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穿襪

穿襪

窗外是一棟複古的雙層小洋房, 管家從黑色雕花大門後趕來，恭敬打招呼，接手泊車。

許嘉澍領林間下了車, 踏着鵝卵石小路穿過小花圃, 走到門前。

許母聽到外面的響動迎出了門, 注意到許嘉澍身後的林間, 臉上浮起幾分詫異。

林間神色拘謹：“阿姨晚上好。”

許母應了聲, 轉去嗔怪許嘉澍：“怪不得你說今晚做飯做清淡些, 也不說清楚是小間要過來，應該再加兩個菜的。”

許嘉澍道：“不用加菜, 阿間飯量小。”

許母催道：“行行，這麽晚了肯定都餓了吧？快去洗手吃飯。”

許嘉澍和林間進了門，洗過手到餐廳時, 實木長桌已擺上四五道家常菜，許母坐在對面一側等他們。

許嘉澍落座問：“我爸呢？”

“廚房呢。”許母道, “還有一道番茄牛腩煲一直文火炖着，就等你們到了再收汁。”

話音剛落, 廚房走出一道高大身影。

赫赫有名的旭日集團掌權人, 四十多歲，黑發打了發膠盡數後抹, 面容淩厲, 氣質不怒自威，像是剛參加完一場國際會議回家來, 身前卻套着一條草莓卡通圍裙，襯衫袖子高高挽起, 戴一雙厚實的隔熱手套穩穩地端着一盅砂鍋。

上次暑假林間在許嘉澍家裏借住過半個月，那時候許父在國外出差, 他們沒碰過面，這還是林間第一次見許嘉澍的父親。

林間站起來，局促喊：“叔叔好。”

許父見到林間淡淡颔首，将砂鍋放在餐桌最中間，問：“都考完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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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間點頭：“考完了。”

許母和藹招手：“別站着啊。坐下說話，吃飯吃飯。”

許家不講究什麽寝不言食不語的規矩，氣氛平和，許父也不似林間想象中的那般嚴肅，随意閑聊間，林間也漸漸放松下來。

一桌的菜都是許父親自下廚做的，特別是那道番茄牛腩煲，湯汁酸甜開胃，口舌生津，牛腩軟爛入口即化，叫林間就着白米飯不知不覺吃了兩大碗。

許母給林間盛湯，道：“怎麽感覺小間比上次見面又瘦了點，這段時間沒好好吃飯嗎？”

林間接過湯，羞赧笑笑：“最近吃的是有點少。”

最近的一個月裏，除去早起被許嘉澍拉去鍛煉和去學校上課，他幾乎就待在畫室裏沒有動彈過。

再加上不滿意自己為比賽準備的作品，反複重畫，他的胃口不佳，吃得少，整個人看起來愈發清減。

許母嘆道：“那在假期裏好好補補。”

又開始責怪許父：“嘉澍看起來也瘦了，都是你那工作推的，讓嘉澍在學校和公司兩頭跑，忙成這樣。”

許父被罵得神色委屈：“交給他的本來就是個小項目，要不是被媒體爆出來帶節奏，也不會鋪得這麽大。再說了，不是你嫌棄我忙工作沒時間陪你？我把工作擔子交給你兒子，現在怎麽又來罵我了？”

許母問：“成了我的錯？”

許父噎住，趕緊向許嘉澍遞去求救的眼神。

許嘉澍悠悠然道：“那個項目已經在運行階段了，沒什麽需要我的地方。下學期開始學校基本沒課，不會像最近這樣忙了。”

“那就好。”許母松口氣，“那要是沒什麽事了，我們一家早點去海島那邊度假，忙了快一年，這段時間好好休息。”

許父道：“再過幾天吧，我把手上的工作收個尾。”

見許母擰了眉，他輕咳一聲補救：“正好這幾天你挑挑新的泳衣、新的紗巾，到時候我給你拍海邊的照片。”

許母哼了聲，這才滿意，又想起什麽，看向林間關心問：“小間會游泳嗎？”

林間本在安安靜靜地喝湯，冷不丁被點名，乖乖放碗，搖了頭。

許母道：“沒事，過去玩的時候正好讓嘉澍教你。”

“啊？”林間茫然地指自己，“我也要去嗎？”

許嘉澍坐在旁，唇角微勾，浮起淺淺笑意。

許母一怔：“你不知道嗎？”

林間看向許嘉澍，許嘉澍語氣散漫：“我忘了和阿間說了。”

許母納悶——嘉澍這孩子搞什麽名堂？

分明早早就知道今年是去他表姐家新買的熱帶海島過年，也知道要包機過去。

私人飛機的航線和乘機人數需要提前報備，一周前，許嘉澍就遞交了他和林間乘機用的身份信息。

怎麽快到出發的時候，林間還不知道行程？

許父帶有深意的視線掠過許嘉澍，對林間道：“小間這段時間還有別的事嗎？沒有的話，就一起過去玩吧。”

林間本計劃留在公寓裏，等快到除夕再買票去李姨的老家那邊，聞言不禁遲疑了，道：“是沒有……”

許父拍板：“那這兩天就在家準備行李吧，那邊是新建設的海島，商店裏的東西可能不怎麽齊全，需要什麽就先提前買上。”

許母也道：“再買幾身新衣服，年輕的時候出去玩就該多拍點照片。”

許嘉澍立刻接話：“好，這兩天我就帶阿間去買。”

三言兩語間就已敲定行程，林間插不進話，全程懵懵地點頭，待晚飯結束，林間急急忙忙地拽着許嘉澍回樓上的卧室。

門一關，林間兇兇的：“是不是你搞的鬼？”

許嘉澍笑着問：“我搞什麽鬼了？”

“嘉澍你的記性這麽好，怎麽會忘記給我說事？”林間道，“今晚上把我騙過來吃飯，也是你的計劃吧？”

許嘉澍誇：“我們阿間變聰明了。”

林間半點都沒被安慰道，愈發氣哼哼的：“要叫我一起出去玩，直說就好了，為什麽瞞着我？我行李都沒帶。”

“不用帶行李。這邊有你暑假過來住時留下的幾件衣服，睡衣穿我的就行。”許嘉澍道，“也不是故意不告訴你，你這段時間不是忙着畫畫就是忙着期末考，我沒找到合适的機會和你說。”

林間嘟哝：“好吧，原諒你了。”

他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神色變得雀躍：“我還沒去過海邊呢，需要準備些什麽呀？”

許嘉澍摸了摸他蓬松柔軟的頭發，問：“等會兒可以在網上搜一下攻略，先去洗澡，我給你找睡衣。”

林間點點頭：“好哦。”

許嘉澍的卧室套間自帶浴室，林間去洗了個澡，出來時黑色濕發滴着水，蓋着毛巾，臉頰被熱氣蒸得粉撲撲的，唇紅齒白，睡衣穿在他身上顯得空空蕩蕩，袖口略長，往上卷了又卷，露出纖細的手腕，睡褲又寬又長，半遮着纖薄的白皙腳背。

“嘉澍，我沒找到吹風機。”

許嘉澍道：“你先坐着，我去給你拿。”

林間依言坐在沙發上，用毛巾擦着頭發。

許嘉澍很快從浴室裏找出了吹風機，遞來道：“估計是阿姨收拾的時候順手放進櫃子最裏面了。”

視線低垂，落在林間光裸的腳上，道：“晚上睡覺要不要穿襪子？”

林間想了想，點頭：“穿吧。”

他手腳容易受寒發冷，在學校宿舍時，晚上睡覺習慣穿襪子保暖。

和許嘉澍搬進了校外公寓後，因着暖氣開得足，是穿短袖短褲也受得住的暖和，才沒再繼續穿。

許家只有中央空調，溫度設置的是人體最舒适的恒溫，木質地板顯出幾分涼意。

許嘉澍正要去衣櫃前，聽到房門被敲響，步伐一轉，去開了門。

許母站在門後，道：“嘉澍過來，我有話問你。”

許嘉澍應了聲好，又道：“媽，稍等我兩分鐘。”

許嘉澍轉去旁邊的衣帽間，找出一雙毛絨絨的襪子。

林間正坐在沙發上用吹風機吹頭發，許嘉澍頗為自然地半跪在地毯上，捉着林間的左腳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幹燥溫暖的手掌捧起羊脂玉雕就似的足，替他穿襪。

林間下意識要将腳收回，道：“還是我自己穿吧。”

腳踝卻已經被握住了，不容分毫的後退逃離。

雪白的足尖套進柔軟的羊毛長襪，整個腳面逐漸被全部包裹，襪口邊緣被骨感的修長手指提至腳踝，隐進睡褲中。

許嘉澍低着頭，幾縷黑色碎發落在額角，眉眼深邃，神色認真，動作輕緩細致，像是在逐字逐句研究什麽金額上億的合同條款。

許嘉澍将他穿完襪的左腳放下，道：“阿間，右腳。”

林間只好一邊吹頭發，一邊擡起右腳，也踩在許嘉澍的膝蓋上。

白貝殼似的圓潤足趾微微蜷縮，透着淡淡的粉，被捧進許嘉澍寬大的掌心中。

許嘉澍耐心地将他另一只腳也穿上厚襪，手掌一寸寸從足底撫過腳踝，将每一處布料都捋平褶皺，似輕柔愛撫，又似只是單純的幫忙。

滾燙的掌心溫度透過一層布料親密無間地傳來，仿若帶着輕微的電流撫過，讓整只腳都變得酥酥麻麻的。

林間将頭發吹得半幹，關了吹風機，不大自在地收回腳，不敢看還站在門外的許母的反應，磕磕巴巴道：“謝、謝謝。”

許嘉澍站起身，指尖撚過林間尚有些濕潤的發絲，道：“還沒幹透，再吹吹吧。”

林間視線低垂，耳根燙紅，含糊地嗯了聲：“阿姨還在等你，你快過去吧。”

許嘉澍走向卧室外，将房門在身後掩上，平靜問：“媽，找我什麽事？”

許母一臉複雜：“要是我不在這兒，你是不是還要幫小間吹頭發？”

許嘉澍略略陷入沉思，就這兩秒的猶豫，許母仿佛已經聽到了答案，很是頭疼：“行了行了，別說了，兒大不中留。”

許嘉澍很輕地笑了下，道：“媽，你找我是要說什麽？”

“昨天阿姨剛收拾過客卧，我本來想問要不要讓小間住客卧。”

許母本不确定許嘉澍的态度，現在徹底明悟，嘆氣：“行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