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生蚝

生蚝

許嘉澍背着林間回了別墅。

玄關進門處有一處小淋浴間, 林間坐在小板凳上,拿淋浴頭用清水簡單清洗了下腳掌的傷。

許嘉澍帶着醫藥箱快步走回,拿出碘酒、棉簽和紗布, 替他處理傷口。

林間動了動中間被纏得嚴實的足掌:“好啦, 現在已經不痛了, 過幾天就能好。”

許嘉澍嗯一聲:“晚上洗澡的時候拿塑料薄膜纏上, 這只受傷的腳盡量不要用力。”

林間跌坐進海水中, 回來的短短路程中濕掉的衣服已經幹透, 但依舊感覺肌膚黏糊糊的不太舒服,道:“我想現在洗。”

“好, 我去給你拿衣服。”

林間洗完澡,重新換了身幹淨的衣服,慢騰騰地挪出浴室。

許嘉澍正靠在旁邊的牆壁上看手機, 見他出來,道:“時間還早, 我幾個表妹表弟發消息問我們要不要過去吃燒烤。沒有長輩在,不是平輩就是年齡相差不大的侄子侄女, 阿間想過去一起玩嗎?”

林間想了想, 點頭道:“可以呀。”

外面天色剛剛擦黑,要是整個晚上留在別墅裏不出去, 也太無聊了。

玄關處櫃上的雜物托盤留有一把跑車的鑰匙, 許嘉澍拿了鑰匙,又想過來背他, 被林間輕推一下。

“總不能等會兒下了車,當着侄子侄女的面也背着我下車吧?”

許嘉澍反問:“為什麽不行?”

“不行, 我還是要點臉面的,又不是小孩子還需要背來背去。”林間道, “傷也不重,慢一點走就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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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許嘉澍覺得好笑,伸出手,“那就慢一點走。”

他的腕骨瘦削有力,青紫脈絡隐在手腕肌膚下蘊着別樣的色氣,手掌寬大,掌紋脈絡清晰,手心呈現健康的潤紅,手指線條修長,随意放松地伸平,隐隐彰顯成熟男性的力量感和侵略感。

林間控制不住地盯了幾秒,回過神,慢吞吞将自己的手放上去,欲蓋彌彰地找理由:“牽着的确不容易摔。”

許嘉澍唇角浮起笑意,嗯了聲。

勃艮第紅跑車收起頂端車篷,引擎發動,燈亮劃破夜色,前往另一片街區的海域沙灘。

還未到,先看到海灘上仿若映照半邊夜空的亮光,呼啦風聲伴随着悠揚的音樂小調灌進車內。

林間好奇張望看去。

木屋旁搭着好幾頂帳篷,挂着亮閃閃的星星燈串,中間是一簇燃燒的篝火,年輕的男男女女圍坐在一起,有彈吉他有打架子鼓的,時不時爆發一陣歡笑,另幾個人在燒烤架前忙活,煙霧缥缈。

跑車一停,立刻吸引他們的注意。

“嘉澍哥來啦——”

“快來!剛又烤出來一批生蚝,超級鮮!”

他們遠遠就招手,熱熱鬧鬧地哄笑。

許嘉澍含笑應了幾聲,牽着林間走近來,立刻有人給他們騰座讓位。

“你們玩,我陪阿間坐這邊就好。”

他們都拿好奇的目光看許嘉澍身邊的林間,沒多問,笑嘻嘻地應了好,送來新出爐的一盤烤生蚝和兩紮果啤,又回去咋咋呼呼地點歌,讨論藍牙音響下輪放哪首的伴奏。

林間的視線剛落在尚凝結着透明水珠的菠蘿果啤上,那兩紮啤酒就被許嘉澍拿走。

“阿間不能喝,你酒精過敏。”許嘉澍道,“你先坐會兒,我去幫你拿橙汁。”

“好哦。”

許嘉澍問了人,去售賣點小木屋點了兩杯橙汁,遇到一個表弟過來攀談,停在那兒多說了幾句話。

表弟無意間瞟了一眼後面不遠處,調侃打趣:“哥,你帶回來的朋友挺招妹妹們喜歡啊。”

許嘉澍怔了怔,回頭看去。

不知何時,獨坐在木桌前的林間身邊呼啦冒出一堆女孩子,個個臉上洋溢着熱情的笑。

林間被圍困在中間,逃不掉也求救不能,頻頻搖頭,面頰愈發漲紅,顯得局促極了。

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有個還是初中生的侄女湊近來,大膽地掐了一把林間的臉頰,吓得林間往後一仰,差點從凳子上跌下去,惹得她們似百靈鳥般笑成一團。

“我先過去一趟。”

許嘉澍臉上笑意一收,端着兩杯橙汁大步走回。

他一過來,剛才還圍在林間身邊的女孩子立刻笑着作鳥群散。

許嘉澍将橙汁放在桌上:“她們找你說什麽了?”

許嘉澍一回來,林間終于放松下來,聽到問題脊背又驀然一僵。

林間視線微微飄忽,側開臉,拿指尖揉着發燙的通紅耳垂,道:“她們誤會了我們的關系,問我們在一起多久了,什麽時候結婚……”

許嘉澍低低笑出了聲。

“你還笑,我一直說我們不是那個關系。”林間面色愈發燙灼,氣鼓鼓的,“但她們根本不信。”

許嘉澍的視線落在林間的頰邊,柔軟雪白的臉頰上印着一道泛紅指印。

是小侄女下手沒輕沒重,留下的痕跡。

許嘉澍的手指落在林間的側臉上,輕輕地碰一下:“怎麽還掐你的臉?”

許嘉澍剛端過冰鎮的橙汁,指腹沾着水珠,泛着輕微的涼意,碰在發燙的臉上時很是舒服。

林間無意識地擡起臉頰,貼靠着許嘉澍冰涼的指尖降溫,有些委屈道:“那個妹妹誇我皮膚好……我還沒反應過來,她就上手了。”

許嘉澍道:“那是我的一個侄女,阿間可不能跟着她跑亂了輩分。”

林間不可置信:“這是重點嗎?”

篝火那邊又響起了新一輪音樂,是首簡單的英文小情歌,音調缱绻暧昧,人群跟着節奏打節拍,哼聲跟唱。

在這片歌聲中,風聲和習習海浪聲好似也變得溫柔輕緩。

許嘉澍一只手撐在桌面上,另一只手捧着他的臉,高大挺拔的身形微微俯下,低眸注視着他,耐心問:“那什麽是重點?”

林間支支吾吾:“他們也誤會我們的關系……”

許嘉澍道:“我不介意他們誤會,阿間介意嗎?”

林間唇瓣微張,傻愣愣地呆住。

他介意嗎?

他當然介意,介意得心髒鼓跳似要蹦出胸膛,隐秘的歡欣控制不住地膨脹,臆想着自己對于嘉澍來說是唯一的、特別的存在。

遙遠的篝火躍動,明亮溫暖的光晃動閃爍映襯着許嘉澍俊美的面容,好似許嘉澍幽深晦暗的眸底好似也有一簇焰火在燃燒。

林間強作鎮定:“你不介意,那我也不介意。”

篝火那邊時不時有偷窺的視線暗暗掃來,許嘉澍瞥去一眼,在不合宜的場合中結束了這個話題,唇角微勾,伸手摸了摸林間的頭,落座在他的身邊。

他在盛滿烤生蚝的餐盤裏随意挑了一個,拿小刀撬開堅硬的殼,再遞給林間。

新鮮生蚝肉質肥美滑嫩,味道清甜,沒有一點腥味,林間眼眸一亮,連吃了好幾個。

又有個男生端來小山堆似的一大盤,熱情招呼:“我們今下午在海邊摸了兩大桶生蚝,全都烤了,這是最後一批!嘉澍哥明天和我們一起去潛水嗎?”

“我就不去了,你們玩吧。”

男生恍然大悟:“要陪……朋友是吧?好的好的。”

中間的停頓改口實在太突兀,叫林間面頰的溫度忍不住又有些升高。

林間看許嘉澍動作幾次已經學會了怎麽撬生蚝,幹脆拿過小刀,默默埋下頭,自己和堅硬的生蚝殼較勁兒。

剛開始幾次沒掌握到要領,到處戳戳撬撬,費大力氣才終于打開,多開幾個,很快掌握了技巧,輕輕松松就能分離堅硬的蚌殼。

林間吃了五六個已不感興趣,只想掰,不想吃,開出來的生蚝全堆在許嘉澍面前,一心一意地和殼做戰鬥。

端來的是兩人份的生蚝,許嘉澍一個人吃了一大半,忍不住制止:“阿間,不想吃的話,要不別開了?”

林間懵懵地擡頭:“嘉澍吃不下了嗎?”

許嘉澍心想:這不是吃不吃得下的問題,是他怕吃的分量讓晚上睡不着的問題。

林間有些遺憾:“好吧,我本來看一些生蚝的殼形狀好漂亮,想多開一些拿回去在上面畫畫,不過應該也夠的。”

許嘉澍揉揉眉心,問:“這一大堆也不夠嗎?”

“唔,也不是都适合用來畫畫啦。”

林間扒拉出他剛才邊開邊悄悄挑中的殼:“就這幾個我覺得比較合适!嘉澍你看,它們殼比較大,形狀完整不奇怪,內部光滑平整,沒有過分坑坑窪窪,邊緣被小刀撬開後也沒有留下劃痕……”

林間又數:“一、二、三、四……有六個。”

一大盆生蚝分出來的殼,能入林間眼裏的只有寥寥六個。

許嘉澍掃了眼前方,他們幾乎都将自己那份的生蚝吃得差不多了,桌上的生蚝殼夾着紙巾混着捏扁的啤酒罐堆在一起。

“開吧。”許嘉澍收回視線,沒轍嘆氣,“我還能吃。”

林間眼眸一下子亮起來,唇角翹起,頻頻點頭:“好哦好哦。”

最後一點生蚝被全數剝了出來,進了許嘉澍的肚子裏。

林間以苛刻的要求挑挑揀揀,又選出了幾個合心意的生蚝殼,眉梢眼角笑意燦燦,語氣輕快:“接下來幾天我都不用出門啦,正好可以養傷。”

許嘉澍嗯了聲,問:“想回去了嗎?”

林間出來一趟收獲頗豐,心滿意足地點頭。

“好。我去和他們打聲招呼,我們就回去。”

待回了別墅,林間鑽進廚房裏将自己精心挑選的寶貝生蚝殼們簡單清洗了下,然後裝進盆,泡進小蘇打水裏祛腥味。

忙完以後,林間回卧室裏找許嘉澍,許嘉澍擦着濕透滴水的黑發從浴室走出。

林間道:“嘉澍用完水了嗎,那我去洗了哦。”

許嘉澍點點頭,又道:“我今天去隔壁睡。”

林間一下子站住了,張了張唇,神色浮起茫然。

他們兩人的行李箱現在仍并排放在這間卧室的牆邊,衣服也放在同一個衣櫃裏。

哪怕別墅不缺客卧,他們也心照不宣地默認住在同一間房裏,就像前段時間那樣。

許嘉澍道:“早點休息,有什麽事叫我。”

“啊……好的……”

林間傻乎乎地應。

兩人相對着站了一會兒。

林間想問許嘉澍能不能留下來,話到唇邊又起了怯意,好像找不到理由說出口,猶豫躊躇,最後磕磕絆絆道:“那、那我去洗澡了。”

“好,注意傷口別沾水。”

林間洗完澡出來,面對的便是空空蕩蕩的寬敞房間。

只有空調吹動冷風的聲響,卧室安靜得好似落針可聞。

已到了他平日睡覺的點,林間慢吞吞地掀被爬上柔軟的床,滾進被窩,關燈,擺好睡覺的姿勢,閉了眼。

小半刻的時間過去。

林間掀開長睫,在黑暗中盯着房間的天花板,認真思索。

一個人睡,睡不着,可以算作找嘉澍的正當理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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