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白鷺宴(三)
第025章 白鷺宴(三)
生辰宴當天, 白鷺山莊熱鬧非凡。
除了像沈盈缺這樣提前登島的貴客外,又陸續來了許多賓客,俱是建康城內數一數二的僑姓望族。此刻, 她們都聚在花廳內,陪秋貴妃說笑, 奉承讨好的模樣俨然就是華林園荀皇後生辰宴的翻版。
令人驚訝的是,天師教居然也派人過來送了賀禮。東西不算貴重, 不過一瓶丹藥,據說是教首了塵子親自配的, 有駐顏美容的功效。
想着那了塵子和荀皇後之間的關系, 大家越發稱贊秋貴妃了不得, 連荀皇後身邊的人都能特特來獻媚, 誇得秋貴妃笑不攏嘴。
沈盈缺對這些虛僞的人情往來無甚興趣,同秋素商聊了幾句,便借口更衣, 出來透氣。
夏日的白鷺洲不比都城,氣候宜人,江風舒爽, 即便走在炎炎烈日下, 也不覺得如何悶熱。加之莊內風景怡人, 每一處都讓人有種置身畫中美妙之感。
沈盈缺打發了秋姜和白露,自己獨個兒在莊裏閑逛, 不自覺便走到了山莊後園,怕繼續走下去會迷路,正打算原路折返。
旁邊的假山後頭卻傳來女子低低的啜泣聲——
“求您, 求您,就帶我去了吧, 我、我……我當真在宮裏待不下去了!貴妃娘娘每日都要召我到她跟前站規矩,陰天下雨也不例外,遲到半刻就要多站兩刻,根本就是故意在搓磨人!”
“您也知道,我這腹中的孩兒根本不是陛下的,是您的!哪怕現在能瞞過去,難不成還能瞞一輩子嗎?若是叫陛下知道,不光是我,連您和貴妃娘娘也要受牽連……”
……
這聲音好像是祥嫔!
那她說的那些豈不是……
一股惡寒從腳底心直沖天靈蓋,沈盈缺扭頭就要走,不想叫假山後頭的人覺察,卻不妨遠處小道盡頭傳來一句:“晏清郡主,您怎麽在這兒?叫奴婢好找。”
是秋貴妃給她安排的接引內侍張寶進,想來是見自己離開花廳太久,怕發生什麽意外,特特出來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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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是一片好意,可現在這情形……
沈盈缺雙腳發僵,後背冒汗,不知該如何是好。
假山後頭的人似也發現異樣,說話聲戛然而止,但也沒有從假山後面出來,就這般跟她沉默僵持着。
沈盈缺唯恐張寶進等不到她的回答,會順着小路過來尋她,将事情攪得更糟,深吸幾口大氣平複了下心緒,快步從這片山石小路上走過,主動将張寶進引走。
“這山莊實在太大,不過出來更個衣,竟就迷了方向,拖累張公公特特跑這一趟。”她若無其事道。
張寶進不疑有他,笑着作揖行禮道:“郡主說得哪裏話,這些都是奴婢分內的事,何來拖累不拖累?這座莊子的确是大,別說郡主您是頭一回來了,奴婢在山莊裏住了大半年,有時候不小心也會走岔了路。好在郡主沒出什麽事,否則奴婢便是死一萬次,也不夠給郡主賠命。”
沈盈缺笑着說客氣了,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寒暄着,行到一處臨湖的水榭,迎面忽然走來幾個小內侍,個個低頭耷腦,神色慌張。
為首的馬臉內侍在張寶進耳朵嘀咕了不知道什麽話,張寶進臉色驟然發白,甩着拂塵戳着他們腦門就是一頓罵:“一群沒用的東西,這麽點小事都辦不好,要你們有何用!”
罵完又讪笑着朝沈盈缺哈腰,“庖廚那頭出了點事,奴婢得馬上過去一趟,恐怕郡主這裏……呃……”
沈盈缺明白他的難處,這種等級的筵席,出一點毛病都可能累及他們身家性命,更別提他們的主子還是秋貴妃那樣一個難纏挑剔的主兒?
她很爽快地道:“張公公快快去吧,我這裏沒事,剛好我也走得有些乏累,想在這休息一下,等休息完就自個兒回去了。”
張寶進皺着眉,有些不大放心,看了眼庖廚方向,還是執禮跟沈盈缺告了聲歉,領着幾個小內侍匆匆離去。
待周圍只剩下自己一個人,沈盈缺終于能松下口氣,拖着疲憊的步子往水榭裏去,腦海裏混亂一團,全是剛剛在假山旁邊聽到的話。
雖說後宮本就是個藏污納垢的地方,但這般直白地撞見如此一樁污糟官司,還是頭一回。
怎麽辦?
假山後頭跟祥嫔說話的人是誰?她腹中的孩子又是怎麽一回事?剛剛他們可有聽見張寶進喊她的名字?若是聽見了,自己又該如何應對?是先下手為強,直接找天禧帝告狀;還是假裝自己什麽也不知道,只是單純地從假山旁邊路過?
這天煞的白鷺宴,怎麽每天竟是這種麻煩事!
她由不得恨聲踹了下水榭的欄杆。
也正這時,身後傳來一聲尖銳的聲音:“呵,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晏清郡主。偌大一座山莊,郡主哪兒也不去,非要跑這湖邊站着,知道的,說你是在賞景;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來尋短見的。”
這聲音,這語氣,沈盈缺不用回頭就知道,一定是那位和她從小吵到的秋雯君。
果然,這白鷺山莊和她八字犯沖,什麽事也不幹,都會有麻煩主動找上門。
沈盈缺翻了個白眼,笑吟吟回身,“縣主說笑了,我便是再想不開,也不會挑這種死法,又是水草又是小魚的,多惡心人呀。這點縣主應當比我更清楚。”
——這是在暗諷秋雯君曾經為了博取蕭妄的關注,特特在他面前假裝落水。誰知蕭妄那個鐵石心腸的,不僅沒伸出援助之手,還命人将湖團團圍起來,不讓別人下去救,生生讓這位金尊玉貴的秋家女公子在湖裏頭喝了半個多時辰的水。上岸後,她頭發裏頭還夾着不少水草,當真是“綠雲擾擾,梳曉鬟也”,在建康城中惹了好長一段時間的笑話。
陳年醜事乍然被提起,秋雯君臉色登時不好,提着裙裾大步上前,“憑你也配替王爺?!若不是你在背後故意使壞,王爺怎麽會不搭理我?我今天定要好好教訓……哎喲——”
一句話還未說完,秋雯君就叫沈盈缺伸過來的腳一絆,直挺挺栽入湖中。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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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個賤人……唔……居然敢害我!我可是……荥陽秋氏的……嫡、嫡出女公子……陛下親封的縣主!你居然……咳咳咳……”
秋雯君一面破口大罵,一面灌進去好大幾口又腥又臭的湖水,嗆得面紅淚流,咳嗽連連。
偏偏她方才為了能跟沈盈缺單獨說話,她把身邊随侍的婢女統統都趕走了,如今只剩她孤身一人,沒人能給她搭一把手,她只能自個兒可憐巴巴地往岸邊游。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然沈盈缺卻不知從哪裏找來一根細長的竹竿,每當秋雯君要游上岸時,她就伸長竹竿一捅,又将她撥回湖中。無論秋雯君怎麽躲閃,怎麽換上岸的位置,都被她四兩撥千斤地捅回去。
秋雯君不由大怒,手用力拍打着水面,“你這毒婦,居然三番五次這般坑害我,就不怕我貴妃姑母找過來,治你的罪嗎!”
沈盈缺垂眸睨着她,聲音淡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适才宣城縣主在棧橋上搗鼓了半天,想來是也發現那裏有塊木板年久老化,特特在上頭做了手腳,想引我過去踩空落水,是也不是?哪怕秋貴妃來了,我也有理由同她對峙。看看到時候,你那姑母是會為了血脈親情,給你這個只會惹是生非的侄女做主,還是為了陛下的寵愛,狠狠責罰于你?”
——那塊木板很是隐蔽,适才她順着棧道上水榭之時,就險些踩空,好在提前留了神。剛剛秋雯君帶着婢女們從岸邊路過的時候,她就已經注意到她,但秉承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準則,她自不會主動去挑事,也就假裝沒看見。誰承想她有意放過這人,這人反倒還一個人去而複返,打起她的歪主意來,那就別怪她手下無情。
計謀被拆穿,秋雯君臉上微微發紅,但也僅是一瞬,她便又恢複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倨傲模樣,“是又怎麽樣?我這是在為民除害。你水性楊花,見利忘義,才剛和太子殿下退親,就又開始跟廣陵王殿下糾纏不清。王爺是偉岸大英雄,咱們大乾讨伐羯人的主力,若是叫你這個寡廉鮮恥的賤人诓騙了去,将來還如何得了?!”
“所以你将我推到湖裏,就能讓廣陵王殿下答應娶你為妻了?”沈盈缺問。
秋雯君一噎,很想點頭說是,可也的确心知肚明,這根本不可能。
蕭妄那人心堅似鐵,倘若他有心于你,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絕不會罷手;可若是對你無心,即便你為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絕不會拿正眼多看你片刻。
沈盈缺又問:“再退一萬步說,若是廣陵王殿下答應肯娶你為妻,就你這一天不惹事家裏就要上泰初寺燒高香的性子,能保證日後你一定能做好廣陵王殿下的賢內助,輔佐他完成北伐大業?”說完又譏諷一笑,“你怕是連如今的羯人皇帝姓甚名誰都還不知道吧?”
“我沒有……”
秋雯君下意識就要反駁,可轉念一想,她還真報不出現如今北夏皇帝的姓名,甚至連北伐究竟是個什麽概念都不清楚。若是蕭妄,怕是旁人提一嘴,他就能如數家珍般對答如流……
她臉頰不禁越發滾燙。
沈盈缺哼笑,“縣主既無匡扶天下之心,又無治家賢才,整日只知道為了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跟別家女公子扯頭花,我若是縣主的阿姊,定不會處處為縣主周旋,為縣主多說一句好話。”
秋雯君一愣,憤然一拍水面,水花濺了滿臉也顧不上擦,“你說我便說我,作何扯上我阿姊?我是不及你聰慧,也不及廣陵王殿下遠見卓識,可我家阿姊卻是個頂頂厲害的。哪怕荀家和秋家所有兒郎加一塊,也不及她一個。說句不怕得罪人的話,若不是阿姊身為女兒身,不得入仕,而今朝堂上早沒有他們姓荀的什麽事!”
沈盈缺挑眉,“想不到你還挺護着你阿姊,看來還不是無藥可救。”
秋雯君啐罵:“我的阿姊自然由我來護,還用你在這多廢話?”
“那你家阿姊這些年為你操勞的心力,你就半點看不見?”沈盈缺板起臉,聲音驟然轉沉。
秋雯君一怔,不知她在說什麽事。
沈盈缺冷聲嗤笑,“昨日登島,你可知你阿姊為何這般殷勤地過來給我指路?”
秋雯君不悅,“那是我阿姊心地善良,怕你第一次來會迷路,才好心幫忙,怎麽就成殷勤了?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沈盈缺:“當時渡口邊下船登島的人除了我,還有範陽盧家初來都城的女公子,河東裴家新進門的少女君,她們也都是第一次來白鷺洲,第一次來赴貴妃娘娘的生辰宴,身份也不比我輕,怎麽不見你家阿姊去招呼她們?”
秋雯君再次噎住,很想說那是她家阿姊心性高潔,從不以出身論人長短,可看了看眼前人的身份,她又默默把這話憋回去。
沈盈缺看着她倔強不開竅的模樣,長長嘆了口氣,“你阿姊這般做,全是為了你啊。那日華林園宮宴,荀皇後邀你赴宴,顯然是沒安好心,想拿你當槍使。想來那時候你家阿姊就勸過你莫要進宮蹚這渾水吧?偏你如何也不肯聽勸,她只好跟着你一塊來,明知會受盡荀派官眷明裏暗裏的各種白眼,還是忍了下來。”
秋雯君抿唇不語,顯是默認。
沈盈缺又道:“不管你信還是不信,我與廣陵王殿下的确清清白白,并無任何私情。王爺這般照拂,純純是出自對家父的一片敬愛之情。倘若令尊也是應天軍麾下的一員,也曾為大乾和羯人浴血奮戰,哪怕你性情桀骜,總愛惹是生非,王爺也會忍下你諸般不是,像如今待我一樣,好好照拂于你。”
“這點我很清楚,你家阿姊也很清楚。所以自我登島以後,她才會這般熱絡地與我結交,又是為你的事同我道歉,又是許諾将來有什麽難處都可來找她。廣陵王殿下行事雖乖張不徇正理,但也是個明辨是非的,知道你家阿姊這番好意,自然不會再計較你從前折騰出來的那些蠢事。”
“偏你還這般冥頑不靈,什麽事都能往兒女情長上面扯,覺得王爺待我好,就是我有心勾搭;覺得我與你作對,就是因為你對王爺癡心不改,當真無藥可救!但凡還有點腦子,以後還是少看點才子佳人的話本子,多和你家阿姊學學人情世故吧!”
秋雯君長這麽大,還從沒被人這般奚落過,眼裏登時蓄出淚花,哪怕知道沈盈缺說得在理,也知道忠言逆耳,還是不忿地拍打水面,“我知道我眼皮子淺,可那又怎樣?我有錯我自會去跟阿姊認,何須你個外人來多事?”
“乖乖認錯,然後堅決不改,是嗎?”沈盈缺語帶譏諷,“若不是看在你阿姊心性清朗,又因你困頓後宅,犧牲了這麽多,我才懶得和你在這裏饒舌。”
“犧牲?”秋雯君這下是真的懵了,完全不明白這話從何說起。
沈盈缺咬牙拿起竹竿,恨鐵不成鋼地在水面上重重一敲,叉腰呵道:“聽說你和你家阿姊乃是一胞雙生,你阿姊落地後生龍活虎,而你卻因為在娘胎裏頭憋了氣,差點夭折。令堂因為這事,覺得甚是對不住你,對你格外寵溺,凡是你要的,她無有不應。”
“你這縣主的名頭,原是你阿姊當年在蜀地助乾軍平叛掙來的,卻因令堂見你當時重病在床,特特求到貴妃娘娘面前,想用這封號給你沖喜,才落到你頭上。你阿姊一句怨言也沒有,可你都做了些什麽?如今外頭對‘宣城縣主’的風評如何,可要我一一為你複述一遍?你這般頂着你阿姊舍命掙來的封號胡作非為,可有想過她的感受?”
秋雯君拍打水面的手果然僵住。
封號的事她自然清楚,起初也的确有些過意不去,但阿母總是同她說,自家親姊妹何必計較這麽多,阿姊也總說那只是一個虛名,只要她開心就好,讓她不要放在心上,她也就當真沒放在心上。
所以阿姊其實也是心有不甘的?看見自己這般胡來,也是會失望的?
沈盈缺見她有所動容,又乘勝追擊道:“這些年,你為了廣陵王殿下,如何也不肯出嫁。你自己是美了,覺得能為自己心愛之人守身如玉,簡直人間第一情癡,感天動地,百死不悔,可你想過你阿姊沒有?”
“她與你同歲,也早該與人議親,卻因你的婚事懸而未決,令堂一心只牽挂你,而無心去關切她,致使她錯過了好幾家抛來的橄榄枝,如今也過了花嫁之期,都城裏有多少人明裏暗裏在笑話她。你可以不顧流言蜚語,為一人守一輩子,可你阿姊的名聲呢,你就不管了嗎?她也有過青梅竹馬的良人,也有過和你一樣的少女情懷,你享受了她給你的諸多庇護,就真真從未替她考慮過嗎?”
秋雯君心頭一陣急跳,脫口而出道:“你胡說,阿姊明明說她是因為自己無心情愛之事,才一直沒有出嫁,她明明……”
她越說越無力,越說聲音越輕,話到最後連在水面上打個漣漪都不能。
世間謊言有惡也有善,阿姊究竟是不是真心不願出嫁,她豈會看不出來?那個曾一度被她喚為“姊夫”的人,最是溫柔和善,對阿姊和她都甚是體貼,阿姊還曾為他偷偷繡過鴛鴦,可現在……
秋雯君低頭死死咬緊了牙,淚珠在眼眶裏滾燙,卻不再是因為被絆下水而委屈。
沈盈缺也不再多話,撐着竹竿任由她哭,待她情緒平複下來,才将竹竿伸到她面前,“抓住,我拉你上來。”
秋雯君擡手一抹臉,卻是沒接,朝着與她相反的方向沉默地游過去,上岸後簡單将衣服裏的水擰幹,便昂首挺胸,大步離開。
沈盈缺看着那顆莫名倔強的後腦勺,忍不住笑出聲。
她從不覺得自己是什麽好人,也沒興趣做什麽以德報怨的事,幫自己昔日的死對頭,她只是有些心疼秋素商,前世的自己又何嘗不和這位縣主殿下一樣,活在自己的世界裏,把別人待她的好都當作理所當然?最後醒悟了,也已經是追悔莫及。
幫秋素商一把,也算是她對前世造下的孽,做出的一點點救贖吧。
但願這位縣主殿下能當真聽見去啊……
沈盈缺無奈地嘆了口氣。
時辰不早,再不回去,只怕來尋她的就不是內侍,而是秋貴妃本人。
沈盈缺也不再耽擱,簡單整理了下形容,便回到宴客的花廳。
時近黃昏,華燈初上,正是舉杯慶賀的好時候,花廳內觥籌交錯,絲竹悅耳,歡笑粲然。
秋素商在席上卻坐立難安。
剛才婢女來報,自家阿妹将自己派到她身邊的婢女全都攆了回來,沈盈缺又剛好不在花廳裏頭,她真擔心這兩人會遇上,再鬧出什麽事。
很想親自去尋人,偏巧這節骨眼,祥嫔娘娘又不見了蹤影,她作為秋家女公子,這個生辰宴的半個東道主,自是要先去忙活這事,一時半會兒走不開。只盼是自己多心,她那妹妹是真的改過自新,不會再主動去找那位郡主殿下的麻煩。
算不清第幾次擡頭,秋素商終于瞧見沈盈缺哼着小曲,平安無事地回來,她這才略略松了口氣,笑吟吟上前攀談:“郡主總算回來了,偌大的山莊,我還真擔心郡主會迷路,出什麽事。”
沈盈缺明白她的言外之意,笑着道:“這山莊裏頭到處都是人,能出什麽事?你就把心放肚子裏去吧。”說着又狡黠地眨了眨眼,“只盼今晚過後,你能感謝我,而是來找我興師問罪。”
秋素商一愣,不懂她這話什麽意思,正待細問,廳門外忽然跌跌撞撞跑進來一個臉色煞白的小內侍,不等秋貴妃發問,他就扯着嗓子高聲一嚎:“不、不好了!祥嫔娘娘殁了!”
全場皆是一怔,連呼吸聲也聽不見一絲。
秋貴妃正和端着假笑和賢妃互相吹捧,聞言,霍然從上首胡床上站起,“你說什麽?!”
賢妃也驚得摔了手裏的杯盞,招呼宮人內侍道:“快,快去看看!祥嫔腹內還懷着皇嗣,可千萬不能出差錯。”說着就扶着秋貴妃,匆匆往花廳外頭去。
其餘賓客也叫這句話點醒,深谙此事會掀起怎樣的驚濤駭浪,也紛紛起身跟上。
沈盈缺自然也同秋素商一道過去,想着午後在假山後頭聽到的話,她手心不由滲出一層冷汗。
老天爺仿佛就是為了回應她這份不安,真的将大家都引到午後那片假山之後,順便在祥嫔死不瞑目的屍首旁邊,放了那支蕭妄送給沈盈缺的鳳凰花金笄。
笄頭還凝着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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