機迅速将沈盈缺拉到身後,藏得嚴嚴實實,扭頭循着石頭飛來的方向望去。
但見十丈開外的鄉間泥濘小道上,一輛通體漆黑的龐大馬車,正朝這邊緩緩駛來。車輿通身由玄鐵打造,比沈盈缺平日所乘之牛車要大了三倍,車框漆木黑到發亮,四蹄踏雪的黑色高頭大馬足有三匹,連馬辔都是玄鐵打造。
黑甲白羽的健衛簇擁在馬車周圍,整齊而沉默,襯着身後的落日餘晖,頗有一種血染黃沙的肅殺沉凝之感,讓人不寒而栗。
衆人都不禁顫了顫身,僵在原地,像是被施了定身法,連一絲呼吸聲也聽不見。
沈盈缺從秋姜身後探出腦袋,一眼便瞧見了馬車上的狴犴金徽,眼睛大亮,“阿兄!”
“讓你在家乖乖等我,你便是這般等的?”
蕭妄的聲音隔着車廂門板幽幽傳來,聽不出喜怒,卻明顯比平日多了幾分森寒。
沈盈缺哆嗦了下,想起這個時辰燈會已然開始,他們即便快馬加鞭往趕回去,許多有意思的雜戲游行也都瞧不見,她莫名心裏發虛。
蕭妄輕聲一嗤,沒再管她,玩味地将詞鋒轉向胡氏:“老夫人今日好大的威風,連忤逆不孝這樣的大罪,都敢随意挂在嘴邊,是當真以為沈家長房無人了嗎?”
“咻——”
又是一顆石頭子自車廂窗縫中激射而出。
大家還沒來得及看清它在空中飛行的軌跡,胡氏就“啊”的一聲,抱着左臂倒在地上。
這回石頭子沒有反彈出去,而是如沈盈缺的袖箭一般,深深紮入胡氏的手臂中,仔細聽,還能聽到骨骼碎裂聲,疼得她抱着胳膊滿地打滾,冷汗涔涔淌了一身。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在場的練家子無不驚嘆。
弓箭靠的是臂力,暗器靠的是腕力,要想将一顆未經打磨尖銳的石頭子,如這般精準且深刻地釘入一個地方,臂力、腕力,乃至準頭都缺一不可。沒個幾十年的功力練不出來。
這人竟就跟吃飯喝水一樣,輕輕松松就辦到了……
胡氏身後的護衛咽了咽口水,當即實相地收回要扶人的手,退回原地,一動不動。胡氏的婢女也乖乖垂下腦袋,對她的苦痛視而不見。
胡氏恨得眼睛都快滴出血來。
可她敢跟鄉民動手,敢跟沈盈缺動手,卻是再借一百個膽,也不敢和馬車上這位別苗頭,當下便乖覺地閉上嘴,比鹌鹑還老實。牙齒因劇痛緊緊咬住下唇,咬到唇瓣都破皮流血,也不敢吭一聲。
蕭妄嗤笑,“老夫人倒是挺能忍,那怎的剛才就沒忍住,什麽胡話都敢往外蹦?可巧本王也想問老夫人兩件事,這‘勾搭男人’是什麽意思?‘仗勢欺人’又是什麽意思?”
胡氏心頭一哆嗦。
适才起混亂的時候,蕭妄的馬車還在過來的路上,将将靠近莊子口,照理說他應該是不清楚她說了什麽,可偏偏他就是知道,還這樣反過來四兩撥千斤地問她……
一股深切的惡寒自腳底蔓延向四肢百骸,仿佛毒蛇順着裸露的肌膚一點一點纏繞周身。
胡氏結結實實打了個寒顫,從頭發絲抖到腳趾頭,連瞳孔都在震。
若是平常,以蕭妄那種自己不痛快就見不得別人痛快,自己痛快了也要讓別人不痛快好襯得自己有多痛快的狗脾氣,定是要抓住機會好好挖苦胡氏一番,不把她怼得以頭搶地,生不如死,絕不罷休。
然今天,他心情顯然欠佳,沒興趣這樣細細搓磨人,隔着車壁懶洋洋道:“嘲風,鳴雨。”
馬車兩側一高一矮兩個黑甲衛,如鬼魅般應聲上前:“屬下在。”
“地上涼,快別讓老夫人躺着了,拉到韓淵墓前跪着吧,帶上沈家這位堂叔一塊。什麽時候韓夫人和她兩個孩子都消氣了,什麽時候再讓他們起來。記得跪完直接送去廷尉府受審,刑律怎麽寫就怎麽判,本王可沒興趣料理這樣的腌臜。”
說完,他輕聲一笑,語氣染上幾分傷春悲秋般的感嘆:“仗勢欺人啊……呵,這可是個好詞兒,不讓老夫人切身感受一下,什麽叫‘沒權沒勢只能憋着’,就當真委屈了造出這個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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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