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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出了這樣一件事,公司下令讓行州和藍安分開住,并且給兩人各配了一個單人間,行州當然求之不得,當晚夜色未深之時,他還在看電視,接到了那個導演的電話。

“是陳尋嗎?”

“陳尋?”行州把手機移開耳朵,再次确認了上面的號碼和那個導演給他的名片上的號碼一樣。

“啊,是我的男主角,”電話對面的人笑了笑,“看來我發給你的劇情大綱你還沒看啊。”

行州沉默,對方說,“我過幾天才會回H市,那我就在電話裏跟你講吧,可別讓我的男主角跑了。”

行州想,對方倒是篤定自己不會拒絕他。

韓光那邊很安靜,估計是特地找個合适的時間給他打的電話。

《鋒芒》的故事發生在亂世,那時戰亂不斷,百姓家破人亡、流離失所,男主角陳尋原本是金平國大将軍府的小少爺,但金平國被高青國滅之後就逃亡到別國,過上了風餐露宿的生活,他驕傲的棱角被磨平,整個人變得陰沉,幾年後,他所在的國家同樣面臨即将被高青國滅掉的命運,将軍首領們相繼殉國,國家急缺能帶領軍.隊守衛國家的軍.事人才,下令重金招攬天下賢士,而陳尋也看到這則公告,作為陳将軍府的遺孤,他動了要為家族報仇的心思,于是就去報名參軍,利用他以前在将軍府耳濡目染的戰争頭腦和破釜沉舟的狠戾在接下來的幾場戰争中大放異彩。

說到這裏,韓光的語氣激動起來,“你知道這個故事最吸引人的地方在哪裏嗎?是男主陳尋兩次的轉變。”

第一次,是陳尋在國破家亡的時候,從高高在上不谙世事的将軍府小少爺變成一個流離失所的孤兒,生活硬生生地削去他的棱角。第二次,是陳尋放棄了生活的希望後混混度日,卻因為國仇家仇的狠意橫亘不去,而下定決心把自己打磨成一把最鋒利的刀,最後顯露處不同于從前的稚嫩的更加鋒利、能刺痛人的鋒芒。

行州一直安靜地聽着,聽韓光難掩心潮澎湃的聲音講述他寫的故事,盡管他講的故事斷斷續續,有時候讓人不知所雲,但這個精彩的故事還是吸引了他。

“我有一個問題。”行州突然打斷了他。

“诶?什麽問題?”

“這個劇本很精彩,但想要演出來卻并不簡單,你為什麽要選我這個沒有表演經驗的新人?”

“啊,你在擔心這個啊……”對方爽朗地笑了笑,似乎心情很好地說道,“其實選角并不只是由我一個人決定的,你同意後還要參加試鏡才能讓你過,不過,你是我看中的男主角,是我心目中的陳尋,我相信你絕對是沒有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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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你說你是EG娛樂的練習生?”

“嗯。”

“小子可以啊,EG娛樂是大公司,出道後宣傳包裝之類的事情都比別的公司厲害,你就好好努力,以後前途無量啊。這樣吧,下次我找你們領導談談,你就好好準備試鏡吧。”

“好。”

挂了電話後,行州平複了一下難得生出的緊張與躍躍欲試,電影頻道上還在播着今年榮獲金獎的電影,屏幕上紀瑞辰的臉在敵人的刀口下仍然冷硬如鐵,他的神情并不複雜,卻有着震撼人心的堅韌鐵血之心,他凝視着敵人得意醜惡的嘴臉,用最冷靜卻最堅定的語氣說,為國家,死而無憾。

“為國家,死而無憾……”行州跟着他念了這句臺詞,并承認自己不會像課本上說的那樣“富有感情”地念出來,但他并沒有氣餒,走進浴室站在鏡子前,又說了一句“為國家,死而無憾”,他在腦海裏回憶紀瑞辰說這句話時的表情,試着做出那樣的表情。

他的表情并不複雜,但能如此打動人心,其中的感情一定是豐富的。

行州試着做了幾次,他自認為自己模仿的還算到位,但總感覺缺了什麽。

行州決定先把劇本看了,其實劇本就只有臺詞、人物的動作和基本的表情,很多真正深刻的內涵卻是需要演員去理解并把它演繹出來的,讓蒼白的劇本添上血肉。讀着讀着,他逐漸明白了,陳尋和紀瑞辰演的內探是有根本的不同的,紀瑞辰的初衷是為了國家安定,是真正無私的英雄,而陳尋不是,他的初衷是為家族報仇,是一雪前恥,他不在乎他為之所戰鬥的國家是否興亡,甚至不關心人民的死活,他心無旁骛地戰鬥,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哪怕是死,也要和敵人同歸于盡。

“這樣的他,其實是可怕的。”行州說,“百姓把他稱為英雄,卻不知道他的心已經腐爛了。”

他說完,覺得自己說的有些過了,擡頭看向對面的人,卻看見對方饒有興致地看着他,“你是這麽想的嗎?”

行州點頭,問:“我理解錯了嗎?”

韓光定定地看着他,良久,搖了搖頭,“不,事實上,我很驚訝,你居然能在短時間內想的這麽深,而且,大部分與我最初的構思一樣。”

“這樣的主角,的确有點可怕的。”韓光說,“他太偏執。從前他家被滅門,他從一個少爺變成了一個乞丐,失去了人生的意義,每天都是渾渾噩噩地活着。所以,當他知道還有方法為家族報仇時,他把它當做他人生的方向,唯一一個可以心無旁骛去追逐的東西。”

說完,韓光笑了,“不過,雖然我是這麽想的,但是這種人設上頭是不允許的,這個故事、這個人看上去要是正能量的。所以,我們就不能這麽演,但是,如果完全摒棄這種複雜的情緒,只是讓陳尋成為一個英雄的話,這個人就不特別了,”他眨了眨眼睛,小小的眼睛彎成一條縫,“要讓觀衆隐約感覺到他的不同,但又不能太過……懂了嗎,小行?”

離開之前,韓光對他說:“對了,我已經派人通知你的經紀公司了,估計他們很快就會找你談話了,”說完,拍了拍行州的肩膀,“我很看好你啊,我的男主角,希望能在試鏡的時候看見你。”

結果,還沒走出咖啡廳幾步,徐江的電話就打過來了,他的語氣有些不敢置信,“剛剛聽金總說有人找你拍電影?”

行州承認後,徐江又問:“你和韓導怎麽認識的?”

行州就把那天的事情告訴他,徐江的重點卻落在了別的地方,“你不會又把人家打一頓了吧?”

“噗嗤”一聲,行州笑了出來,“這次沒有,人家穿的和平常人沒什麽兩樣,不像你,穿的就跟要圖謀不軌似的。”

“啧啧,行州,你現在說話是越來越不客氣了。”

說了幾句便走到公司門口了,他走到無人的陽臺,熟練地從口袋裏拿出一根煙點燃。耳邊是汽車淅淅瀝瀝沿着馬路行駛的聲音,行人步履匆匆,成群結隊穿過十字路口,遠處的高大建築上挂着一個當□□手的巨大橫幅,由于距離太大而看不清上面的廣告語,電話裏,徐江問他,你想做演員嗎?你想演戲嗎。你想好了嗎。

行州不知怎麽回答,于是就沉默着了,電話裏的雜音很多,對方也一只沒說話,也許是在等他的答案,也許只是在等着他挂電話,良久,他說,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麽。

其實那一天,在他的拳頭打在藍安的臉上的那一瞬間,他就已經知道後果了,但盡管這樣,他還是打下去了。真是一個沖動的傻瓜,他自嘲地想。行州知道,EG不是慈善企業,公司不會讓自己一手培養的野心團在一開始就潛伏着醜聞的危機,所以,在他和藍安之間,一定是要舍棄一個人的。

在正式出道前,一切還未蓋棺定論,誰都可以被換掉。沒有誰是不可替代的。

所以,那天韓光給他抛了橄榄枝時,他不是不心動,甚至腦子裏閃過“退路來了”這樣的想法。“試試吧”,他在心裏對自己說,就像當初踏進EG大門時,邁出的第一腳。

“試試吧,”試鏡當天,徐江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把它當做一次練習。”

試鏡的地點外的走廊裏,候場的人非常多,一些人旁若無人地對着空氣演着自己要試鏡的角色,一些人緊皺着眉頭低頭看着劇本,無論是青澀的,還是不時在娛樂圈內出現的面孔,所有人的臉上都呈現出或多或少的緊張。面試完走出門的人的臉上或難掩興奮,又或者臉色灰敗,終于輪到行州時,他走進去,首先看見的是兩部攝像機,分別在他坐的位置的兩側對着他。

韓光對他眨了眨眼,眼裏有笑意,而後清了清嗓子,問:“名字?”

“行州。”

韓光還沒說什麽,一旁穿西裝的男人出聲了:“你就是行州,韓導對你很期待啊。”

行州想了想,“是。”

“那你面試的是陳尋,要演的是哪一段?”

“陳尋破了關鍵的城池,活捉趙将軍在地牢和他談話那段。”

“好,廢話不多說,開始吧。”

行州站起身,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他的眼神倏地一變,狹長的雙眼裏冷酷到木然,低頭看着那個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但當那個人擡起頭來看他時,他的眼裏卻閃過一絲銳利的笑意,歪了歪頭,惡作劇般地,仿佛在欣賞他的慘相。

“趙将軍,近來可好?”說着,又低頭打量了他血跡斑斑的破敗身體,“啊,看起來不太好,是我們怠慢了呢。”

[要殺要剮盡管放馬過來,何必在這假惺惺!]

行州,不,是陳尋哼笑了一聲,緩緩蹲下來,平視他的眼睛,他勾着嘴角,語氣輕緩,“趙将軍,看着我的臉,看看——我像誰。”

陳尋直視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的眼神從險惡疑惑到不敢置信,他勾着的嘴角逐漸拉平,眼裏的笑意也漸漸被凍住,顯露出最真實的冷酷和恨意。

[你、你是陳家遺子?!]

“是,是我。沒想到吧,你們一直在追殺的人,已經投入了別國的陣營,還成為與高青國為敵的首領。”

說罷,他驀地抓住趙涵的頭發,強迫他直視自己的眼神,眼中迸發出極深的恨意,戾氣噴湧而出,“當初你殺掉我陳家上上下下幾百號人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今天的結果?!”

“所以,我要你親眼看着,你守衛的國家,是怎麽一步一步被我滅掉的,我要你親眼看着,你領導的戰争,是怎麽一步一步走向失敗的。所以——”陳尋倏地站起來,臉上的陰沉戾氣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張揚到刺眼的笑容,他俯視着他狼狽的樣子,笑着說,“你可別這麽快就死了。”

陳尋走了,在轉身的那一刻,眼角變得通紅,眼裏隐約有淚光,最後,被眼裏的冷酷和決然覆蓋。

房間裏一片沉默,良久,韓光為他鼓了掌。

藝人總監辦公室裏,徐江問:“金總,你不是想讓行州組合出道嗎,怎麽又同意讓他去試鏡了?”

西裝革履的男人坐在辦公桌前,一邊批改着文件,一邊說:“那天晚上我路過陽臺的時候看見行州在那練習劇本,這讓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另外一種可能。”

“可是公司不是預定讓他組合出道了嗎?”

“那孩子太獨了,”金總停下筆,雙手交叉抵在桌上,“也許,他一個人能走的更遠。”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此時一名紀姓男演員大步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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